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叔叔，房地產稅的情況確實不好下判斷，畢竟新聞里兩位專家談到的，也是這幾年爭執不休的房地產稅會不會全面推行，會不會完成立法的問題。」
戴振宏還以為楊謙又在推辭，有些嗤之以鼻的時候，楊謙忽然話鋒一轉，開始說起了他的理解。
「但整體上看，房地產稅還是正在被穩妥積極地推進中，國家層面可能考慮到了穩定房價、優化產業結構的需要，也考慮到了這樣一項敏感的稅法政策的特殊性，需要爭取社會最大公約和可接受的程度……」
楊謙表情一肅，眼神也變得專注起來，雖然他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一通戴羽妮听都听不懂的話，但這還是讓她忍不住高興地看向了父親。
听不懂，卻感覺很厲害啊！
看吧，大木頭其實是有點真才實學的。
不過，戴振宏沒有理會她，他眉頭微微皺著，視線落在了坐在一邊沙發上「高談闊論」的楊謙身上。
「你剛才說到優化產業結構，具體是什麼？」
戴振宏看似漫不經心地挑了一個楊謙的用詞來提問，但實際上，這句話也是他最在意的。
「優化產業結構，就是從以前的房地產為主的經濟模式，轉變為推動科技創新、提高資源配置、完善民生保障等等多元化的經濟模式……」（注1）
楊謙前面說完的時候，戴振宏還沒有什麼反應，但他沒看到戴羽妮正在沖他使眼色，說得興起，他還好死不死地又補充了一句。
「房地產是不能幫助國家走向強大的，城市里，房地產商們用鋼筋混凝土塑造出來的虛假繁華，也沒辦法讓我們國家免受外國欺辱和打壓，真正能讓我們中國崛起的，是科技的進步，是文化的繁榮！」
此時的楊謙已經進入了以前讀書時候參加辯論大賽的狀態，他說得神采飛揚，說得鏗鏘有力。
戴振宏感覺他差一點就要站起來振臂高呼︰打倒無良的房地產商，打倒人民的蛀蟲戴振宏……
「你這話我不認可，科技的進步能夠讓國家崛起我同意，但跟文化有什麼關系？」
戴振宏不客氣地盯著楊謙，語氣有些不善。
楊謙沒留意老丈人的表情，他說完後緩和了一下心情，再看向戴羽妮，發現戴羽妮正沖他使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
「你牛比！」
戴羽妮其實是不想掙扎地去幫楊謙圓場了，只能哭笑不得地表示佩服。
在楊謙看來，女朋友是在夸自己「說得真好」。
他還謙虛地撓了撓頭，靦腆一笑。
然後接著用滔滔不絕的話語，來回答老丈人的「提問」︰
「戴叔叔，不是因為我是一名文藝工作者，就要吹噓文化發展的重要性。實際上，無論是從歷史的進程，還是從國家領導人的談話來看，中國的崛起跟文化其實也是息息相關的。」
「從歷史的進程來看，每次人類社會的躍進，人類文明的每一次升華，都伴隨著文化的歷史性進步，像歐洲的文藝復興，還有我們國家近代的五四新文化運動，文藝領域的創新風潮，都對社會的變革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從領導的談話來看，文藝工作的重要性也毋庸置疑，人民需要文藝，文藝需要人民，文藝創作除了記錄現狀、揭發丑惡以外，還需要‘對光明的歌頌、對理想的抒發、對道德的引導’，這樣才能讓大家看到美好、看到希望，鼓舞人民前進……」（注2）
「再者，文藝戰線也是我們抵御外來侵略的重要戰線，缺少了文藝的繁榮，我們就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柱，沒有了文化上的自信，就很難提振整個民族的精氣神，很難真正地視線我們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果然是學新聞的，說話一套一套的……
戴振宏從他說的話里，挑不出什麼毛病，甚至，還有一種怪異的想法。
這個小伙子似乎還是有點真才實學的，要是面試的話，讓他過來給咱當一個負責寫文章的秘書也不錯……
啊呸！
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你這不是在面試秘書，這家伙剛才還詆毀過房地產行業啊！
「文藝工作固然重要……」
戴振宏不情不願地提了一句，然後也是一個「但是」，轉回到了房地產上。
「但房地產對我們中國的發展是有著重大的貢獻的，你不要只著眼于房價的問題上，要透過問題看本質。」
「咱們國家為什麼能夠發展得這麼快？恰恰是因為房地產，恰恰是因為我們執行了土地財政，土地財政降低了我們的融資成本，使得我們不用過渡依賴外部的資金……」
