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的手微微蜷起,依影的目光落在蕭子昱離開方向。
須臾,心中沉定。
逍遙居主子若是毅親王,他若想利用小姐做事,必不會讓父親有事,若不是,那父親更不會有事。
此次這個機會或許是小姐能確定逍遙居主子是不是毅親王的唯一機會,絕不能錯過去。
「依影,既然你們的人已去找浩叔,那我也去找十八,十八是絕不會不留下暗號無故消失的,必是發生了何事,讓他來不及留下暗號。」
雲大還是老樣子,蕭子昱的那話對他完全沒有影響。
閃身離開。
時至午時中,紛刮的鵝毛大雪才稍稍落小了一點兒。
整座北山卻完全雪白。
山頭另一面雪色更為厚重,完全淹沒腳踝,至小腿處。
山林間的雪色被踩亂,一行人匆匆步伐走來。
彼此攙扶。
腳步踉蹌。
血色彌漫周身。
浩叔的身影赫然在內。
走到一處平坦之地,浩叔揚手讓身後跟隨的鏢師和前來救他們的奩閣中人停下,捂住心口一聲咳。
嘴角一點血色。
他隨手一把擦掉。
「我們就在此地稍作歇息,等著恩人他們。」
眾人點頭。
「浩叔,您沒事吧!」
一個奩閣閣衛一語關切。
浩叔搖頭。
不過一點小傷,不是大事。
眾人歇息,沒過多久,又傳來了匆匆腳步之聲。
浩叔倏然警惕,眾人也紛紛捏緊一旁刀劍。
遠遠見來人白衣,血色染了衣擺,那張月色面具,雲衛十八。
浩叔立刻大步過去。
「小兄弟,無事吧!」
十八搖頭。
「此處不安全,浩叔,你們先下山,我來墊後。」
「小兄弟,要走一起走…」
「你們怕是走不了。」
這一聲,後面之人追了來,這一幫人與依影和雲大他們對殺那幫人一樣衣著,皆是北烽寨里的寨匪,人數之多是浩叔他們的兩倍。
「我大哥一根筋,不知何為富貴,我可不是,他到頭反悔…」
北峰山地,一道及其窄小狹長山路,蜿蜒而上。
一階一台。
這是人工堆砌出來的一條小路,位置及其隱蔽,如果不是有人帶路,蘇嬈他們絕對找不到。
握著那個稍大一點孩子的手,蘇嬈腳步特別穩,石頭砌的階台,上有厚雪,並不怎麼打滑。
這一路上,蘇嬈並未曾開口問這兩個孩子什麼話,直至上來北山,蘇嬈才開口一句話︰
「小山,能告訴姐姐你是怎麼知道這條上山的隱蔽小路的。」
這樣一條隱秘之路,怕是也只有在這附近生活的獵戶才知道,可北山之地實乃一座強盜山,會有什麼獵戶膽子如此大,在這里落居。
而且這兩個孩子…
問話間,蘇嬈給小山拍了拍他這身華服上飄落的雪花,目光又落在小山垂落的兩只小手上一眼。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我和阿哥從小就是在這里長…」
小山還沒開口,阿弟先開口了,那個在阿哥懷中哭泣的弟弟,此刻早已忘記那種害怕與恐懼。
如此活潑,如此單純。
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孩童在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與快樂。
阿弟說話,卻在小山一眼目光下,一把堵住嘴巴。
「小山很警惕,確實,對待陌生人,輕易不可相信。」
蘇嬈一語輕笑。
「既然如此,那你們走吧!」
放開小山,蘇嬈後退一步。
「多謝姐姐救命之恩。」
小小人兒,拱手作揖,如此禮貌,拉過阿弟轉身走了,卻在走出幾步之後,突然又停下腳步,扭頭看過來,一句聰慧︰「一路上山,姐姐其實心中一直在猜測我和阿弟是何人?」
蘇嬈眉角倏然一動。
好敏銳的孩子。
「所以呢!」
一語莞爾反問,斗笠遮擋下的眉眼再次輕微一動。
如此大雪天,如此兩個孩童,一天一夜被追殺,不僅活下來,還數次躲過那三人追捕…
這樣的孩子,不可能是養在溫室里的那些花朵。
何況他們…
「姐姐握著我的手,卻有三次模了我的手心,我和阿弟穿著大戶人家衣服,可手卻很粗糙…」
小山直接展開自己的雙手,小手凍的發青發紫,上面有一層很厚的繭,可見他們其實並非大戶人家的孩子,而是自小就在干粗活。
「姐姐,你來此地也是為了那批失蹤的貨物吧!」
突兀這一聲,蘇嬈驟然握緊柔荑。
果然…
兩步走過來一把捏住小山手腕。
「你都知道些什麼。」
蘇嬈的力道有些大,小山微微一蹙小眉頭。
「放開我阿哥,你是壞姐姐,不許傷害我阿哥…」
阿弟就要撲上來,被閣衛抓住,抱了懷中。
小山眉頭又一深,卻沒有像此前那麼護雞仔的去護阿弟,只一句︰「阿弟別怕,阿哥沒事兒。」
又看向蘇嬈。
「姐姐,我能感覺到,你並不想傷害我們,因為在上山的時候,我腳底打滑,姐姐將我一把抱住,那個反應很自然,是裝不出來的。」
孩童的眼,那怕如此小大人的聰明,可內里的那股子透亮明耀,那是大人們所沒有的。
小兒之心,灼灼其華。
捏著小山手腕的玉指放松了,蘇嬈一聲輕笑︰
「小山真的很聰慧,不是一般的聰慧,我想你們兩個定是和這北山之地的北烽寨有關系吧!」
小山的眼底又帶出那種警惕來,雖然在這一刻他藏的很好,可又怎麼能逃過蘇嬈的法眼。
蘇嬈嘴角的笑意驟然加深一分,已經肯定她的猜測。
小山抿壓嘴角,看著被閣衛抱在懷里的阿弟,看向蘇嬈,須臾,才又道︰「那些壞人根本沒想和阿爹合作,他們只是想利用阿爹,倘若事情敗露,我們整個山寨都會被官兵剿滅。」
桃花明眸,一抹灼邃,官匪勾結…
「姐姐,那些叔叔沒事,那批貨物也都沒動,我可以勸說阿爹放了那些叔叔們,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們救救阿爹,救救山寨,阿爹他不是壞人的,山寨里的人也沒有打劫過好人。」
就只這一次…
小小的手,蜷捏成拳頭。
阿爹一直想讓他和阿弟去上私塾,可他們是山匪的兒子,那些人便找上二叔,二叔勸說,阿爹才會動搖,才會上了那些壞人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