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盧格的故事新編

作者︰寒月紀元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尤利爾坐在石階上等待。

火焰業已消散,天空一片澄明。放開視野後,他能感受到風中傳來的上百種氣息,一部分是真實感受,一部分是火種收集的信息粒子,以後者尤為強烈︰仇恨與懷念,恐懼與悲傷,痛苦和哀慟,它們突然出現他的心中,猶如不速之客闖進家門。

或許不是突然出現,尤利爾心想。結社一直都在,無名者存在于黑城,他們本就生長于此,是黑城的故人。他來這里尋找過去,本以為是孤身一人,但有無數人為回家而不惜性命。他曾以為自己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可他只不過是視而不見。

「長者」已拾起他的木杖。老人沒有嘗試逃走,因為話已說明,他無需掩飾結社驅使死者的手段。人們都以為加瓦什正在入侵克洛伊塔的屬國,亡靈想要在正面戰場上獲得優勢,但不死者領主和他的手下知曉真正的威脅在于聖者。阻止守誓者聯盟的儀式,就能暫時阻礙「光之女王」伊文捷琳的回歸,這是延緩毀滅的唯一方法。

他是「鋼與火」的領路人,來自無星之夜,是不死者領主的手下。同時,他們也來自布列斯塔蒂克,是帝國黑城領主塔蘭尼塔司的子民。他是否有過凡人的生活,像農夫一樣耕作、收獲,像商人一樣做買賣?他是否曾為帝國繳稅,為貴族種植,為家人鄰居除掃?當他不得不背井離鄉,仇恨將使他在未來的某天回到這片生養他的土地,報復生存于此的鄉人……

無名者和秩序注定了這一切。尤利爾心想,我不能插手,因為我誰也不認同,誰也不偏向,無名者和秩序的仇恨將由他們自己終結,而學徒只是個誤闖入里世界的旅人。他既受秩序的恩惠,又沒因無名者的身份而受迫害,貿然插進雙方的恩怨,怎麼做都不公平。

然而這種念頭令他愧疚。為公平對慘劇視而不見,為幫助一方而彌補另一方,他幫助無名者但沒幫到底,制止七支點的屠戮卻讓結社肆意報復。他沒嘗試過給雙方講道理,知道這毫無意義,但莫非他也要為「意義」袖手旁觀?像逃離布魯姆諾特一樣逃離黑城?

尤利爾無法解答自己。諸神在上,當我來這里尋找過去時,現實正在前進,前往注定的未來。他本可以做些什麼,如今卻只能坐在這兒思考一些荒唐的對錯。

「你很迷茫。」費里安尼開口。

任何人都能看出來,是不?「拜恩是個怎樣的地方?」

「你知道拜恩?」

「大概是從惡魔獵手口中得知的。」

學徒隨口敷衍,但費里安尼沒計較,他們清楚彼此並非敵人。「拜恩是無名者的聖城,在那里,我們不必東躲XZ。」

「意思是,你們可以像尋常凡人一樣生活?」尤利爾想起林戈特姐妹。

「不止。結社會盡可能地幫助同胞,我們不用供養國王和神秘支點,也無需向貴族老爺下跪。我們各司其職,忠于我們的領主。」

「依神秘領域的邏輯,神秘水平代表地位。」

「就是這樣。但同胞們在結社內沒有地位之別,也無需服從于誰。」

「那誰來管理城市?」

「國王。」費里安尼緩緩地回答,「或領主和他們的手下。拜恩是主城,通常由國王直接管理,領主有自己的領地。當國王不在時,領主們將輪流管理城市。」

不如說是城主,尤利爾心想。拜恩似乎是座小城市,而非王國。「拜恩的國王是最強大的無名者?」

「顯然。」提起國王,費里安尼精神一振。「國王陛下創造了拜恩,才獲得了領主們的效忠。在成立無星之夜前,領主們屬于各地不同的結社組織,甚至彼此結仇。陛下調解仇怨,給予人們公正地裁決,還為老幼同胞提供保護,這才使得各居一方的無名者們自願拋下生養之地,建立共同的家園……也正是由此,我們認定拜恩寄托著無星之夜的靈魂。」

看來國王的地位無可置疑。「那麼,無名者的魔法全憑諸神賦予,自己無法選擇?」尤利爾問。費里安尼沒回答,但他的神情無疑意味著肯定。「你們創造了一個依靠個人力量的社會,人們的地位生來注定。」

「神秘領域不也是如此?」老人反駁,「七支點以此統治著諾克斯。」

「的確。或許全天下的王國都是一個模樣。」學徒不禁想起帕爾蘇爾,這位蒼之聖女曾治理著一個民主會議制的國家,到頭來反被支持者出賣。與其說她是國王,不如說是相應派系的旗幟,一旦刮風下雨,便會被降下旗桿。

