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就是你要出海？」
阿爾杰看著面前穿著圍裙挽著衣袖正在做飯的高個子男人，忍不住皺了皺眉，感覺從對方身上看不出一星半點的學術氣息，這個艱苦樸素的打扮也不像是能付得起五百鎊以上的高額報酬的樣子。
理查把落下來的一簇額發撩到旁邊，順便推了一下眼鏡，十分親切地回答︰「對，是我。」
「我要去海上進行一些研究考察，需要精通各個海域的資深團隊幫忙，報酬好說。請問你就是酒館的那位牽頭來合作的海盜船長嗎？」
資深團隊……阿爾杰對這個名詞感到一些好笑，作為消化完了魔藥的「航海家」的他絕對撐得起這個詞。雖然在塔羅會委托的尋找序列6魔藥還沒有下文，但以後找到的話肯定需要付出不少的一筆錢。
不，應該說各方面都需要錢，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做什麼都需要錢。這個委托剛好可以打發一下年前的時間，蒙混自己的水手，阿爾杰不想沖業績也不想做吊車尾，保持一個中等偏上的成績，在教會里徐徐圖之，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晉升就是他的目的。
于是他問︰「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理查放下鍋鏟，把鍋里還沒熟透的蛋炒飯交給手邊另一位廚師，正經地回答了阿爾杰︰「這是一次考察任務，導師讓我去海上做調查。我的目標是從羅思德群島的底里紐斯港出發，一路向西航行，穿過南大陸與因蒂斯之間的狂暴海，途經迪西海灣和塞洛斯島……隨後，我要探尋奧拉德克群島西邊更遠的海域。」
如果克來恩在這里，並且手頭有一份世界地圖的話，他會驚訝地發現理查選擇的航線剛好和羅塞爾在日記上所寫的，他和四騎士曾經于「黑王座」號的航行軌跡幾乎一致！如果穿越奧拉德克群島過後再忍耐一陣沒有土沒有地方向的漫長漂流，就能最終到達那個擁有各種非凡生物的神秘原始島嶼！
而如果真的沿著這條航路繼續走下去，在某一天，便會窺見傳說中的「深淵」。
阿爾杰童孔收縮。
這條航線似乎會路過他的原始島嶼。
他自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沒有分享的美德。齊林格斯已經死了，那座非凡生物密布的原始島嶼就是他獨佔的資源地，絕對不能讓他人知道。
「別光炒飯。」理查轉頭對其他廚師說，「往里面撒一點切碎的火腿丁和青菜丁吧。」
「哎，火小一點，誰炒湖了誰吃鍋巴！」
被理查指點的那個年輕廚師漲紅了臉，卻不是憤怒，只是一些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地翻炒著炒飯，控制火候，時不時撒一些切碎的青菜和火腿，動作逐漸從一開始的僵硬膽怯轉變為流暢自然。
「對，對，就是這樣，再顛一下鍋……」
漸漸有香味冒出，理查滿意地轉過頭來，看著尚在沉思的阿爾杰︰「您的意下如何？」
「……在這之前，我想先問一下薪酬。」阿爾杰沒有回答，貪婪的心思讓他抱有僥幸心理，畢竟那個島嶼並不是誰都能找到的，而這個人的目標也未必就是原始島嶼。到時候自己故意偏離航線，繞著原始島嶼大範圍地轉幾圈，最後無功而返就可以。
「我的薪酬是600鎊。」
阿爾杰眉頭一挑，听到理查又說︰「如果完成考察任務，再加一百。如果能順利返航，再加一百。」
八百鎊……阿爾杰有些動心。
畢竟那條航線他很熟悉，可以規避大部分危險，說不定這次航行輕松得就像一次旅行。
見面前的年輕人說出800鎊的薪酬都不眨眼，阿爾杰忍不住生出一些促狹的想法，故意做出為難的樣子︰「你自己都沒有目的地，指望我們這幫海盜幫你規劃路線，這很困難。說不定我們要在海上漂流一個多月，不說去奧拉德克本身有多危險，從奧拉德克群島往西就是未知海域，其中的危險你應該能明白……預付六百太少了，我要為我自己和我的水手們負責。」
理查並不動怒︰「那你想要多少呢？」
說謊都臉不紅心不跳、宰了就跑、基本不考慮長期可持續合作、能理直氣壯地用一些神秘學基礎知識騙「正義」一千鎊的阿爾杰拋出一個數字︰「我有十個船員。1200鎊。預付八百，物資我們自己來購買，如果遇到危險，以你的安全為最高級。」
說完，他緊緊地盯著理查，想要看他的表情。
理查也看著他，搖了搖頭︰「抱歉，請回吧。」
「喂，我對狂暴海很熟悉，這個價格絕對是合適的，你不再考慮一下？」
