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自的戰斗

作者︰寒月紀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我想我跑得還不夠快。」

約克把小灰狼放在地上,抽出劍。他看著周圍的騎士們逐漸逼近,迅速褪下了符文戒指——在分開前尤利爾把索倫交給了他——扔到梅米的爪子里。

「不過萬幸的是,這是場接力賽。」

梅米茫然無措地望著他。

他不知道現在正是在干什麼,接下來又要干什麼。總之,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他好像掉到了一個山洞里,四面都是石壁,頭頂寸許的亮光中正落下無數的滾石。

「去找我的團長。」約克說。「諾克斯佣兵團,考爾德‧雷勒,他會給你幫助的。團長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冒險家,沒有任何機關密室能逃過他的眼楮。」

小灰狼顫抖著肩膀,拼命搖頭。

橙臉人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撓了撓柔軟的頭皮,「你知道‘銅酒杯’嗎?就是那家蓋亞教堂旁邊的酒吧。六年前我從它的閣樓來到賓尼亞艾歐……很多神秘者都清楚私設穿梭站是上絞架的行當,可走私的暴利會讓人忽略脖子上掛的是繩索還是領帶。」他狡猾地笑起來。「也許那是條單行路,可我覺得索倫先生一定有辦法。」

他推了推小灰狼的肩膀。「露西亞的騎士決不會食言,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們的安全。」最後一句話被佣兵高聲說出來。

「我不相信他們。」梅米卻一把抓住他。「他們帶來了死亡!他們帶來了白災!他們就是白災!」

「你在威尼華茲多久了?」

「二十年。」狼人從出生開始算。

「白災發生在十五年前。你在那以後十五年都沒有離開威尼華茲,所以別跟我扯什麼仇恨和故土難離,白災可沒打擾你的同伴爭相對碎月諂媚。」橙臉人說,「我看你是巴不得逃出這個鬼地方……你一開始就不該和我們進來。」

梅米‧灰爪露出自己的小尖牙︰「我是為了寶藏才來的!」與你們無關,與任何人無關。我不過是頭貪心的野獸。

「我不關心你為了什麼。不想死的話,就讓你的小短腿跑起來。」

騎士們已經逼近了,約克踢了他一腳。狼人趔趄一下,下意識地四肢著地。冒險者低喝一聲︰「索倫!」一大蓬雪花從戒指上飛出來。

再沒有時間猶豫了,頭頂的黑洞仿佛更靠近地面了一些。梅米不甘地嚎叫了一聲,轉頭沖進垂落的茂密的常春藤里。壁畫上的狼人圖景扭曲了一瞬,他灰撲撲的背影就消失不見了。

……

高塔立台之上,積雪覆蓋平頂。

威尼華茲最可怕的災難就是極黑之夜,每到霜之月的中期,天空就會像此刻一樣暗無天日,寒風凜冽。愛德格踏上石階時還在想,獵魔運動的高潮就發生在霜之月——或者說整個運動結束在那時。人們忍耐著酷寒歡呼雀躍,他還記得萊蒙斯黯然地對自己說,他們不需要我們。

冰地領需要的是光和熱,是露西亞所象征的太陽和明光,而這里的人們竟寧願歡送他們!就連愛德格主教也禁不住懷疑,代行者閣下堅持掃蕩惡魔的觀點是否正確。

「審判機關是公正的象征。」康尼利維斯在燭光中宣告,「任何污點的存在,露西亞都絕不會容許。我們既奉行神意,傳遞光明的火炬,就不能放縱自我黑暗的滋生。被惡魔欺騙的平民們為此以生命為代價,被惡魔和背叛玷污的光明則需要它的守衛者的榮譽來洗刷。」

「如果神聖的騎士無法掙月兌世人俗客的規則枷鎖,那麼他們就不能心無旁騖地貫徹露西亞的意志。」

「倘使正義需信徒手執利刃,那我們唯有拋下仁慈。這並不是選擇。我們在受洗時將心靈交由光和純潔之物,就必須為誓言奉獻終身。」主教也是這麼轉述給騎士長的。當時他無疑被說服了,而萊蒙斯作回應時卻略有疑慮。

但主教原諒了他的動搖。那個時期就連最虔誠的神父都不敢說自己心中毫無疑問。這是光輝議會藏得最深的秘密之一,是日輪上抹不去的陰影︰一位樞機主教宣布月兌離議會。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代行者在平息事態後,對惶恐不安的信者承認那位樞機主教是受到了惡魔的蠱惑。

可憐的孩子,還沒搞清狀況,還是他羽翼下的學徒。主教事務繁忙,沒有太多時間專門為別人祈禱。他有時候會為此感到後悔。萊蒙斯曾去安尼利的布道場學習,正因主教與自己的同事相處友善。是我的錯,主教十分內疚,我讓一顆純淨的心靈受到傷害了。他不該早早踏入信條與道德的泥潭中,他是正直而慈悲的勇士。他該有更出色的導師。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白之使會有自己的學徒。」愛德格主教說,「你看上去就不像傳道受業的師長。」