「我們遠比神秘領域慈悲。」費里安尼說,「大家依靠火種感受他人存在,天然存在信任,即便有地位之別,彼此仍是兄弟。」

「據我所知,感受沒那麼準確。」

「火種是人們的靈魂之焰,年輕人。你不算了解靈魂的模樣。」長者告訴他,「我們能感受到同胞的位置,他們身處何地、是否安全,而情緒則源于密切聯系產生的共情力。當凡人見到同類喪命也會悲哀,我們的聯系比區區‘見到’更緊密,也因此更具感觸。」

也就是說,無名者其實不能直接分享情緒,尤利爾心想,一切都源于自身感受。不幸的是,由于無名者們在里世界的生存環境十分惡劣,人們的情緒便也非常濃郁,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這才是結社得以成立的關鍵。

我不是黑城人,但我知道懷念故鄉的滋味。學徒望著城牆,強風號叫著鑽進石洞,宣泄存在感,他不能肯定這座陳年舊塔是否寄托了某人的回憶。如果熟悉的風景已經不再,我是否還會對家園抱有認同?說到底,里世界的四葉城究竟算不算故鄉呢?難道他早已是世界的旅人,伊士曼和克洛伊塔其實與他毫無關聯?

在『懺悔錄』的夢中,希塔里安‧林戈特曾告訴尤利爾,她的故鄉就是拜恩城,她們再也不會回到四葉領去。拜恩是所有無名者的故鄉,她愛拜恩勝過四葉城……

她告訴我這些,是因為我是她的同胞。尤利爾打了個冷顫。「你們毀滅自己的故土,是為了保護新家園。」

「我不否認。」費里安尼說,「假如我和你一樣年輕,定會在拜恩活得好好的,甚至不會對黑城有什麼眷戀。我的父母早就不知去向,我的朋友各奔東西,黑城記住我的東西只有前任領主發布的陳年通緝。之所以選這里作為我的墳墓,只是因為黑城仍是給過我美好回憶的土地。」他露出微笑。「你听過當地的傳說沒有?‘鎖匠盧格’。一個黑城人靠娶老婆發家致富的故事。」

說過這故事的人正在往這邊趕來。霜巨人的塊頭太大,尤利爾很難裝作瞧不見。沒想到她們來得比蒂卡波更快。

「有名的傳說。」學徒回答,「但你若願意的話,我很想知道當地人怎麼看待盧格。」或許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與人談起家鄉民俗,我應該給他機會。

于是,費里安尼開始描述盧格離家遠行,最終回到起點的傳奇經歷。

與埃希和德拉的講述不同,在他的口中,鎖匠盧格既不是卑鄙無恥的陰謀家,也不是痴迷男女曖昧的浪蕩子。「他是個平凡的傻瓜。」老人評論,「他不懂賺錢,不懂諂媚,有一點點運氣,但大多數時候都頭腦固執,脾氣執拗。有些女人會愛上這樣的男人,並非因為魅力,而是他們容易掌控,不會變心。」

霜巨人瞧瞧「長者」,一聲不吭,而德拉悄悄坐在他對面,把同伴拉過去。尤利爾欣慰地發覺她們都沒受傷。

「你認為他是個忠誠的人嗎?」

費里安尼追憶地描述︰「他的確忠誠。他的老婆死于疾病,不是謀殺,而人到了垂暮之年是會懷念青春的。盧格愛過那女孩,自然會想找到她的蹤跡。但要我說,這絕非他回到黑城的真正原因。」

「實情是怎樣呢?」

「自然是復仇。比起愛情,仇恨給人留下的印記更深刻。盧格有恩必報,有仇也不會忘。」

「但他曾改換信仰。」通靈者德拉忍不住插嘴,「這可是背叛了曾經三神賜予他的恩惠。」

「長者」笑了。「信仰究竟給了我們什麼恩惠呀,小姑娘?」

「諸神引導我們走向正道。」德拉不假思索地說,「教給我們世間的規律。」

「世間的規律唯有我們自己去領會,諸神沒空關心。」

「諸神又關心什麼?」通靈者小姐不服氣地反問。

比起愛情,尤利爾當然傾向于盧格為復仇回到黑城。再說,他受夠她的刻意抬杠了。「先民時期前,諸神便已離開了。」他提醒。

「沒錯。」老人回答,「盧格為報仇回到家鄉,為他受到的不公,為他倉促的青春……然而終究,他能回去。」

「你們卻不行?」

「或許諸神真的恩賜于盧格。」費里安尼轉過頭,「他回來了,並得到了正義。這便是憐憫——蓋亞讓他大仇得報,露西亞公正地給予裁決,奧托派使者掌握命運,希瑟則救了他的性命。」

