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上好酒。」
老頭臉紅脖子粗的喊道，第一個坐下，旁若無人的開口。
「這式神通，我的祖上曾看見過，絕對沒錯。你們不信，算球。」
「掌天廿八式之‘誅仙式’，至少需要神意境圓滿方可施法，你懂個屁，見識短。」
另一人黑臉老頭啐一口，嘿嘿笑起來。
「龍橋伏擊掌天宗的弟子，就是劍葫峰。
南寶坊，斬殺黑風六使的是七星劍。
以聖符真人的四大親傳弟子的能力，那就如我們看到的那樣簡單。」
一位頭戴方巾的中年人接話道。
「錯咯。」黑臉老頭嘿嘿道，「唯一有可能施展‘誅仙式’的人，昨夜在元始門做客。無塵劍，當然是無往而不利咯。」
「有什麼不可能？黑風六使，被使七星劍的那人輕易斬殺。」
臉紅脖子粗的老頭爭辯道，忽然發現難以自圓其說。
昨夜殺人的不是七星仙劍。
「或許，這些都不重要。」一人道，「如果傳聞沒錯的話，至少有五塊羊皮落在一人手中。」
「哼。」一位壯漢大聲道，「如果是衛道除惡，沒什麼好說的。要是掌天宗伸手‘盤羊宮殿’，那可不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坐在角落的綠袍少年大聲道，「掌天宗勢微已久，余燼大海都快守不住，那有能耐將手伸向古城地界？
反倒是強大的元始門，早已把手伸到七星城。
七星城，那可是掌天宗的門戶重地。」
大家看向綠袍少年。
綠袍少年，頭戴金絲草編織的翼扇冠，兩道如墨染的濃眉插入鬢間，仿佛兩柄重劍刺入烏雲中，兩只漂亮的龍眼炯炯有神，深邃而不可測，鼻梁與恰如其分的漂亮小嘴，反襯桃形臉蛋，憑空生出二分書生意氣。
少年不懼任何一雙眼楮，誰看過來，就與誰對視。
對方總會主動移開視線。
「不一定。」一人道，「元始門派出元鳳陽這樣的角色，說明事情並不簡單。」
「是啊。劍葫峰、柞德樓為元始門做事的傳聞，絕非空穴來風。
那七派被洗劫一空。
如果是掌天宗的弟子所為，天知道他將會掌握什麼絕秘。
如果是其他人只為打家劫舍，發點橫財，元始門定能找出來，毀尸滅跡。」
「邪惡呀。」綠袍少年咂舌道，「堂堂五正名門吶，九聖光環喲，不應該。」
眾人看看綠袍少年，又面面相覷，搞不清楚說的是那一派。
「諸位，這事後續如何，誰來做莊？」
黑臉老頭撫須道，呲牙掃視眾人。
「事關兩大派，還是收手吧。」
戴方巾的中年人勸阻道。
「可惡。邪惡。」
綠袍少年提著金絲大環刀走出小樓，沿著羊腸小道進山。
「這刀……」
眾人面面相覷，大驚失色。
* * *
泰鴻古城，四季分明。
初冬時節，寒意襲人。
晨霧消散，群山蒼茫。
小馬駒撒歡奔跑，穿梭在陌生的荒野山林。
八不像走一小段，就在原地打轉。
風瀾看著眼前的青草地，取出蛇籠與鳥籠，放在地上，打開門。
一條小花蛇迅即纏繞著右臂上，盤繞到脖頸，蛇頭伸在風瀾的嘴邊，吐露蛇芯，發出嘶嘶的動听聲音。
另兩條小花蛇小心翼翼的游出蛇籠，游進青草叢，打的青草唰啦啦響。
兩只小鳥這才跳出鳥籠，努力振翅，飛到一尺高，便落到草叢里。然後，再次振翅飛。一次又一次，從未停止。
風瀾天生怕蛇，自恃自己能應付小花蛇的蛇毒，才不管不顧。
他收起蛇籠與鳥籠，走進草叢。
脖子上的小花蛇溜到草叢，擺動尾巴，打的青草唰啦啦響。
風瀾希望它們不要回來，回歸大自然，自由自在，逐漸恢復各自的天性。
忽然，一支響箭升空，綻放出絢爛的煙花。
風瀾打出口哨，轉眼，小蛇、小鳥、馬駒、八不像全回來，自行鑽進靈獸籠，各據一格。
風瀾御起金絲大環刀，朝響箭升空的方向沖去。
「賤人。」
「元始門的惡人，放了我妹妹。」
「熊家嫡女，了不起麼。嘿嘿……」
風瀾听到撕扯衣服的聲音，暗呼︰狗血。
「元始門，卑鄙無恥。」
風瀾想著驚走對方就行，故意大聲喝道。
「什麼人？」
山岰中沖出四個紫衣人。
「咦，原來是一位凝元境初階的廢物。」
「殺了他。」
四人一起出手，攻勢極其凌厲，要在一回合之間斬殺風瀾。
風瀾揮動金絲大環刀，金光鼎盛，宛如金龍，席卷四人。
他忽然棄刀閃避，雙手舉過頭頂，再慢慢向左右移動，似在努力撕裂蒼穹。
須臾，雙掌之間，黑煙滾滾。
待雙掌齊肩，雙掌驟然移動至胸前，左手在下，右手在上，雙手交換上下位置完成的剎那，一團黑煙從胸前推出，打向四人。
砰～，砰～，砰～，砰～，四人倒下時，仿佛是後腦勺被敲打的響。
