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夢的結束

作者︰寒月紀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

尤利爾希望自己帶了武器,但周圍只有樹枝和石子。他考慮過和露絲騎馬逃跑,最後斷定這樣于事無補。發動『靈視』的魔力統統被他用來保護白蠟樹,連自己的死期都看不到。算了,現在指望未來有什麼用?

更何況,糟糕只是對我而言。林戈特姐妹不會有事,她們或許就是秘密結社的成員,起碼露絲是這樣。此刻她歡呼著跑過去,被黑騎士隨手一拍腦門,晃晃悠悠地抱著樹干睡著了。膽戰心驚過後,尤利爾發現她的存在感正逐漸削弱。

「你不該來這里。」不死者領主說。

沒錯,我自己也不想這樣。問題在于沒人在乎我的意見。尤利爾盡力往好處想,起碼他面前的不是水銀領主拉梅塔。「我的魔法出了岔子,閣下。」

亡靈騎士逼近了一步。他不高興,顯而易見。「別對我撒謊。夢和夢是不同的,有些夢境無法通過神秘構築通道。無名者的力量乃心靈之聲……但你走得太遠了,只會迷失方向。」他的警告里有股寒氣。

「我並非故意,閣下。」尤利爾覺得自己牙關打顫。你怎麼啦,學徒?在海灣戰爭中你沒見過惡魔領主?這只是個夢而已。現在你是高環,應該比先前更自信不是麼?這只是個夢而已……諸神在上……神秘度的提高反而令他感受到更多東西,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我現在就離開。」他惱恨于自己的示弱,但恐懼縈繞不散。這只是個夢。夢。

即便早有預料,踫到樹干後,尤利爾站在原地時依然覺得慌張。他沒像希塔里安一樣消失,這扇門不對他開放。可我上哪兒去找另一條路呢?難道我已經迷失了?尤利爾低頭看到腳邊酣睡的女孩露絲,好歹她的安全不用擔心了。

「離它遠點。」指的是那棵樹。

黑騎士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魔法塑造的屏障後。山崗上,攻陷了莫爾圖斯的騎兵已經沖到近前,高舉兵器。他們的身影在霜痕中猶如魔鬼。

「沒腦子的白痴。」他低罵一聲。不死者領主伸出手指敲了敲堅冰,白牆如中巨錘,轟然潰散成雪花。

為首的騎兵是那名襲擊者,尤利爾通過他的眼神認出來。他拋棄了弓箭,抓著一桿長槍沖鋒,擺出要把他們穿在槍尖上的架勢。他的皮甲凌亂散碎,頭盔的面甲還剩半截,露出兩只射出純粹殘忍目光的藍眼楮。他看得見我,學徒意識到,也看得見露絲。他正為即將殺死我們而感到愉悅。

黑騎士離他最近,但騎兵對他視若無睹,直到他一劍斬斷前馬腿,在動物痛苦驚慌的嘶鳴中將騎兵拖下鞍座。鮮血噴在冰霜之盾的碎塊上,栽倒的馬兒朝側面滑開,與尤利爾擦身而過。血腥味嗆得學徒反胃。

空境的神秘度像一座憑空出現在所有人頭頂的大山碾壓下來,沖下山崗的坐騎們集體悲鳴,幾乎把騎手掀下背去。對付惡魔領主可不比打下莫爾圖斯城容易。當先趕來的騎兵原本在奮力掙扎,但黑騎士的鐵手套牢牢攥住他的脖頸,隨後一劍砍在臉上。

劍刃劈開面甲,卡在鼻梁和眉骨間。騎兵的頭盔碎成鐵片,腦袋垂向一邊,停止了呼吸。黑騎士松開手,尸體掉在碎冰間。

尤利爾看到他被覆蓋鮮血的臉。這個人似乎有些不一樣。他看得到我們,結果招致了殺身之禍。下一個是我麼?這話尚未出口,學徒就感到眼前一黑。裂紋霎時遍布了黑暗世界,縫隙里透出天光。

尤利爾猛然睜開眼楮,手腳失控,從床上滾了下去。他的劇烈反應把指環索倫嚇了一跳,從桌子上飛起來,符文不穩定地閃爍著。

『非得把睡醒弄得像食尸者復蘇嗎,尤利爾』索倫抱怨,『還是說你在夢游』

這可真稱得上夢「游」。尤利爾覺得頭疼得厲害,他感到手指間存留的寒冷冰屑,魔力則在誓約之卷的幫助下迅速恢復。不,不止是夢。那一瞥終止了危機,黑騎士不可能追到聖堂來。他到底怎麼醒來的?一切都不真實。

『你睡傻了嗎』索倫不耐煩了。『夢見邪龍溫瑟斯龐了?快說話』

「錨點。」他無意識地說。

……

「夢。」惡魔領主低語,「愚蠢的渴望。」幾息之後,尸骸的鮮血化作煙霧消失。世界顛倒失序,在色彩斑斕的光線和煙霧中重歸寧靜。黑騎士把露絲‧林戈特拎起來時,她還在輕輕地打鼾。能夠不在乎任何事情的人是值得羨慕的,她的夢會怎樣?這是貪婪的念頭。他帶她離開森林前的白蠟樹,回到城牆後。