皚皚白雪中,他的「老朋友」回過頭望了一眼,而後漠然地轉了回去。那雙眼楮帶著一種非人般的澄澈,猶如兩簇冰涼的火焰在眼眶中沉默燃燒。

主教嘆口氣。「不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你自己不會看嗎?」

「是——月亮?」

使者點點頭,「破碎之月,也就是貝爾蒂。祂在吞噬秘境中的投影。」

「神祇不可能現身于大地。」主教說,「這是伴隨黑月潮汐產生的現象。」

「你大可以將借口送給尤利西斯。沒準他會相信你的鬼話,然後砸掉手中的佔卜水晶。」

「請不要讓我們為難,白之使,代行者閣下已經為此付出了整個伊士曼王國。」主教十分頭疼。

「看來你們對某些事早有預料。」這話教年輕人動容了,他腳下綻出層層的冰之漣漪,更多的霜跡爬上祭台。

一圈明晃晃的光暈在狂風驟雪中亮起來。

「請將秘境交給光輝議會來處理,白,我向露西亞發誓,威尼華茲不會為此遭受破壞。丹爾菲恩‧蘭科斯特也是同等地位。神秘之地擁有自己的規矩,而我們會解決問題——就像你處理沉眠之谷那樣。」

「你們來遲一步。」使者卻說,「我已經有了打算。」

他的固執跟他的沉默寡言一樣沒變化。愛德格主教雖然早有預感,可事到臨頭還是不免一陣發愁。萊蒙斯擔任聖騎士長後只在白之使身上屢屢受挫,不是沒有原因的。使者算得上樞機主教這一層面的神秘生物,就連審判機關也得謹慎對待。

在碎月的眼皮底下戰斗無疑是危險的選擇,可要他退讓,就是在辜負露西亞的信任。「這件事與高塔無關。」他強調,「要是任何人都可以插手議會的行動,女神的榮光何在?」

「冰地領上早就沒有光之神的余暉了。」使者回擊。

「但阿蘭沃遺址所在地也並非克洛伊的屬國土地。卡瑪瑞婭位于莫里斯的地底沒錯,可碎月不在其列。」

「你想把我們趕出去?」白之使眯起眼楮,這幾乎是他幅度最大的表情了。「我可以告訴你實話,丹尼爾,我沒得到任何指示。」

因為詫異,主教竟一時語塞。

「你不是為克洛伊的職責?」他仿佛重新認識了眼前的年輕人似的,「搶走金杯,跟我做交易,封鎖秘境——這都是你自己想做的事?露西亞在上,那你來干什麼?」

「卡瑪瑞婭找來了我。」他回答,「湖里的妖精,用金杯。」

「那只阿蘭沃金杯……?」

「……是個陷阱。」使者對于承認自己失手中了圈套並不覺得難堪。這是一種會使敵人失望的特質,主教不陌生,要是萊蒙斯也能像他一樣,那我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那我應該感謝你。現在的聖騎士長還不成熟,你幫助他免于危難。」主教說,「佔星師們能看到很遠,我想使者也是同樣。」

「在我這里你沒笑話可看。」他有些氣惱了。

別這麼說,其實我挺樂意的。主教把這樣卑劣的念頭趕走。「既然我們的踫面只是湊巧,干嘛不就此罷手,各退一步呢?」

「……不行。」看樣子使者本打算說些什麼來給自己的行為找到合理的借口,但最後他放棄了。「克洛伊塔不會為我的個人行動負責。」他補充道,「神秘之地我會完整的交給你們。高塔又不是守誓者聯盟,我們要秘境做什麼?」

說的沒錯,可我們要的也不是神秘之地,主教心想。這種東西賓尼亞艾歐到處都是,沉眠之谷消失後整個伊士曼南部都歡欣雀躍。

「那我們之間再沒有什麼可商量的了。」議會的目的是絕對不能泄露的。他不敢想象得知了代行者閣下的目的後,以觀測星象和預言為天職的佔星師組織會做出什麼。審判機關甚至懷疑高塔對此早有記載,正等著在他們找出一點東西後進行交涉。「日月共存,或許是聖者之戰以後的第一次。」

使者的長劍閃著光。

「萊蒙斯在塔下遇到了你的小學徒。」主教告訴他,「我想他不會受到嚴重的傷害,但很可能以為四處亂跑而接受一點應有的懲罰。亡續之徑上,先行者難免會比後來者更接近諾克斯的真理。」

「先人後人,都有各自的戰斗。」年輕人周身的凜風更盛,「區別只有用劍或是意志。」他手里的長劍揮舞起來,迎上急速的光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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