「以你們粵省為例，粵省，大灣區是受土地財政影響最大的地方。像鵬城的成功，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它們把土地出讓中獲得的增量財富拿了出來，用于建設，用于給企業優惠，降低稅收，吸引投資，做大稅源。同時因為經濟繁榮了，土地賣價更高，良性循環起來，地方發展經濟的積極性也就更高！」
戴振宏其實說得沒錯，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論，任何事情都有利也有弊，房地產行業也一樣。
「然後房地產稅這個你也不要視作是對房地產行業的打壓，國家推行這個政策是有它深遠的考慮的！從其他國家的房地產稅推行來看，房地產稅不會毀滅整個房地產市場，它只是暫時的抑制了過熱的炒房現象，降低房地產企業對社會資金的虹吸效應。」
「確實，也像你說的那樣，促進創新發展，改善資源配置，降低房屋空置的浪費現象。但房地產行業的發展也不會停滯，房價也不會大跌，只是不會像以前那樣瘋狂大漲，透支未來的漲幅……」
戴振宏沒有帶著公司轉型，也是因為他看得長遠，更是因為他的潤遠地產，不是做熱錢生意的！
房地產生意以後可能不會那麼賺錢了，但小型經營，認真去做，也不一定會差！
更何況，戴振宏在這一行里，本來就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何必要因為一場大的風暴巨浪，就離開了這片有著無限可能的藍海？
「戴叔叔您說的沒錯，從政策層面上來看，房地產行業雖然受到約束，但也只是抑制過熱的炒房現象，防止房價飛漲透支年輕人的未來，並不是像之前教培行業那樣，完全的收緊，不留余地。」
「從需求上來看，我們中國人講究衣食住行，房地產行業確實是我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在降溫結束，優勝劣汰之後，房地產行業可能會迎來比較良性的，有秩序的發展，不像以前那樣過度膨脹。」
楊謙還真的仔細地琢磨了一下戴振宏說的話，然後給予了誠懇的回應。
「沒錯，你還說漏了一點，政策層面上，房地產稅也不是約束房地產行業的，它的性質其實也是為國家增加稅收，將土地出讓金這一塊的增量，而且是其中過熱、不合理的一部分，換成了房產稅收的存量收入而已」
戴振宏得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他不承認是自己心里已經認為楊謙「孺子可教」。
甚至，老戴同志還覺得是自己高屋建瓴，眼界的開闊和思想的高度，都把楊謙這個夸夸其談的臭小子給降服了！
當然，他這樣想也不錯，楊謙畢竟還年輕，接觸的層次不夠高，想法比較浮于表面，難以深入到本質里。
這不，楊謙心服口服地感慨︰
「戴叔叔，听您這一場分析，我對這個新聞確實是有了更深的理解。而且我以前可能因為做新聞的習慣吧，習慣于站在房價飛漲的受害者的立場上去看問題，對房地產市場有點偏見。」
「但今天仔細想來，是我還沒有實際去了解體會，沒有更多地去實地調研、多方面、多角度地去深入采訪，造成了這個偏見，和對問題考慮的片面化。」
有一個法學的老師說過，聰明的人不一定有智慧，但一個智慧的人一定是一個謙卑的人，承認自己的無知，才是開啟智慧的大門。
楊謙只是在自我的反思和檢討，但他謙虛的態度，卻是讓戴振宏不知不覺間，對他的印象變得好了起來。
當然，戴振宏心里還是要嘴硬一下的。
「虛偽！假惺惺地拍了我的馬屁，以為我就會高看你一眼嗎？」
戴振宏心里哼了一聲。
不過，他們的這個話題討論得也告一個段落了，戴羽妮見他們沒有繼續劍拔弩張，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爸，你看一下楊謙給你帶的禮物吧！他是很有心地去準備的，都是老書店淘來的原版的黑膠唱片，咱們拿去你的書房放一下，看好不好听！」
戴羽妮見縫插針地說道。
「這個有什麼好听的？怎麼還分了兩個袋子？這個這麼小也是黑膠唱片？」
戴振宏接過來，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
「這個不是，這個是我小舅給我的，他以前是做唱片生意的，也有一些比較珍貴的收藏。他說這個讓我送給戴叔叔您，您應該會喜歡……」
楊謙連忙指著那個小袋子裝的禮物，介紹起來。
「什麼唱片？我唱片那麼多，放都放不下……」
戴振宏不以為然，帶著一些嫌棄的姿態，將里面的唱片拿了出來。
（注1︰本章里面的所有言論，純屬小寒東拼西湊、胡亂瞎扯，有可能小寒說得還不夠專業，也不夠恰當，大家不要跟現實情況對照起來啊！）
（注2︰這幾段，部分摘自一號大大在文藝工作座談會議說的話，就不是小寒杜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