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住處的鐵門,面向自己最近在院子里買了的十幾盆盆栽,場景被昏黃的晚霞所渲染,走進來的神原樂沒有來得感到一陣心力交瘁。
奇怪,明明是和九琉璃坦白了關系,為什麼自己還會這樣?
不應該是坦坦蕩蕩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應該是自己還需要時間調整一下吧。
他這麼向著,來到門口,模出鑰匙,擰開門鎖。
「將將——!」
剛開門,一個人影就突然跳出
神原樂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兩只爪子捏在臉蛋旁的神原鈴。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上帶有很開心的笑意。
「什麼嘛,居然沒有嚇到你!太可惜了」
神原鈴說著說著,收起了眯著眼的小得意表情,重新看向神原樂那張沒什麼反應的臉,探頭探腦,嘻笑著問︰
「你,不開心?」
神原樂試圖緩解剛才沉重的心情,「也不是說不開心吧,就是沒那麼想笑。」
他提著菜走進屋內,神原鈴也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她在後面左看右看,感覺老哥心情不是很好。
「哥你別不開心啊,開心好不好嘛,開心最重要了!」
神原樂放下塑料袋,嘆氣道︰「就算你這麼說,但開心這事,真不是隨便就能開心起來的啊。」
「你想不想要听我說笑話?」
「笑話?你會說?」
「會啦會啦,我當然會啦!」神原鈴單手叉腰,左手比了個贊對向自己,「廣播節目都是需要調節氣氛的好不好,就要那種隨性輕快的語氣,好讓人輕松愉悅,而我,可是聲優界的超新星唷!」
神原樂來了點興趣,「那你說說看。」
神原鈴閉著眼楮,像是在調整嗓子,醞釀了兩秒︰
「請趁著還沒涼(鯊魚)快點吃吧!」
「」
神原鈴說完後,臉蛋繃不住了,率先捂嘴笑了出來︰「好搞笑,哈哈,哈哈哈」
「好冷的笑話。」神原樂看著她笑到撐櫥櫃的動作。
「老哥你不覺得好笑嗎?哈哈,鯊魚來了還怎麼吃啊,哈哈」
剛開始,真沒感覺,可是看到阿鈴笑得這麼憨,神原樂也忍不住浮現出了點點笑意︰
「這有什麼好笑的!」
「哈哈,老哥你明明笑了好不好!」
「行了行了,快讓開,我進去做菜。」
神原鈴在持續不斷的笑聲中,給他讓開了一個位置。
看來所謂冷笑話,靠得不是什麼笑話本身,而是靠得講笑話的本人。
他整理今天的食材,旋即開始準備今天晚上吃的東西。
「今天是有咖喱牛肉對吧?」神原鈴顯然還沒從笑聲中回轉過氣。
「有。」
「好——唉,你干嘛敲我頭。」神原鈴都起臉盯住他。
「禁止好耶,你稍微等一會兒,半個小時我差不多就能給你做好。」
「喔!喔!」神原鈴像是火力全開,「那我就去看電視了!」
「不去寫作業嗎?」
「才不要 ,寫作業太累了!我走了哈。」
「去吧。」
神原樂回身扭開水龍頭,剛剛走去客廳的神原鈴又反過身來對他做了一個古靈精怪的鬼臉。
「略——」
然後才離開了廚房。
好蠢的丫頭。
神原樂拿碗的時候,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了笑容
做咖喱對神原樂來說,已經是再簡單不過的料理,稍微處理下食材,全部切丁然後放在鍋里炖就好。
等他做完菜,來到客廳,神原鈴已經月兌了鞋,百褶裙,黑絲長筒襪的雙腿並攏,整個人斜撐在沙發的扶手上看電視。
「又看韓劇?」
她看的都是那種古早韓劇,狗血得再不能狗血的劇情。
神原樂把牛肉咖喱飯端到她面前的時候,瞥了一眼︰「這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個臉化妝得比白人還白,衣服干淨得跟個塑料一樣。」
「哎呀,老哥你都快變成老媽了,老媽都好多年沒這麼嗦過我!而且這電視劇好看啊,講愛情的呢。」神原鈴雙腿盤著坐了起來,想伸手拿快子,但距離不夠。
「你怎麼就喜歡看愛情的?」神原樂見茶幾有點遠,給她推到了近前。
「嗯,我就喜歡看愛情。」神原鈴拿起快子。
「你又沒有談過。」
「哎呀哎呀,」神原鈴擺擺手,「就是因為沒有才會喜歡看嘛,這叫提前體驗,老哥你也來坐著看。」
「我看這個干什麼。」
「來嘛,來陪我看。」神原鈴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還特意挪了挪腿,給他留出一個空間
