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一章 轟擊(四)

緊挨著的人全部站了起來,在火堆微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有晃動起來的黑色陰影。他們開始清理自己的背囊,一些短時間里用不到的東西全部被放在了地上,以減輕戰斗中的負重。在積雪中前進,即便有上尉們開路,但前進的阻力依舊是不能夠忽視的因素。

外面的通訊兵正在及時傳來各處詳細的情況,巴倫少校此時站在雪中,看著遠處隱隱火光閃耀的樹林,正在考慮著什麼。

悉悉索索整理裝備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士兵們正在按照當前的狀況準備最好的應對措施。最後他們月兌掉了手套,每個人都模出了帶著針頭的注射器,微光下,里面裝著淡黃色的液體。數量很足,大約十毫升。

士兵們陸陸續續打開了手電,凹形地勢里的景物全部被照亮了。士兵們借著光,找到了手臂上的頭靜脈位置,開始注射注射器里的淡黃色液體。

「少校,已經注射完畢,要等到最佳效果,大概還得過幾分鐘。」一名上尉走到巴倫少校身邊低語。兩人身後,士兵已經整齊排列起來,站成了幾個四四方方的小隊。剩下的隊伍集合完成後,巴倫少校應該又重新換分過了隊列。

士兵們在原地活動身體,更多的人則是拿出背囊里不多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帶的高能量食物本來不足以讓他們堅持到現在,但在任務途中,每個隊伍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亡。死人的物資在其後理所應當成為了其他活下來的人的補給。

「多等一下,二號上尉也說了,調配出來的藥劑效果不怎麼穩定。為了保證藥效能在其後的戰斗中真正起到作用,可以多等幾分鐘。那幾個扛著火炮的上尉還沒有返回,我們也正好等他們歸隊。」巴倫少校對身邊的上尉說,順便看了一眼身後,眼神冷漠。士兵的身影在手電的燈光下很明顯,但不真切,和立體的剪紙有些相似。

「身體上還是有點適應不過來,晚上的溫度低了不少,興奮藥劑的作用也只能算是這種情況的抵消。」他想。黑色的天空中,雪花肯定還在使勁地飄。巴倫少校看不見,但是他露出來的臉清楚地感覺到了這一點。

「敵人那邊還在傳遞消息嗎?」

「沒有了。炮擊之後,未曾再看見信號傳遞的閃光。」通訊兵看著少校的側影回答,他一直通過望遠鏡注視著炮擊的區域,除了還再燃燒的火焰,已經沒有其他東西了。

「為什麼會被發現啊,難道信號真的被截獲破譯了?」好一會兒,巴倫少校的視線在樹林和雪峰上來回了數十遍,這才說出了一句話。沒人回答,大家在此刻都沉默下去了,靜等著少校接下來的進攻命令。

、、、、、、

珊爾娜一直都注視著那片漆黑的樹林。不久前照明彈的光線照亮了那里的一小塊地方,趁著那段時間,她也利用自己手中的狙擊鏡仔仔細細觀察著那里。

總感覺有人藏在樹冠里面,她是這樣感覺的。雖然沒有在視野中找到證據,但作為一個狙擊手的直覺,還有遠比其他學生強大的感官告訴了她這一點。一片片結著冰,壓著少許積雪的樹叢下面,蹲著一個正在冬眠般的獵物。

正好在行動結束後,自己這一方的通訊兵站在了那片古樹上。珊爾娜一面將子彈換成特殊彈藥,一面通過狙擊鏡緊緊盯著那個位置,並讓弗雷給那邊打過去了信號。

十字準信已經對準了漆黑空氣中的某個位置,珊爾娜在此刻甚至出現了錯覺。只要當下立即壓下扳機,就能在兩三秒後,以無聲無息的姿態殺死一條鮮活的生命。

這是一種強烈的感覺,珊爾娜的全身微微發熱,壓住扳機的手指都顫抖起來。當她正這樣想象的時候,她的眼楮里卻出現了其他的東西。那是幾乎同時亮起來的橘黃色光芒,好像一只只發光的小蟲子從遠處飛起來,速度很快,然後越來越大,光芒也越加強盛。

不得已,珊爾娜在這時只能將準心轉移,看向那急速擴張的亮點。光點以極快的速度飛在黑色樹林的上方,四散的光芒在古樹的樹冠上面映照出一片移動的圓形光圈。因為極快的速度,在珊爾娜的眼楮里,樹林上隨著光源一起移動的光圈有橢圓形的錯覺。

是火炮,珊爾娜看見了發出火光的物體,也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她立刻讓弗雷給那邊打過去危險的信號,希望在時間上能夠趕上。

在她寬廣的視野里面,幾個光點帶著橢圓形的光圈飛快移動著,不用通過彈道來計算著彈點,她也能知道這些火炮轟擊的目標是哪里。

通過閃爍燈光來傳遞信號需要不少時間,雖然也很快,但比起那些急速的火炮,還是相差很遠。

珊爾娜只能用狙擊鏡看著火炮拖著長長的橘色火焰和煙霧尾巴,在極短的時間里接近了目標區域。跑在最前面的火炮沒有任何阻礙,撞擊到了通訊兵。在珊爾娜的眼楮里,通訊兵的身體成了碎塊,鮮血和內髒碎片橫撒出來。

然後,她的準心在這一時刻調轉,看向通訊兵的旁邊。突然發生的事情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但在心里,她一直都在意著不久前的強烈感覺。

當重新把準心對準那一個讓她起疑的位置時,那里已經因為火炮爆炸的火焰,不再一片漆黑。但也不是一片明亮,也沒有多余的景物,因為在珊爾娜的狙擊鏡,以及在她的視野里,一雙血紅色的眼楮已經佔據了大半的畫面。

好漂亮的眼楮,晶瑩的色彩,珊爾娜心里感嘆,好像見到了自己最為喜愛的事物。狙擊鏡的放大效果,在配以她自己極好的視力,那雙眼楮就如同在她自己的近前。相互的對視著的短暫時間里,兩者間失去了空間上的距離。

但是珊爾娜沒有猶豫,她的臉上不自主露出了看見喜愛事物的舒心笑容,在看見那雙眼楮的一瞬間,壓下的手指卻更加用力了。

「砰」狙擊槍發出一道吐氣般的響聲,長長的沖擊式火焰噴吐而出,珊爾娜周圍的空氣如波浪震動著,十幾厘米長的特殊狙擊子彈已經發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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