風瀾將四人的儲物袋里的東西浩劫一空，儲物袋丟在地上，御刀離去。
他已經吃過一次大虧。
別人可以根據儲物袋或法兵，完成很輕松的追蹤。
「小姐。」
風瀾剛遠去，隱隱听到趕來的人大呼小叫。
「他們應該識別不出什麼道法神通吧。」
風瀾嘿嘿一笑，朝大山深處而去。
「羊腸小道，古城里不知道有多少條。大海撈針，也得撈。」
* * *
「第三堆灰燼。」
風瀾環顧四視，預判對方會從那里走。
他在無意間發現燃燒過夜的灰燼後，一路追下來。
此地，崇山峻嶺，望不到邊。
怪石嶙峋的石山險峰，令人望而生畏。
風瀾尋一隱秘處，吃飽喝足，待到太陽西斜，不見周圍有其他人出現，繼續向前尋覓。
一座雞冠形的石山陽面，有一座湖泊。
湖水清澈，魚兒暢歡游動，湖畔長滿茂盛的碧綠水草。
湖泊的東西畔，光禿禿，寸草不生，有少許赤色的碎石，殘陽下似一滴滴血滴。
湖泊北畔有一個黑漆漆的山洞，約丈余高，內里不見絲毫光亮。
稍微久視，眼前幽暗，快要搖搖欲墜的掉進湖泊。
風瀾收回視線，揉著略感酸痛的雙眼。
汪～，汪汪～。
大黃狗抱著一根灰色圓木，半個身子在山洞里，半個身子探出黑暗，狗眼楮盯著風瀾。
風瀾御刀追過去。
大黃狗瞬間不見蹤影。
「狗都不怕，我能怕？」
風瀾取出斧與鉞，御刀緩緩飄進漆黑的山洞，後背涼嗖嗖的，得慌。
「老朋友！」
黑暗中傳來一道慢悠悠懶洋洋的蒼老聲音。
「誰？」
風瀾驚呼。
一道奇寒冰冷順著聲音返回，仿佛直接注進血液與骨髓，身子似被瓖嵌進厚重的冰甲。
他已動彈不得，只好努力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山洞漆黑，仿佛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前方那片位置，猶如無月夜幕的蒼穹深處，幽暗，深沉。
一只菱形的巨大豎瞳，閃爍著幽幽碧芒，凝視自己。
風瀾與之對視的剎那，頓覺魂魄飄進豎瞳。
冰寒！
難以形容的冰寒，從未出現過，正在重鑄自己一樣。
小黑斧，自行凌空，斧刃上黑霧奔騰，漸漸隱現一顆龍頭，犀利的龍眼與豎瞳對峙。
「老黑，你老了！」
「當年，你為躲避天刑的懲罰，躲進秩序斧，被封印萬余年，還能殘存多少力量？」
「如果一切如常，現在是你的盛年，最強的時候吧。」
「可惜！」
在這聲慢條斯理的鄙夷不屑之語後是一陣冷冷的笑意。
風瀾感覺到冰冷的血液跟著冷冷的笑意沸騰。
豎瞳的位置漸漸浮現一條蛇影，張口噴出翠綠火柱。
斧刃上的龍頭，噴出黑火柱，伴隨著一聲龍吟沖向蛇影。
豎瞳不見了。
龍影亦不見了。
風瀾視線里的那方蒼穹深處，成了一條大黑蛇與一條黑龍激戰的戰場，皆是真實形態。
在無與倫比的兩道力量的沖擊下，虛無空間里漸漸撕裂開一道道縫隙，像是深入骨髓的傷口。
難以形容的能量波劇烈部落，加速縫隙的撕裂。
風瀾只覺得全身的每一處穴位脹的厲害，似有神秘的氣不斷充入。
大黑蛇像年輕力壯的青年，體態輕盈，爆發力超強。
大黑龍則是老態膿腫，時時出現力不從心的情形，僅以恐怖的力量震懾敵人，使其忌憚。
大黑蛇逐漸佔居上風，龐大的蛇軀狂掃猛卷，大口狠咬猛撕。
大黑龍硬接之下出現了搖擺的情形。蒼老干裂的龍鱗裂開，深處浮現一縷縷詭異的血紅。
大黑龍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如山岳般的身軀越來越力不從心。
就在大黑蛇咬向大黑龍脖頸要害的剎那，風瀾擲出小鉞，砸向蛇頭。
「光陰鉞。」
大黑蛇發出奇異的尖叫聲，突然沖向一條寬闊的裂縫。
大黑龍突然發力，一口咬向大黑蛇的身子，大黑蛇全力一躥， 嚓～，大黑龍咬下一截蛇尾。
未料，被咬下的蛇尾游向斧刃。
大龍黑擺尾橫掃，擊落蛇尾。
蛇尾斷裂出甩出一顆不規則的七彩晶石，啪嗒一聲，落在斧刃上。
剎那，斧刃上迸射出金色光芒，硬生生撕碎了這方黑暗的空間。
大黑龍凝視已經消失在裂縫的大黑蛇，發出悠長的怒吼。
大黑龍來到一處寬闊如深淵的裂縫，回頭望著人族少年，龍眼微眨，龍口猛張，吐出一顆火紅的似核桃仁的圓珠，打進風瀾的眉心。然後，轉頭滑進裂縫，悠長的龍吟聲響徹雲霄。
一龍一蛇離去，周圍慢慢復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