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出征

程圭終于見到了所謂的蕃軍。

大宋官員們一向認為的蕃軍,都是軍紀渙散的烏合之眾。他們之所以應朝廷之命出來征戰,一來是畏懼朝廷天威,二來卻是為了錢財。這樣的軍隊,自然毫無戰斗力可言,在戰場之上,基本上被主帥拿來當消耗品用。

但眼下的橫山黨項蕃軍卻讓程圭有些眼楮發直。

蕭定誓師出征,其麾下所有軍隊,都集結了起來,而程圭作為安撫使的代表,也終于一窺蕭定現在所有實力的全貌。

站在山坡之上,山下的軍隊,一覽無余。

最中間的是蕭定的本部,也就是以廣銳軍、定邊軍為核心的皇宋正宗的禁軍,廣銳軍自不消說,這是在與遼人的戰斗之中經過了檢驗的軍隊,至今程圭還難忘蕭定初率廣銳軍一部抵達延安城下,雖落雪覆蓋全身而巍然不動的雄壯身影。那一幕,也讓程圭見識了什麼是真正的雄軍。

而定邊軍在苗綬時代,在陝西路諸軍之中壓根兒就排不上名號,但現在一掃眼,看那飄揚著的定平軍旗幟之下一個個挺拔的身影,便能明白這支軍隊,現在只怕早就月兌胎換骨,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了。

蕭定接手定邊之後,大力整肅,幾乎所有的軍官都被罷免,近三千士卒,最終只留用了一千余人,剩下的,現在全都成了農夫,眼下只怕正在為春耕而忙碌吧。

大規的整編得到的不僅是一支面貌煥然一新的軍隊,更是蕭定本人影響力以及實力的飛速竄升。

如果說對這兩支軍隊,程圭還覺得有辦法影響的話,那兩支蕃軍,就讓他牙疼不已了。

他現在後悔得要死。

本來馬興為了表示對蕭定的支持,是向朝廷奏請了將橫山蕃兵納入朝廷軍隊餉銀供應的計劃當中的,而作為一路安撫使提出來的要求,朝廷還是極給面子,而蕭定在朝中也是有人的,自然便輕而易舉地通過了。

但接下來蕭定發動的突然襲擊,使得馬興陷入被動之中而勃然大怒,這筆錢,馬興自然不肯再給蕭定了,而是自己吞了。

當然馬興不是進了自己腰包,而是把這個錢,給了另外的軍隊。

但看著自己眼前的蕃軍,程圭突然覺得,要是把錢給了他們,安撫使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這支蕃軍的管理,但眼下,似乎連這最後一點理由也沒有了。

程圭是被眼前的兩支蕃軍給驚著了。

左翼,清一色的騎兵。

在他的視野之中,遠遠地延伸了出去,似乎看不到邊際。還是身邊的拓拔揚威告訴他,這便是鐵鷂子,一共是三千騎。

「他們都是一人雙騎,其中核心更是一人三騎。不過眼下只是部隊檢閱,自然就只帶了一匹馬來。」拓拔揚威笑吟吟地道。「橫山數十萬黨項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漢,他們可以數日不眠不休,一日之間,轉戰數百里輕而易舉。」

程圭沒有說話,只是審視著這支騎兵,鐵鷂子的旗幟是一頭展翅飛翔的巨鷹,神目如電,利爪似鐵,旗幟迎風招展,只如無數神鷹正欲展翅而去。

右翼,在風中飄揚的則是無數面露著鋒利獠牙的狼頭旗幟,那咧開的狼嘴之中,鋒利的獠牙竟然是紅色的。

持狼旗的是蕃兵之中的步跋子,這是一支重裝步兵。

「步跋子一共有五千人,但現在只給兩千人著了甲,剩下的三千人,我們委實是沒有這個財力了,程朝奉有機會一定要給馬學士講一講,沒有甲,將士們的戰斗力,要打上好幾個折扣啊!」拓拔揚威笑道。

程圭臉上似笑非笑,你們現在還想要錢?

想得美!

鹽州數十個天然鹽湖,還不夠你們造的嗎?

