事情雖告一段落,但賀錦兮卻是心事重重。
她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
封常棣擺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賀錦兮便將自己的疑惑一一道出。
按照她的理解,封秀雪是利用了葉望芝之事,威脅封廉忌多年,逼迫他出手相助,順利登上司藥之位,如今又借用商凝珠之手令封常棣染上疫病,將封廉忌推出來當傀儡,自己在幕後操縱。之後發現封廉忌也想當司命,于是設計將之拉下台,並在牢中結果了他。
可是封廉忌似乎早就發現封秀雪的意圖,利用死遁離開大牢,在今日當著南陽侯的面不惜自揭陳年丑事,也要將封秀雪拉下來。
但是,封廉忌能掌管司脈部多年而屹立不倒,卻一直被封秀雪控制,竟然需要依靠李閑庭來翻身,這未免也太過奇怪。
「不過是狗咬狗。」封常棣一錘定音,「我那族叔不是良善之輩,圖謀司命之位是真,謀害葉望芝也是真,倒是李閑庭,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賀錦兮若有所思道︰「封秀雪之前想要魚死網破之時,封廉忌提了李閑庭後,她就沉默不言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李閑庭這人心思深沉,我不認為他真的會被封廉忌收買。」
「或者,他是另有所圖。」封常棣看著她,意味深長道。
賀錦兮卻是渾然不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是了,他是有野心的,但他……」
「封廉忌雖然退了司脈之位,但因為他是四部中唯一的旁支,得了封家耆老的支持,如果李閑庭接下來接掌了司藥部,那說明他和封廉忌之間有利益牽扯。」封常棣說著,又頓了頓,「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眼下要操心的。」
「那我們應當操心什麼?」賀錦兮果然上了當,主動湊過來,下一刻卻被他一把擁在懷中,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
「干什麼?」
「扶緊。」他微微側身,稍稍將自己的重力壓在她的身上。
「這樣啊!」賀錦兮主動將自己靠近他懷中,用力撐起他,「剛才站了這麼久,累了吧?我們先回去休息休息。」
封常棣享受著美人在懷的悸動,只是微笑,卻不出聲。
賀錦兮只當他是累了︰「你還說自己都好了,結果都是硬撐!」
今日若不是要揭穿封秀雪的陰謀,她也不想讓封常棣出來。
「夫人說得是!」封常棣唇角含笑,不介意在她面前扮柔弱。
「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在房里好好調養。剩下的事情,大家都會做的。」
絮絮叨叨囑咐裹著擔心,像是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再听一百年都不會厭煩。
「封常棣,你笑什麼?我說的話很好笑?」她略帶嬌嗔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
他淡淡道︰「我在想方才的事。」
「那會兒我可緊張了,你還笑得出來!」
「嗯。」他低低應了聲,側頭擱在她的肩膀,笑道,「在想,有娘子護著真好。」
賀錦兮轉過頭,恰好見到他如蒼月般白皙的面容,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只裝了她的臉。她怔怔得紅了臉,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卻又化為笑意,凝在眼角。
「你要護著我一輩子。」封常棣泛著笑意的眸子多了幾許期待,「我也會護著你一輩子。」
回應他的,是賀錦兮驚喜的叫聲︰「封常棣,你看,荷花開了!」
順著她指著的方向,他看到挨挨擠擠的荷葉布滿了荷塘,花蕊如繁星點綴在綠緞中,最中間的位置,獨有一朵綻放的荷花亭亭玉立。
「想要麼?」他低聲問道。
「不要。」她搖頭,「我記得你藥方中就有荷花,左右我不摘,也會有旁人摘,還是留給有用的人吧。」
「我忽然想到一句話。」
「什麼?」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大夫,自己就能開藥方。」
賀錦兮一愣︰「前面的我听過,後面的……是你編的吧?」
「孤陋寡聞。」
「難道是我記錯了?不行不行,我回去翻書看看!」賀錦兮便想要回去補一補,不想卻被他扣住下巴,她下意識仰頭,雙唇便被他封住。
風過荷塘,幽香陣陣,裹著少女輕柔的氣息如竹如蘭,熟練地鑽入他的鼻端,也覆上他的心間。
這一輩子,總得有一人住進心中,若能是她,真好。
「二少女乃女乃!」葉聲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纏綿,賀錦兮下意識將封常棣一推,眼見著他軟綿綿的歪到一旁,連忙又拉回來,于是推開不成,反將他抱得更緊。
就,失策。
葉聲已經嚇得捂住了眼︰「哎呀,我沒看見,我剛才瞎了沒看見!」
封常棣被賀錦兮抱著,心情自是暢快,便也不計較葉聲的出現,只冷聲道︰「何事?」
「回主子,先前回竹杖居,屬下發現了一只鬼鬼祟祟的鴿子,抓過來一看,竟是只信鴿,上頭有封信,是給二少女乃女乃的!」葉聲一邊捂著眼,一邊將兩封信交出來。
先前他奉封常棣的令去殷武的家鄉查探,得了消息後,便趁著多出來的時間回了趟竹杖居,一月多沒見香兒,實在是想得緊。
那只鴿子就是他們說悄悄話時出現的。
賀錦兮先拆了其中一封,喜道︰「是師父,他老人家回來了,問我的情況呢。」
說著,她又問葉聲︰「送信的鴿子可帶來了?」
葉聲的目光一閃,支支吾吾道︰「還有一封,二少女乃女乃,您要不先看?」
賀錦兮當下又拆開另一封,看完之後,面色有點復雜︰「葉聲,送信的鴿子呢?」
「這……」葉聲不敢說。
那天他和香兒說著悄悄話,正是濃情蜜意之時,那只鴿子就飛來了,他下意識丟出暗器,想著炖鴿子湯討美人歡心,沒想到一提起鴿子,就看到了信。
「師父在信里問我是不是把鴿子炖了湯,還說這是他千辛萬苦訓好的鴿子,讓我給放回去,葉聲,鴿子呢?」賀錦兮隱隱有所察。
葉聲本想隱瞞,被封常棣一看,頓時雙腿發軟︰「二少女乃女乃,鴿子……在這兒……」
賀錦兮︰「兩只?」
「一只!」葉聲連忙否認,又有些畏縮,「另一只……應當是之前就被人吃了……」
鴿子吃了,信還在,說明吃鴿子的人應該就在竹杖居,稍一推測,便知道是何人。賀錦兮又好氣又好笑。
葉聲看到封常棣眉頭一皺︰「二少女乃女乃,您別氣,鴿子沒了,還有我,我也能送信!我輕功好得很。」
「不用了。」
糟了,二少女乃女乃是真發怒了,連贖罪的機會都不給了!萬一她一怒之下把香兒許給旁人,這可怎麼是好!葉聲雙腿一彎就跪下了︰「二少女乃女乃,請您不要把香兒嫁給……不對,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送信肯定比鴿子快!」
賀錦兮沒好氣地說道︰「不用了,師父說要來北城找我算帳,到時你自己想好怎麼做吧!別怪我沒提醒,他這鴿子是花了大價錢養的!」
葉聲心頭一涼︰這……不得把老婆本搭進去!
他這算不算是禍從口入。
封常棣望著賀錦兮喜滋滋的模樣,問道︰「你師父要來北城是為何事?」
賀錦兮道︰「暗騎營令他暗中護送一批物資來北城,他恰好來了一了我的事。」
了一了她的事?
難道是要將她帶走?
封常棣目光卻漸漸沉下來。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