「抱歉，沒有您這樣坐地起價的道理。」理查又重復一遍，「請回吧。」
阿爾杰自覺把握到了對方的預算極限，沒有離開，而是在旁邊裝作重新計算的樣子偷偷觀察理查的行為。理查也沒有趕他走，在旁邊完全听清了他們對話的加蘭‧德湊過來，和理查竊竊私語。
「那小子是個序列7，不到序列6。」
感官敏銳的看門人面無表情地回答︰「藍發，航海家，他肯定是幽靈船長阿爾杰‧威爾遜。據說他還和風暴教會有關系。就算他了解航路，名氣不值也這個價格，首領，我還是替您去聯系女皇陛下吧。」
「如果我借用路德維爾和黑色郁金香號，即便希雅要求我在下一批武器訂單里打折，折扣也不過一千鎊左右。800是我的極限，他確實太貴了。」
理查想了想，轉頭看向阿爾杰︰「你說你對狂暴海很熟悉，我花錢雇佣你做向導可以嗎？200鎊。」
阿爾杰遲疑了兩秒，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只相信我自己。」
「如果我保證對方絕不會傷害你呢？」
「不是這個問題。」是我不想讓你發現原始島嶼的問題。阿爾杰再度搖頭，認定已經不可能再多賺一點錢。但他又很想拿到這個簡單且報酬豐厚的任務，于是他第二次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嘆了一口氣，裝出些煩躁的樣子說，「如果你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錢的話……六百就六百，我盡量讓你活著回來，當然，我要去和我的船員們商量一下，我要為他們負責。」
理查感覺有些好笑。她完全看破了幽靈船長的小心思，但她裝作不知道，欣然應允︰「好。」
「感謝你的理解。抱歉，忘了問您的名字。」
阿爾杰四處看了看︰「如果你目前都居住在這個孤兒院，那我做好決定之後就來這里找你。」
「我的名字是希斯汀‧恩斯特。」
理查取出自己才用了二十年的假身份證明，上面清楚地寫著國籍是因蒂斯——這也讓阿爾杰十分疑惑地多打量了一會兒對方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偏弗薩克人的面容和身高。理查也不解釋，阿爾杰把身份證還了回去，也報上自己的名字，留了聯系方式。他左右看了看，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聯想。
「你姓恩斯特？」阿爾杰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運轉恩斯特基金會的那個家族的……？」
「啊，是的，我是現在的管理人。」
阿爾杰看著拿著鍋鏟的她，看著她身上的圍裙和灰撲撲的衣服，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煩躁起來。
他來回走了幾圈，肢體動作和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訴對面兩人他現在真的心情很不平靜。
過了大概半分鐘，阿爾杰冷靜下來，做好了打算，深藍色的眉毛在飽經風霜的臉上擰成一團，他的表情有些懊惱︰「……好吧，恩斯特先生，我為我剛才坐地起價的事情向您道歉，不過你也應該清楚，我們這些在海上謀生的人是不會講道理的。」
理查明白了什麼，笑了︰「好的。」
「我很……嘖，我對你們基金會的慈善事業略有耳聞，不需要商量了，報酬就按您說的來。」
「像你們這樣的人根本不應該來這些混亂又危險的地方，好吧，我會盡量把您安全地送回來的。」
「我也很感謝您為我著想。」理查發自內心地笑了，「謝謝您，我們盡快出發吧，威爾遜先生。」
224
白銀城，伯格家。
戴里克醒了過來，眼中是照亮了一切的閃電倒影。他環顧四周，沒感覺自己有被監控。
但經驗豐富老道的「倒吊人」先生對之前事件準確的推理和沉穩自信的態度，讓戴里克相信他的猜測肯定沒有錯，相信此時此刻必然有某位或某幾位能力特殊的非凡者在暗中窺視自己。
戴里克翻身起床，習慣性活動了體。
這個過程中，他的腦海內迅速浮現出了「倒吊人」的一些分析和建議:「到現在為止，還沒人找你，沒把你關進地牢，這就說明你們的‘首席’和其余‘六人議事團’長老更傾向于觀察，希望從兩千多年來遇見的第一個活人阿蒙身上找到讓整個白銀城月兌離遺棄之地的辦法。
「所以，在你沒做太出格事情的前提下，他們肯定不會貿然驚動你，免得阿蒙發現異常。」