而無名者永遠無法得到正義,尤利爾苦澀地想。

「我哥哥說,命運向來不會偏幫于誰。」霜巨人開口。

「你哥哥去過高塔嗎?」

「我們只在聯盟的範圍內活動。」

「那就對了。難怪你不知情。」

妮慕皺眉,尤利爾只好為她解釋︰「佔星師能獲知預言,換種說法,就是我們能夠利用某些超前的信息。這無疑是一種不公平。」

「若沒有信使帶來預言,埃希的丈夫科恩將聘請殺手,殺死盧格。但預言傳開後,科恩不僅陰謀破產,還葬送了一家人的性命。」費里安尼說,「由此可見,命運也是一把武器。」

武器。尤利爾有切身體會。殺傷敵人時往往依靠刀劍利刃,他用手臂驅力揮舞,憑意志掌控方向,但真正將鋒刃捅入致命弱點的,卻是『靈視』給予他的提示。這何嘗不是命運的武器呢?

「照這麼說,他是在有意幫助盧格?」通靈者小姐指出,「科恩買凶殺人,于是盧格買通了信使?」

「她。」老人糾正,「高塔知曉一切謎底,但我們的鎖匠嘛,比起信使,你不如說他買通了命運之神奧托,才因此當上了故事的男主角。」

「幸虧這不是個悲劇故事。」霜巨人妮慕嗡嗡地叫道,「我最討厭哭哭啼啼的歌劇!」

「沒人喜歡。」費里安尼淡淡地說,「但這世上有多少喜劇,就相應存在多少悲劇。故事就只是故事,而我們沒得選。」他忽然轉頭看向學徒︰「听說你在找黑城的歷史?」

「沒錯。」或許這是個借口罷。尤利爾自己也不清楚。

「你應該早來找我。這座商人之城里,沒人比我這樣的復仇者更清楚家鄉的真實面貌。從哪兒開始呢……對了,你還要不要听?」

「和鎖匠盧格有關?」德拉插嘴。

「繞不開他。」老人頓了頓木杖,「不如就說你的同行前輩,年輕人。那位高塔信使的故事。」

「我叫尤利爾。」

「也是高塔信使,對不對?」

尤利爾一聳肩。「蓋亞信徒,傳教士,冒險者,我一般身兼數職,結果到頭來,人們只記得我是白之使的學徒。你算是特例,先生。」

「這些稱謂都好過信使。」長者低沉地說,「白之使的武力和名聲可以保衛你的安全,而蓋亞教徒和傳教士會受到禮遇。但信使不同,你們傳遞消息,是災難的符號……沒準你也是命運的武器呢。和薇諾娜一樣。」

「維諾娜是那位先民時的信使?」

「很可能是最後一位。」「長者」告訴他們,「算算時間,自她以後,高塔便成為了聖米倫德大同盟的成員組織,取消了信使的職稱。恐怕你們的先知認為,在銀歌騎士的保衛下,佔星師無需再膽戰心驚地藏在高塔之中,靠活人信鴉傳遞預言消息了。」

不對,尤利爾心想。按時間判斷,最後一位該是杜伊琳。她在阿蘭沃的城牆下被喬伊殺死。不。不。不能肯定,那終究是夢……

「說到底,高塔信使只有一位,你們是在繼任?」德拉听得好奇。

「何不問他?」霜巨人說。

尤利爾只好坦白︰「我也不清楚,外交部中沒有我的同事。或許信使們不常同時出現。」

「這是古老的職位。」費里安尼則表示,「或能追溯到諸神時代。」

學徒搖搖頭︰「諸神時的高塔何須信使?連佔星師也不必要……他們可能只是奧托的信使。」

「不論如何,你們總會留下傳說,即便是作為災難開端的縮影。」

尤利爾只覺皮膚一緊。「薇諾娜帶來了什麼消息?」

「她帶走了當地領主摩金‧赫瑟,以為他是引發災難的源頭。」

鎖匠盧格的仇敵科恩,他的老婆埃希變成幽靈留在了他們強取豪奪得來的公館,她被通靈者德拉‧辛塞納召喚,告訴後人有關摩金領主和永生教義的信息。尤利爾覺得問題多半出在這里。