莫爾圖斯重新變成繁華的和平城鎮,等待著下一次戰火的襲擊。它的城牆布滿焦痕,但好歹還在高地上屹立。這是夢中的城市,也是一切噩夢的起源之地。這里沒有救贖。

……

『所以,你保持著儀式神秘的狀態經歷了兩個沒什麼用的預言夢,花去一整晚的時間不說,連精神都沒得到半點的休息。我該夸你精打細算嗎』

「第二個不是預言夢。應該是某個魔法……」惡魔的魔法。「總之,我的夢境踫巧與它聯系到了一起。先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我想是儀式魔法改變了夢境的某種成分。」

『听上去你只是做了個噩夢。你在布魯姆諾特見過不死者領主,他把你嚇壞了。別急著否認,尤利爾,他和水銀領主完全屬于兩個境界,即便神秘度都算作空境。至于無家可歸的少女嘛,也許是你到了該找老婆的年紀』指環差點又被蠟燭命中。

「我會記得帶你去煉金物品店找配對戒指的,索倫,感謝你的關心。」

『我在認真分析,白痴』指環裝模作樣地強調。『想想看,如果你真的是在預知夢里,怎麼會被嚇得突然醒過來呢?你知道艾恩祝福的擁有者每次做夢都會接受大量的命運信息,直到在夢里昏過去為止嗎?瞪什麼眼楮?每個人都這樣!總之,你不可能因為恐懼而擺月兌預言夢,那不現實』

雖然索倫平日里少有靠譜的時刻,但它的確學識淵博,這些消息八成是真的。尤利爾在夢里踫到過那棵白蠟樹,結果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預言夢是命運的神秘,不是隨意進出的餐廳。連『靈視』都需要找到錨點,預言夢只會更困難,尤利爾更傾向于是短期內的未來夢境。

「別再夢里談現實,索倫。既然人們都把希望寄托在未來上了,那出現小概率情況也沒什麼好意外的。」他邊說邊記錄夢境所見。「恐懼也可以是一種錨點,關鍵在于印象。只要對某件事物印象深刻,夢里的‘自我’就能發現異常,繼而清醒過來。」

『你指的是從床上掉下來麼?解析夢境是佔星師的高等課程,別以為我不知道,尤利爾,你一節課都沒上過』

「理論知識和實踐經驗可以互通,索倫。」他在未來夢境的時間加起來比他活的年紀都大,真正休息時,誓約之卷的副作用也時常來騷擾。對于做夢,尤利爾可不算陌生,更別說他近來還惡補了許多和夢境之神艾恩有關的神秘知識了。「好了,麻煩動動你那聰明的小腦子,睿智的格森先生,然後告訴我莫爾圖斯在哪。」

『地圖上沒這個地方』指環直接告訴他。

難道真是虛構出來的城鎮?尤利爾想到破舊的爛泥道和人們古怪的裝束。或許那不止是因為當地風俗。「等等,不僅是現在的賓尼亞艾歐……歷史上有這個地方嗎?」

『小村莊的名字可不會留在史料上』索倫抱怨,『和平是這百年來的事情,聖者之戰前,賓尼亞艾歐到處都在打仗。除非重要地點,否則高塔也不會特意記錄』

「重要地點?有多重要?」

『知道安托萊特嗎?霧精靈與灰燼聖殿的戰爭中,此城因陷落迅速而成為軍事課本上的名勝,但在現實中,它的存亡對戰局幾乎沒多大影響』

「戰爭。」尤利爾若有所思。

『沒錯,那地方打過仗嗎?被屠過城嗎?爆發過瘟疫和叛亂嗎?有過名人誕生或將軍戰死嗎?是否是關卡要地?歷史不是事無巨細,畢竟記錄者能力有限。在龍禍時期,甚至有神秘傳承徹底斷絕,佔星師可以還原凡人的歷史,對神秘卻無能為力。哪怕重要地點也是相對而言,克洛伊可能不會記錄』

「我沒太多線索。」那鬼地方根本沒人願意跟他搭話。戰亂來得太快,尤利爾本來把希望寄托在林戈特姐妹身上,結果問出來的信息依舊太少。希塔里安說他們身處夢境。夢一般都是沒有邏輯的,除非是像他這樣利用魔法構築的目的性的夢境。

「城里有一對南方姐妹。」倒也不是一點線索都無。「莫爾圖斯可能在大陸南方。先把找到的列出來吧,索倫,我挨個排除。」

『你還沒睡醒麼』指環寫道,『現在代行者的要求沒解決,又打算半路找什麼莫爾圖斯?別傻了』

尤利爾一拍腦門。活見鬼,我差點把正事忘了。「那我們有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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