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需要清靜,三位請回。」
鐵臂一橫,雲凌阻攔住也準備跟進去的雲穆逸三人。
雲凌本也想阻攔不讓蘇嬈進去,可最終還是沒有阻攔。
世子哪怕被那般氣著,可還是護著蘇嬈。
雲凌想不明白,蘇嬈對霽月世子而言到底有何不同之處,竟讓他那般找尋,又如此相護,哪怕只是拿著那把折扇撫模一日,也能面帶出笑意真正喜悅一日,那樣的世子很少見。
蘇嬈與世子而言,不同。
「雲凌,你…」
雲穆越要跳腳,被雲穆逸拉住,「八皇弟,霽月世子確實需要清靜,我們還是先離去吧!」
看了一眼內居,目光落在進去的蘇二身上,雲穆逸眸底突兀一抹晦暗浮現,轉身走離。
「四皇兄,我們就這麼走了?霽月哥哥他…」
雲穆越很不想離開,卻被雲穆逸強行拉走。
「小姐…」
舒蘭攙扶著趙蓮馨,不知她們是走還是留。
「走吧!霽月哥哥需要清靜。」
趙蓮馨其實也很不想更不願離去,她好不容易才見到霽月哥哥。
可看著橫在她們面前的手臂,不得不離去。
垂落的縴手蜷攥。
蘇…嬈…
……
蘇嬈被蘇二拽進去,直接將她推到蒲榻前。
「道歉。」
蘇嬈腳步一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趕忙一把扶了榻沿,眸光錯愕,錯愕蘇二竟如此推她。
她可是他小妹…
心底無端生出一股子郁氣,一種說不出的憋悶感。
扭頭看向蘇二,卻在蘇二的這般面無表情下,只能憋屈。
她好好去後山,啥事都不想招惹,可偏就有事來惹上她,現在還都是她的錯,道歉?
呵!
心中真憋屈不已,可卻還是乖乖站直身,看了蒲榻上。
霽月世子斜靠著月華軟毛靠墊,惠善大師坐在榻邊為他號脈施針,一根一根細長的銀針從霽月世子細膩白皙的玉荑、臂間而入,密密麻麻,看的蘇嬈這個旁觀者都覺頭皮發麻。
這麼多的銀針,整條小臂幾乎都扎滿了。
這得多疼。
蘇嬈抿了唇角,心中又突覺愧疚,雲霽也是好心幫她,可她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弱不禁風,不過只那麼一句話,竟就被氣的病倒。
惠善大師給霽月世子施完針,才轉身看了蘇嬈,一聲阿彌陀佛,「女施主,老衲有禮。」
「大師好。」
蘇嬈也雙手合十一拜。
「大師,雲霽他怎麼樣?應該沒事兒吧!」
這句話蘇嬈問的有些忐忑,因為一旁之人的氣息明顯又低沉了一分,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蘇二是雲霽的親兄弟,才會如此緊張雲霽。
「蘇小姐,我並無礙,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身體不爭氣,到連累了你被昱陌如此牽連。」
回話的是霽月世子,剛剛感覺他氣息微弱,蘇嬈還以為他昏迷了,原來他一直醒著。
「小友,你身子羸弱受不得涼,老衲去給你開服驅寒的藥,用了藥後好好休息上三日,就該無事了,今後切記不可再如此任性。」
惠善大師又如此一語交代,轉身離開了。
蘇二看著霽月世子一瞬,又看了一眼蘇嬈。
「霽月未好之前,你就給他端茶倒水伺候著。」
這話落,也走了。
完全命令口吻。
啥?
蘇嬈再次露出不信目光,端茶倒水?給雲霽?