神原樂陪著神原鈴看了大半集的電視劇,印象最深的,莫過于好兄弟男三在臨死前,對著男主說︰
「殺害我的凶手是是——」
啊,還沒說出是誰,就毒發掛了。
好吧,韓國的財閥電視劇就是不一樣,隨便死人的。
看了半個小時,阿鈴把咖喱吃完了,之後又看了一個小時。
不知道編劇怎麼想的,一件事情來回拉扯兩集,還說得不明不白。
「啊~~哥」神原鈴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楮。
「嗯。」
「我好像有點兒困了,你腿借我眯一會兒覺吧。」
「那你回房間睡吧,我去洗碗。」神原樂就要起身。
神原鈴拽住他的衣服︰「不要啊我一起來走路就睡不著了你讓我靠一下,我就眯一會兒。」
神原樂嘆氣︰「你現在睡覺,晚上又睡不著了。」
「嘿嘿,那我晚上來找哥你玩兒,我們躲在一個被窩里玩大富翁怎麼樣」
「這是桌游吧,又沒買,而且兩個人太少了。」
「你留下來,我要睡覺~~」
「行吧行吧。」
屋里關了燈,神原樂借著電視機的光亮瞅了瞅她的側臉,她眼楮有些朦朧,半睜不睜的樣子。剛才說話都像是有氣無力的,好像是有點困了。
大概是今天工作了一下午的緣故吧,背台本、應付前輩,配那種熱情滿滿的女孩子還很耗費精神,再加上還要坐半小時地鐵、一小時公交特意來自己這邊。神原樂不禁放輕了聲音︰
「那你別睡太久,我等會兒還得洗碗,作業也沒有做。」
「嗯」
神原鈴挪了挪位置,很快便將臉伏在神原樂的雙腿上。神原樂也很快便感受到了她腦袋壓在自己腿上的重量,即便是隔著褲子,她臉頰上的溫度也好像能在大腿上傳來。
好像小時候她玩累了靠著自己睡的樣子。
「今天你來我這邊休息的事情,和媽說了沒?」
「沒有反正媽大半夜才回來,估計只會以為我已經睡了吧。」
「那今天工作很累嗎?」
「有點而且午餐也不好吃,冷冰冰的飯團。」神原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神原樂听著她說話的聲音,感受著她均勻的呼吸,即便是電視劇里還在發出演戲時的聲響,可他也覺得此刻自己的心跟著靜了下來。
他用手模上妹妹的腦袋,手指輕輕撫模著她柔順的頭發,澹澹的香氣傳來,她在自己的動作下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只是安安靜靜地伏在自己腿上,閉著眼楮睡著覺。
體溫、手指間的感觸、她的呼吸自己都能感受得到。
神原樂忽然想起來自己上輩子就想要這麼一個妹妹。
她陪著自己一塊兒在那個不大不小的巷子長大,一起分享人生的前半程,一起分享生活的喜怒哀樂,分攤開心與傷心甚至偶爾間發生的摩擦都是兄妹關系的基石
如果有這樣一個妹妹陪著自己,自己願意細心照顧她,給她做她想吃的東西,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要是她受到欺負了,還能逞一逞威風。
現在,真有一個可愛妹妹在自己面前了。
還這麼喜歡粘著自己,神原樂倒有點患得患失。
也是,人孤獨慣了,就會去妄想一些有的沒的事情。
一些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自然也更會去妄想。
「阿鈴,睡著了沒有。」
「嗯」很微弱的回應,「唔喊我干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听你說說話。」
「老哥不要不開心啦。」
「嗯,沒有不開心在你睡之前,就是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你覺得我變了麼?」
「變了什麼?」
「就是,性格一類的。」
阿鈴沉默了一小會兒。
「哥,你是很喜歡九琉璃的,對吧?」
「嗯,我很喜歡她。」
「九琉璃對哥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你肯定會難過啊人在不開心的時候,性格是要變的啊就比如我。
「生氣的時候不喜歡回應人,無論有多麼關心我,我都不想理會對方可是對面真要不理我了,我還是會很難過的,覺得不重視我,我在他心里一點兒都不重要,覺得這樣還不如離開算了」
神原樂感嘆道,「小孩子賭氣啊。」
「就是小孩子的脾氣但是小孩子脾氣又怎麼樣?這也是難過的表現我是想說老哥你生氣很正常,因為哥你也是在傷心,一直都在生氣傷心,所以才會變得不一樣。
「我理解哥你的心情,所以才會支持你搬出來!