「你知道永生教義嗎?」他問費里安尼,「這也是黑城的古老事件之一。」

「當然。我很了解此地的歷史。永生是白月女巫制造出的誘人墮落的迷霧,她們向當地領主傳教,讓他相信永生是死亡之神的領域。」

德拉干巴巴地微笑︰「永生怎會是死亡的領域?人們若想活得久,找希瑟還差不多。」

「千年前的黑城人說,死神與希瑟一體兩面,甚至比希瑟地位更高,因為諸神也有消亡的一天。」

「更夸張了。」

「這是胡言或失傳的秘密,我們都不得而知,總之高塔先知為此派來了信使。」

尤利爾想到另一回事︰「摩金‧赫瑟被帶走後,黑城流傳的永生教義消失了嗎?」

費里安尼的目光越過破損的城牆,注視著夕陽沉入山谷。他摩挲著木杖,仿佛在追憶。最終,他告訴學徒︰「我認為沒有。」

「高塔信使帶來了災難的開端,尤利爾。我說過,你們是命運的武器,終將投入注定到來的戰斗。」

他話鋒一轉。「但這是千年前的老故事,誰又說得準呢。」

德拉抽抽鼻子,似乎有點被嚇到了。「好吧,你們裝神弄鬼起來,可比我這個內行專業得多。」

「永生是無人能夠抵抗的誘惑,黑城人大概也不例外。」尤利爾問,「當年發生了什麼?和盧格的傳說有關?」

「這你可不該問我。你的前輩信使帶走了永生教義牽扯的關鍵人物,她帶他回到克洛伊塔,必定留下了記錄。」

學徒很懷疑︰「也許這只是樁小事,佔星師不會費心記錄。」

「看來你不懂。」費里安尼用奇特的目光打量他們,「你們都不懂。」

「什麼?」

「諸神曾神秘的離開了諾克斯,對凡人中的大人物來說,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他們會不停探尋,試圖追逐神靈的足跡,直到窺見秘密……這些人往往湊在一起,形成團體,于是人們稱其為神秘支點。」

「我想你說的其實是寂靜學派罷。」

「見過諸神的人才會明白神靈的偉大,才會如此鍥而不舍。尤利爾,你還不明白?七大神秘支點中,誰擁有最漫長的歷史?誰最關心諸神?」

尤利爾瞪大眼楮︰「蒼穹之塔!」

「這樣就不難解釋維諾娜來到黑城的原因了。」費里安尼微笑,「她為永生的傳聞,或者說,為死神的傳聞。況且,佔星師的本職就是記錄——預言和星兆,秩序的動蕩,你們把歷史存在古老的文書之中。」

他說得沒錯,學徒心想,我們的信息庫中事無巨細,包括如何處理神降。破碎之月在威尼華茲降臨時,喬伊阻止了祂,期間得到了高塔的傾力相助。

無端的寒意從心底升起,噬咬著胸膛。尤利爾不曾見過諸神的真實面貌,他沒想過被神注視的生活。倘若諸神重現,這究竟是恩賜還是絕望,他都難以預料。「要是蓋亞而非死神,或許我會考慮考慮。」

妮慕覺得沒什麼︰「不管什麼神,我們需要祂平息戰亂,難道還會比現在更糟嗎?」

「神降是天大的事。」德拉則被想象嚇得六神無主,「諸神若回到諾克斯,一切或許會恢復成先民之前的模樣,這里頭非得有人倒霉不可。八成是我。我之前的研究全都白費了!」

「何須諸神?」老人哼了一聲,「問我的話,光之女王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她要回歸諾克斯,神秘領域震上幾震,局勢便天翻地覆了。」

尤利爾無法否認是這回事。說到底,聖者和諸神一樣都是人們頭頂無可抵抗的利劍,對結社成員更是如此。蓋亞若回來,大概寂靜學派也人人自危。我倒不在乎……

霜巨人在地上蹭著腳趾,不安地四處張望。「說到這了,蒂卡波和隊長怎麼還沒回來?」她邊說邊換了只腳。

「听實話?我建議她們立即舉行儀式,越快越好。」

她果然嚇了一跳。「可現在黑城仍不安全……」

「你們拖了太久,才讓敵人做好了準備。如今事已至此,再不嘗試就沒機會了。」尤利爾指出。「我盡量把問題都暫時推開,為她們爭取時間︰現在寂靜學派的人被聖騎士長攔住,無名者結社自身難保,就連高塔都受戰事牽絆……」

「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德拉听了半晌,此刻不吐不快。

坦白自己的小動作不是樁令人舒適的事,起碼尤利爾不喜歡。「請你慢慢猜。」他轉向妮慕︰「很抱歉我只能做到這些。」

「我們本沒資格要求你,尤利爾。」妮慕撓撓頭,「就連你需要的歷史賬單都得靠德拉和惡魔來付。」

「那麼盧格究竟報仇了沒有?摩金回到領地後怎樣了?」德拉想知道。

他們一齊望向「長者」費里安尼。

「沒有。他的仇人都死于意外。摩金被兒子謀害,科恩一家在公館中喪命,凶手是個著墨不多的配角。」

「凶手不是受雇于盧格?」

「若真是那樣才好。可惜盧格沒機會動手,人們說,科恩死于報應,是命中注定。」

這話教尤利爾皺眉,但尚未開口,忽然某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那他的一家人也作惡多端嘍?包括襁褓嬰兒,垂垂老翁?」

費里安尼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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