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滿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適當的壓力可以讓對方快速認清現實，太多就容易適得其反，這個叫方休的年輕警官，應該已經快到極限了。
說起來，這次能被引導到陳秋死亡的現場去，還多虧了玩偶。
秦滿江模了模玩偶的頭，夸獎道︰「真棒……」
「開心！開心！」
玩偶揮舞著手臂大聲叫道。
接下來，就看這位警官如何選擇了。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方休握著雙手抓著頭發，靠在欄桿上，身上的力氣像是瞬間沒了一樣。
「能跟我談一談嗎？」秦滿江側身靠在欄桿上，聲音像是帶著某種魔力，「你的狀況已經不會更糟了，而我……的確能幫你。」
方休的身體在顫抖，他不知道秦滿江是誰，也猜不到秦滿江的目的。
但在他看來，這個人有一點沒說錯，他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會更糟了。
他只是個半新人，雖然有幾十枚靈童在身上，但還沒到可以兌換永久道具的地步。
然而……
「就像你說的那樣，一開始，月城童界雖然總是發布令人驚恐的怪談任務，但大家還能和平相處……」
方休終于說話了。
他拿出一包煙，遞給秦滿江一根，見秦滿江拒絕後，他自己點燃了香煙，用力地吸了一口︰
「從上個月開始，一切都變了。」
「童界突然鎖定，進入了無間模式，玩家人數維持在了四十九人，死亡後也不再補充。」
「當時，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已經有人替我們做出了決定。」
方休身體的顫抖更加厲害了，他不安地抓了抓下巴，又抽了一口煙︰「當時，我們來到一個滿是童孔的空間，頭頂的巨大童孔下，有十個黑色的靈童暗點……那十個暗點里，已經點亮了三個，和我們經歷過的終極任務個數一樣，于是有人猜測……只要再通關七個終極任務，點亮所有暗點，就能永遠離開這場游戲……」
秦滿江仔細地听著，到這個地方為止，月城童界的發展和伏城童界幾乎一樣。
然而，接下來方休說的事，卻讓秦滿江都有些沒想到了。
「這時候……一個奇怪的玩家，他……他的身體流出污血，詭異地流向那十枚靈童暗點，將它們……全都淹沒了。」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方休的眼里還帶著恐懼，「十枚靈童暗點消失後，童界空間發生了異變。」
「一行血字出現，它告訴我們，規則改變，童界將不再發布怪談任務，轉而進入獵殺模式。」
方休將吸剩的煙頭丟下，踩滅，轉頭看向秦滿江︰「從那天起，所有的永久道具都將融入玩家的血肉里，讓玩家獲得與厲鬼無二的各種詭異能力，但是……」
「可我們四十九個人里，只有十五個人擁有永久道具！這根本不是一場公平的游戲，一開始，就是他們十五人對我們的獵殺。」
「我們以現實活動範圍為依據，私底下結成了六個互助小組，其他五組已經死亡過半了，只有我們組一直藏匿著，更不敢與其他組聯系。」
「直到剛才，你這組的組員陳秋死在了月亮灣邊？」秦滿江問道。
「是……」方休壓抑著恐懼的情緒，低聲說道。
果然是這樣。
當時，秦滿江注意到了方休看見陳秋時的眼神，他本以為是鬼的作為。
接了一通空打來的電話後，他才隱約梳理清楚了來龍去脈。
現在听來，自己猜到的，和方休講述的大差不差。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有辦法嗎？你能幫我們嗎？」方休一把抓住了秦滿江的衣服，懇切地看著他。
「當然，」秦滿江笑了笑，「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方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地看著秦滿江。
「那十五名玩家融合了自己的永久道具，能用類似厲鬼的力量殺了你們，那你們呢？」
「我們？」
方休一怔。
他進入月城童界的時間不算長，甚至沒有死者陳秋進入童界的時間長，但他運氣很差，還幾次怪談都選中了他，這才讓他的靈童數飛快地積攢了起來。
但要輪到心理狀態，方休是不如陳秋那樣的老玩家的，畢竟調整自己的心理狀態是一件需要花時間的事，在童界中的每個階段，當事人的心理狀況都不一樣。
方休在初入童界時，更是曾想過自殺，還是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才走出來的。
現在童界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他下意識地認為，自己能做的只有逃跑，躲避那些老玩家的追殺，現在當秦滿江問起時，他才恍然覺察到一件事。
對啊……
不管那個神秘的玩家對月城童界做了什麼事，既然童界浮現出了血字，改變了規則，就證明眼下的模式也存在某種意義上的「公平」。
可是……
「我不知道，他們融合了永久道具，能使用的詭異力量和怪談中的厲鬼沒有差別，看起來也沒有使用道具的代價……」方休茫然地說。
沒有代價？
秦滿江倒是不這樣認為，那些永久道具融入了血肉的玩家，真的還算人類嗎？
他們還有幾分人類的意識？
也許，他們只是看起來不再需要任何代價了。
畢竟所謂的「代價」，只是對于人類而言。
「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他們已經能用和鬼類似的力量，為什麼不能直接把他們當做鬼來看待。如果是怪談中的鬼，你會怎麼做？」
秦滿江循循善誘。
「可是，怪談有規則，有開幕語的提示……也許能找到生路，可這是現實世界啊！」方休痛苦地抱著腦袋，今晚在看到陳秋的尸塊後，他就一直壓抑著情緒。
他感覺到了自己死期的臨近，甚至比被鬼盯上還要無能為力。
因為沒有任何規則的限制，也找到任何的提示。
他們比鬼更凶狠。
「對，這是現實世界，在現實世界之中，想除掉一個人辦法太多了，可是……為什麼他們還執著于使用詭異力量？明明那種力量會造成社會恐慌，也會給你們這些藏匿者提醒，讓你們藏得更深。你有想過嗎？」秦滿江再次問道。
這個問題，直接問到了方休從未想過的地方。
是……沒錯，在現實世界中除掉一個人，絕對是用各種更「現實」的手段比較不容易引起注意，更何況那十五人中說不定還有有錢有勢的人，他們想殺人甚至完全不用自己動手。
可是……為什麼？
方休看向秦滿江，這個男人說得對……
看樣子，「必須用自身的詭異能力」殺掉對方，是這場游戲的規則之一！
他們也是在被「強制」著必須使用詭異能力。
也就是說，這些能力的使用，和怪談游戲一樣，是有生路……甚至翻盤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