在鹽州愈是呆得久了,程圭的心就愈發的痛。

因為鹽州產出的鹽,可不僅僅是那種低端的泥沙俱全、苦味澀味俱有的糙鹽,而是足足有三分之一的雪花鹽。而這種雪花鹽的質量之好,是程圭生平僅見,而一問這種鹽的價格,居然只有市面之上雪花鹽的三分之一。

程圭自然是一直吃雪花鹽的。他可以想象得到,鹽州的雪花鹽,馬上就會到整個西北甚至整個大宋的食鹽市場造成多麼大的沖擊。

而這些黨項人,又會從中謀取多麼大的暴利。

得將鹽州的控制權拿回來啊!程圭在心中心心念念。

可是眼下要打李續,他們是絕對的主力,實在是得罪不得,只能先哄著他們,等打完了李續再說。

可是像拓拔揚威這樣的老謀深算的家伙會想不到這一點嗎?到時候他們會怎麼應對呢?

程圭的眼楮看著山下的軍隊,腦子里卻是百轉千回,以致于蕭定正在發表的慷慨激昂的演講,他是一句也沒有听到。

事實上,蕭定也沒有多說。一萬多人的軍隊,他嗓門再大,也沒有多少人能听清。只不過是一些激勵人的口號,蕭定吼叫一番,然後數十個大漢再齊聲吼叫一遍,最後全軍吼叫一遍,差不多就有點兒那意思了。

上萬人突然的吶喊,讓程圭身體一震,整個人這才回過神來,耳邊已經響起了震天的鼓聲,定晴看時,一支支的軍隊正在陸續地開拔。

「程朝奉!」轉過身來的蕭定,拱手對程圭道︰「我部這便要去了,這一次正面硬撼李續所部,說實在的,蕭某人心中是沒有多少底的,而決戰的勝負,其實全都懸于朝奉一人之身,如果禹藏不能成為我們的盟友反而是我們的敵人的話,那蕭某人除了狼狽逃竄,只怕不會有別的選擇了。而且到時候倒霉的絕不只是我一部,只怕鎮戎軍也難逃敗績。」

「指揮使放心,程某一定會說服禹藏花麻的。」程圭鄭重地道。

「好,只要禹藏花麻反正,這一戰的首功,便是朝奉你的了。」蕭定笑道。

「哪里敢與將士們爭功!」

「不不不,這一戰的關鍵就在你那里,只要成功,我們沒有一個人會眼紅程朝奉你拿下首功的。」蕭定大笑,「這一路上過去,也必然是不平坦的,小心對方的斥候。拓拔奮武,你須得護好程朝奉的安全。」

「遵命!」拓拔奮武道大聲道。

「仁多知州!」蕭定又看向了白發蒼蒼的仁多忠。

「指揮使放心,您與拓拔副指揮使這一次一齊出征,後面糧草調運之事,仁多忠就是不眠不休,也會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仁多忠撫著白胡子道,「要是誤了指揮使的事,回來便砍了我這大頭去。」

「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諸位,蕭某去了!」蕭定大笑著一撥戰馬,揚長而去。

「諸位告辭了。」拓拔揚威亦是一拱手,策馬揚鞭,緊跟著蕭定而去。

這一次攻打李續,不管是蕭定,還是他們橫山黨項,的確是精銳盡出了,這不僅是為了皇宋,為了馬興,也是為了他們自己。只有打贏了,才會有更廣闊的天地供他們馳騁。

「諸位,程某也就此告辭了。」程圭看著仁多忠,苗綬等人,「這邊的事情,就拜托諸位了。」

「程朝奉一路順風,得建奇功。」仁多忠真心實意地拱手祝賀。不管怎麼說,程圭這個人還是值得他敬佩的,此去策反禹藏花麻,風險還是極大的,誰也不知道這位來自青塘的吐蕃貴族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成功了,自然是奇功一件,但失敗了,可就要埋骨他鄉了。

