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爺子出殯那日,燥熱的京都下了一場小雨。
許禾與趙平津都是一身黑衣,保鏢站在他們身後撐著傘。
衛臻遠遠看著這一幕,自兩人出現後,就立時成為了整場葬禮的焦點。
她的目光一直都追隨著許禾的身影。
卻也會忍不住的關注,趙平津在細節中的體貼和溫柔。
衛臻心中酸楚,痛恨,但卻也不敢再繼續造次。
脖子幾乎被掐斷的那種瀕死的可怕滋味,實在是讓她恐懼到了極點。
他們乘車離開時,衛臻一直望著遠去的車子。
如果今日,站在趙平津身邊傘下的人是她衛臻,該有多好。
「你知不知道你江家的幾個表姐妹,現在在做什麼?」
衛夫人停在衛臻的身邊,聲音很淡。
衛臻緩緩的收回視線,卻咬著嘴唇,不肯吭聲。
「臻臻,放下,忘記,對你沒有任何壞處。」
衛夫人撫了撫她的鬢發,衛臻卻忽然偏頭躲開了。
衛夫人的手僵在那里,衛誠儒低聲訓斥女兒︰「衛臻,你怎麼對你母親的!」
衛臻紅著眼看著他們兩人︰「她還是我母親嗎?還有你,不是想讓許禾做你們的干女兒嗎?那我這個親生女兒又算什麼?」
衛臻想哭,但卻還是倔強的笑了︰「我只有一切盡善盡美的時候,才是你們的寶貝女兒,我但凡哪里做的不夠好,你們就想著放棄我了,是不是?」
「臻臻……」
衛夫人痛心卻又失望,父母之愛女,必定為她計劃深遠。
她只是不想再看著衛臻一錯再錯了。
走入了那個死胡同,對她有什麼好處?
這世上很多事都能強求,但偏偏愛情,就根本沒辦法強求的。
不愛就是不愛,打死也沒用。
「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
衛臻垂眸,看著自己黑色衣裙上白色的鮮花︰「我想先回港城了。」
衛誠儒夫婦都沒有阻攔她,他們或許也覺得,女兒自己冷靜下來好好反思反思才是最該做的事。
三日後,衛誠儒夫婦啟程離開京都。
許禾也來送他們。
衛夫人叮囑她有空來港城一定要和她聯絡,如果遇到什麼事,也千萬不要客氣,許禾都一一應了。
乘車離開時,衛夫人隔著車窗望著許禾,她含笑對他們擺手,小小的一個兒站在那,柔弱卻又好似帶著無盡的韌勁兒。
衛夫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里會這樣失落又難受。
回去港城好幾日,她眼前總還是會浮現許禾與他們揮手告別的那一幕。
心里空落落的,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但好在讓她安慰的是,衛臻好像經過靈堂那一場鬧劇後,倒好似是真的開始悔悟了。
……
時間進入八月初,京都下了一場暴雨。
京都東郊湖心的私人療養院,趙致庸被送到這里之後,第一次見到趙平津。
狂風驟雨之下,雨傘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趙平津走進室內時,身上西裝已經淋濕了大半。
趙致庸面色不大好,鬢邊頭發全都白了。
趙平津到時,護士剛喂他吃了藥。
他如今吃的藥和從前趙太太吃的藥一般無二,經過這麼幾個月的時間,已然難以戒斷。
趙平津曾讓醫生無論如何都想辦法幫趙太太戒掉這個藥,但趙太太自己卻不願意。
到了這個年紀,總算能過舒心的日子,實在不想再折騰了,就算這藥成癮,但身體總算沒別的大毛病,她也就想開了。
趙致庸坐在輪椅上,望著雨夜里忽然到來的,自己的兒子。
數月時間,他卻幾乎月兌胎換骨一般,曾經的世家子弟,就算性情冷淡一些,但卻也有溫潤如玉的一面。
而如今的趙平津,卻已經有了這般迫人的威懾與大雨都洗不去的陰沉和戾氣。
「別再白費心思了。」
趙平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他身上夾雜著雨夜里濃烈的濕氣和雨腥氣,但這一切,卻都及不上他深邃眉眼之間狼一樣的狠戾。
「如果你想安生待在這里,得一個善終的話。」趙平津微俯身,很輕的笑了一聲。
趙致庸望著他,卻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平津,做人做事還是要留有余地的,你這樣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可不是什麼好事。」
「是你幫莊明薇給了姚森五千萬,讓他頂罪的吧。」
「和徐家的合作,也是這樣來的,對不對?」
趙致庸神色微愕,他沒想到這件事又被趙平津挖出來。
姚森的事,其實真的算是做的天衣無縫了。
「還要多謝你鋪的這條路。」
趙平津坐在沙發上,平和的望著面前的男人︰「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