「這樣一來，他們的監控必然不會靠得太近，他們大概率沒發現你已經咳出了那條‘時之蟲’，他們後續的反應也間接證明了這點。」
《最初進化》
「同樣的，他們應該只能觀察到你在舉行什麼儀式，卻無法弄清楚你祈求的對象是誰，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完成請求賜予的儀式，事後全部推到阿蒙身上。當然，必須裝得足夠謹慎足夠小心，並為一切結束後，接受‘精神分析師’等不同序列的非凡者檢查做好準備，這件事情上，你可以祈求‘愚者’先生幫忙……」
根據「倒吊人」的建議，戴里克繞桌子走了兩圈後，小心翼翼地關上了窗戶，點燃了蠟燭，布置起請求賜予的儀式。
…………
灰霧之上，巍峨古老的宮殿內。
克來恩正閑著沒事地目視支撐穹頂的石柱，就在這時，「太陽」對應的深紅星辰大放光明，迅速就蕩開漣漪，凝聚出一扇虛幻神秘的大門，而整個灰霧之上，少許力量被撬動，如水流淌。
听見那層層疊疊的祈求聲，克來恩低下腦袋，看向擺在面前的那只「全黑之眼」。
「希望小‘太陽’不要把它弄丟了，否則‘世界’先生只能跟著壯烈犧牲了……」
感慨之中，克來恩蔓延靈性，帶動流淌的灰霧力量涌向那扇虛幻的大門，穩固了傳輸的通道。
緊接著，他將「全黑之眼」放進一個鐵盒內，丟入了神秘大門的縫隙里，狀似隨口地說了一句:
「不要直接觸踫里面的物品。」
做完這一切，他沒過多停留，因為他知道小「太陽」沒那麼快找到行動的機會，也不知道「魔術師」小姐什麼時候才能抄錄完《靈界見聞》其中兩個章節。
克來恩的身影霍然消失在了灰霧之上。
225
明斯克街15號，克來恩住所的窗外，一只烏鴉站在樹上，注視著克來恩的動作。
他沒有戴自己標志性的小帽子，但眼楮上的白色圓圈昭示了他的身份。三點左右的時候，他看到克來恩很放松地回到了自己的起居室，坐在了軟躺椅上，然後閉上眼楮，似乎進入了午間小憩。
這個點午睡有些奇怪，但算不上什麼疑點。然而緊接著，他就感受到了一陣對其他途徑來說十分隱秘，不注意感覺就發現不了，但是對「偷盜者」，「佔卜家」和「學徒」高序列非常明顯的波動。
雖然和其他分身以及本體隔絕了交流一百多年，但阿蒙已有的記憶里還是瞬間就解明了這陣讓自己的靈性歡欣鼓舞的奇妙波動的來源。
是源質。
是源堡！
這個普通人，不，這個魔術師居然和源堡連接著嗎？而且不像是梅迪奇那樣的，即便在父親的幫助下也還是無法立刻馴服「災禍之城」，以至于被對方反向污染，僵持不下，最後也因此死掉……這個魔術師居然和源堡有著穩定的、安全的神秘學聯系，而且完全沒有被污染的征兆！難道是自己途徑頂端的那位福生玄黃天尊降臨于大地？不，不，如果是那樣的話，外神早就確定了，不需要讓自己來打探……
難道說是魔術師在控制源堡？這簡直難以置信，要位格沒位格，要力量沒力量，他不可能做到。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掌握了源堡，不，在那位天尊的烙印存在的前提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應該說有人能夠撬動源堡的力量，這個叫做克來恩‧莫雷蒂的人是被她選中的人之一，他身上肯定有什麼特別之處……阿蒙出神地想著，接著就看到克來恩漸漸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然後走來窗邊開窗透氣，他趕緊挪到了樹葉後面，躲在視覺的死角里繼續觀察。
在那上面的會是誰，生面孔還是老熟人？
又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阿蒙看見克來恩出門，似乎是要去買食材準備晚飯。于是他覺得再觀察下去也沒有意義，拍拍翅膀，飛向了喬伍德區的方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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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啊哈哈哈哈哈，更新來咯！
論文的事情解決了，我終于松了口氣。不過.asxs.這邊進度追得也太快了……這下被老福特分流走的一部分讀者該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