作為一名文人,程圭敢去做這件事情,本身就很了不得了。

「張判官,我還有幾件事情,要與你好好地商討一番!」仁多忠左右瞄了一眼,眼神落在了一邊的張元身上。

鹽州一切穩定下來之後,這位橫山商貿的大掌櫃,還成了鹽州的判官,作為仁多忠的副手,正兒八經地從官面之上進入到了這個團體的核心層當中。

「正好下官也有幾件事情要跟知州稟報!」張元笑著拱手,兩人跨上馬,並轡而去。對于仍然在原地的苗綬,就是理也沒有理。

在場前來送行的鹽州官員也好,還是定邊城神堂堡的官員也罷,都是心照不宣地紛紛拉幫結派而去,轉眼之間,場中便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苗綬,看著好不淒涼。

蕭定,拓拔揚威等一眾人的離去,仁多忠就成了最高的主事人。

當然,仁多忠也很清楚自己應該的位置在哪里,真要論起在他們這個小集團中的重要性,張元可比他要更加的重要。

更重要的是,張元在如何讓一個州正常運行起來的經驗之上,要比仁多忠強出太多了。用管理部族那一套來管理一個州,自然是不行的。更何況,現在他們管轄的真正區域,還包括著定邊城以及周邊。

「全力確保春耕,這一點萬萬耽誤不得。」知州公廳之內,張元侃侃而談︰「如今種子還有缺口,已經遣人前去購買,只不過如今西北戰事連綿,只怕價格是要飛漲的。仁多知州,能犁地的牛還是少了,今後要多加訓練小牛犢子,用牛來犁地,比馬要耐用得多。」

大量的墾荒帶來的便是大型牲口的不夠用。橫山之中不缺牛,但受過訓練能拉犁耕田的牛,可沒有那麼多,黨項人養牛的最大功能,還是用來吃。

「不錯,早先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仁多連連點頭︰「不過還要是從定邊城、神堂堡哪邊多調來一些有經驗的農夫。今年開墾了這麼多的荒地,很多人對于種地還是門外漢,這春上播種,可不能出半分差錯,不然一年可就完蛋了。」

「放心。這件事情,朱老已經安排好了,馬上就會有一百個左右的有經驗的老農過來,雖然這些地都是生地,但只要用心伺候,收成也不見得就差了,畢竟在肥料之上,我們是想了很多辦法的。」

「糧食是一切的根本啊!」仁多忠嘆道︰「想要不被人卡脖子,糧食咱們就得想辦法自給自足。今年一共動員了近十萬黨項人下山耕種,希望到了秋後,能有一個好收成。」

「今年就不用指望了。」張元笑道︰「今年這十萬人種的糧食能自己養活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往年這十萬人的糧食,不全都要買嗎?不用買了,這就是大功一件。」

「倒也是。」

「只要前頭戰事順利,今年什麼都不會缺的。」張元笑咪咪地道︰「要是能一舉佔了興慶府周邊,那明年的日子可就更好過了。仁多州長,我們還要動員更多的黨項人下山啊,養殖,耕種,干啥不比在山里打獵強啊!」

「還有很多生羌啊,他們向來是不服管的,野慣了!」仁多忠搖頭道︰「能下來的都下來了,不出來的,就不會出來了。」

「這麼好的人力,可不能浪費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去抓嘛!」張元冷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主動下山來的有房有田有工具,被抓下來的,那就得先去做苦力了。」

「也行,這件事我來安排!」

「嗯,知州多多操心了,接下來我還要去各個工坊去看一看。」張元道︰「如今西北路上打得熱鬧,什麼都漲價,咱們這些工坊可是趁著這個機會多多生產,然後運到那邊去,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知州可知,光是麻繩的價格,就翻了三倍,而蓖麻油、松節油、桐油這些,更是漲了五倍有余,草藥漲了五倍,而煉制好的成藥,像金瘡藥長了十倍。」

「綏德那邊倒是打得激烈,不過李度也快要支持不住了,河東那邊一出軍,他就得跑路,否則就會被堵在綏德了。」

「河東能出軍麼?不見得。」張元笑道︰「遼人那邊,只怕也要動手了,耶律俊隱忍了一個冬天,等的不就是這個時候嗎?一旦遼人一動,李度可就要精神大振了,能堅持的時間更長,我們便能賺更多的錢呢!哈哈哈!」

「南京道的遼人嗎?那宋遼之間會不會大打出手?」

「這可說不準。反正宋遼之間,哪一年不打個幾仗呢!總之要一方先認輸,這仗才會結束。」張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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