「我還沒見過哥你這麼傷心過呢」
神原鈴說到最後,又小聲地補了一句。
妹妹說的這些話,就像是在安慰自己,讓自己放寬心,不要去想那麼多,自己還有著她支持一樣。
說起來也很奇妙,一向都是安慰她的自己,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被她安慰。
明明只是個性格臭屁的懶蟲
「你還想睡嗎?」神原樂輕輕說道。
「嗯還困著呢。」
「那你繼續眯一會兒吧,等會兒7點了我喊你起來。」
「不聊了嗎?」
「不打擾你睡覺了。」
「好吧」
明明這里有睡覺的床,沙發上的另一邊也可以靠著睡可她偏偏要倒在自己的腿上。在安靜中,神原樂已經感知到她睡著了。
小小的一只,身體柔弱到好像一踫就要受傷
神原樂隨手把搭在沙發背靠上的校服外套搭在她的身上,看著跟隨她呼吸伴隨而來的一點點起伏。
從上方看向她睡覺中的側臉,睡著的樣子舒適到令人不願去打擾。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看著她,就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一個又懶又好吃又臭屁的丫頭
這輩子怎麼攤上你這麼一個妹妹。
長這麼大,連衣服都不會洗,疊衣服還要我教,飯還要我幫著做
除了臉蛋稍微可愛點,身材有點女孩子的樣外,啥都沒有。
神原樂將她身上蓋著的外套往上拉了拉,蓋住她細小的胳膊。
盡管雙腿已經麻木。
可,她現在爬在自己腿上安穩睡覺的樣子,真叫人舍不得喊醒啊
十月初,天氣轉涼了。
神原樂目前在學校,也面臨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還沒有加入新的社團。
沒有社團就沒有出勤學分。
沒有出勤學分,意味著要留級。
留級?
堂堂的年級前三居然會被留級?!
為了不讓阿鈴騎到自己頭上嘲笑「低年級學弟,快喊學姐!」,神原樂不得不開始面臨剛升學時面臨的困境。
——挑選社團。
「神原同學,我想問一下,你為什麼要退出弓道部和文學部?」
「這個」神原樂在自家班主任,也就是宮阪老師的面前,有些尷尬,「應該怎麼解釋好呢唉,家里有妹妹需要我照顧,沒有我,她連飯都吃不成。」
宮阪老師顯然沒有信服他的這個說法,但也沒有追問。她合上了辦公桌的教學資料,充滿職業女性味道的雙腿交疊,單手置于桌子的邊緣,抬頭看向他︰
「我听說,你最近好像一個人搬了家,還搬到了板橋區那邊,坐車快要兩小時了吧,這是與家里鬧矛盾了?」
「沒那麼久,一個多小時就行,下午要稍微堵一點。至于後面的問題啊個人原因,個人原因。」
「不是和家里吵架?」
「不是。」
宮阪老師沉吟片刻,點點頭︰「嗯,既然這樣,那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不方便多問。但是,你的新社團,考慮好了沒有?」
「這個還沒有。」
「還沒有?」
神原樂連忙說︰「宮阪老師,你得多給我時間啊!你知道的,這都十月份了,基本沒什麼社團會收人,而且學校我認識的人也不多,上哪兒去問。」
「這個情況我倒是清楚,可你找不到也應該早點和我說這樣吧,你先下去,我問問我的學生里有沒有什麼需要人的社團,今天下午給你答復。」
「下午?」神原樂意識到了不妙,「老師,完全可以不用這麼著急!下個月我也完全可以接受!」