忍了忍,似乎未曾忍住。
「蘇昱陌,到底我是你妹,還是雲霽是你弟。」
這一聲是完全低吼出來的,感覺被蘇二的話給氣著了。
眸底更層層溫涼薄意。
讓她給雲霽端茶倒水,讓她去伺候雲家人…
「蘇家女兒,敢作敢當,教了你整整三月,你現在若轉身就走,誰又能奈你如何了,也不過只是我們三位兄長這夫子未能教好你而已。」
蘇二這話,似同一盆冷水,將蘇嬈澆了一個透心涼。
「蘇小姐,我無事,蘇小姐不必過分自責,昱陌他只是惱我而已,我這兒自己可以…」
霽月世子也又開口。
他已經恢復了該有的氣度,聲音中也沒有了蘇嬈此前所听出來的那種不明生氣之感。
此刻的他,哪怕他面色蒼白,哪怕他身子羸弱,可他卻是這麼溫潤如玉,謙謙君子。
似那高空籠罩的霧色被撥開,才看見了霧色遮掩下的那輪皓月之光,那麼皎潔燦艷。
如此這般的他,是傳言的那麼遙不可及,那麼高不可攀。
可此刻蘇嬈看來,他也不過是個平凡人而已,也會被病魔纏身,也會如此惹人憐惜。
「雲霽,你能別這麼善解人意嗎。」
兩個人,一個黑臉,一個白臉,蘇嬈似乎有些難以招架。
心底突覺無力之感。
倘若雲霽繼續對她生氣,蘇嬈大可以借此轉身就走。
雖是她話不對,可也並非她一人之錯。
二哥卻惱她一人。
而且雲霽,她是沒資格去恨,可她還沒有心大到不恨就代表她能接受,接受雲家之人。
永遠不可能。
除非她的父王和母妃活過來,除非她大秦未滅。
可此刻,雲霽這般寬以待人,她還能怎麼辦?
端茶倒水…
「蘇小姐,我知你心中不願,你不必如此勉強自己,我早已習慣,如今日頭恐是已晚了,蘇小姐還未用膳吧!你真的不必管我。」
霽月世子如此語,就要下來蒲榻,身子卻一軟,差點栽倒。
蘇嬈趕忙過去攙扶住他。
「既然沒力氣,就別逞能,二哥讓我照顧你,你要是再有個好歹出來,二哥不得宰了我。」
最終,蘇嬈還是妥協了,就一次,就這一次。
扶著霽月世子重新坐回去,左右一眼看去,走到外居的月華竹桌上倒了一盞水遞給霽月世子。
「你先喝口水吧!我讓蘇寒去準備晚膳,小心可別燙著了,不然二哥又得惱我傷了你。」
霽月世子看不見,蘇嬈直接拉過他的手將杯盞放到他手中拿好,然後才轉身走出了內居。
她自己這隨意的舉動,一點沒覺什麼不對的地方,卻不知與霽月世子而言內心的沖擊。
玉指柔荑就這麼握住他的手,將杯盞小心放入他手中,如此一個舉動,自他醒後從未讓任何人再幫過他一次,他是雲霽,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哪怕他如此羸弱眼疾,他也可以做到。
可是現在…
「世子…」
雲凌走了進來。
霽月世子面上恍惚轉瞬不見,整個人恢復淡然,面上蒼色也消沒,哪里還有此前一息之時的那般羸弱。
若蘇嬈看見,方知她所以為的善解人意世子,竟是如此不動聲色善于攻心為上的謀心者。
只可惜蘇嬈她看不見,雲霽也不會讓她看見。
「是誰?」
盞中水,入月復,好似一股暖流直入心尖。
「太子和六皇子。」
雲凌也是簡潔的話。
雲霽轉動了杯盞,只剎那,繼續斜靠了靠墊。
未再言。
月華廣袖滑落,露出左臂上那密密麻麻的針孔,看的雲凌心疼不已,眸子里冰涼又浮現,越發之冷。
「雲凌,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突兀的話,沒說什麼事,雲凌心中卻明白。
倏然單膝跪地。
今日他對蘇嬈生出了殺意。
「世子,為何非是她?」
又沒有回答,屋中靜謐。
雲凌跪著一息,徑自起身。
「屬下明白,以後不會了。」
轉身走出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