宮阪老師直接瞪了他一眼︰「下個月,下下個月就是新年了!你都退社團多久了?這個學期想要出勤率達標,本周五之前就得把社團找到,不然出勤天數一下去,老師也幫不了你。」
「周五?!可,今天就周三了啊!」
「沒辦法,我幫你算過了,僅限周五之前。」
「那我可不可以自己創建一個社團!」
「哦,可以啊,只要你能拉上六個人,然後把社團資料,社團創辦目標交給學生會,由學生會審批過後再交給學校,學校同意你的社團就成了。」
「還要寫文件這麼麻煩?時間要多久。」
「審批時間一般是七至十四天,畢竟要核查。」
「那算了。」
神原樂走出教師辦公室,滿臉憂愁地走在學生走廊。
社團。
社團。
社團
這十月份,社團滿的滿,爛的爛,好好的一個混學分的地方都沒有。
難道說自己得跑去找校長舅舅,讓他特例為自己開一個「歸宅部」?
那不行,這要讓新聞部那群一肚子酸水的家伙知道了,絕對要寫文章來諷刺自己濫用關系,這對舅舅在學校的名聲也會造成影響。
要知道,新聞部匯編的校刊,在學校那是能賣的!
各大社團都能投稿,來者不拒,並且作者與新聞部的利益七三開。
為了博取眼球,在允許範圍內,某些家伙內容能寫多勁爆就寫多勁爆。
之前學校里流傳的《明德義塾名人圖鑒‧男子》、《明德義塾名人圖鑒‧女子》也就此原因應運而生。
阿鈴「小天使」的綽號也是從這里傳出。
在這種嚴酷的環境下搞特例,無疑是在一號頻道對著全國人民喊「我爸是xx!」。
而且舅舅才剛從副校長升入校長不久,哪兒能因為這種事情就麻煩人家?
鈴聲一響,一下課,神原樂就合上書,拉住要出去上廁所的藤野和西島兩人。
「等一下,我問你們個問題。」
停下腳步的藤野和西島相互對視一眼。
「啥問題?」
「你們,有什麼社團推薦不?」
藤野義行頓時想了起來,恍然大悟︰「啊——神原你弓道部和文學部都退了,再不去,就沒出勤分了是吧。」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卻是如此。」
西島大木站在藤野身旁,有在認真思考︰「所以,神原你現在想加入什麼類型的社團?文化,愛好,運動?」
「突然讓我抉擇,還真有點困難。」
「喂喂,宮阪老師絕對有提醒你好幾次吧。」
「那是我沒在意類型我都行,就說你們有什麼好的社團推薦沒有?」
藤野義行突然一笑,很高興的樣子︰「我啊!來我們這里!」
「你別說話。」神原樂伸手打斷了他。
藤野義行黑了臉,不服氣道︰「可惡,神原,少瞧不起越獄部啊!」
「你那個太奇葩了,我現在還搞不清楚是些干嘛的人。」神原樂嚴詞拒絕,並轉頭看向西島,然後詢問道,「西島有什麼推薦?」
「等等啊,」西島大木想了想,「我知道的社團好像都不怎麼需要人了,漫研社需要有繪畫基本功,還要會電影,門檻太高。游戲部啊,我們游戲部好像還在招人,要不,你來我們游戲社團看看?弓道部的規矩你都受得了,那游戲社團你肯定也行。」
游戲社團?
倒也不是不行。
「行,我去看看。」
西島大木放下手臂,點點頭︰「那好,下午我帶你去看看。」
「越獄社團,神原你考慮考慮我們越獄部的啊!」
「別了,你那什麼奇葩社團,我怕我進去名節不保。」
「怎麼會!里面的大家都超有愛的,又有肌肉,又有身材,還有月復肌,還特別愛鍛煉!」
神原樂換了一副眼神看他︰「怎麼越說越奇怪。」
「要加入不!」
「堅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