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一切都是在針對辛德拉斯男爵？針對南威爾人銀行？」
等到貝爾加拉侯爵離開後，沉默許久的菲利普端起已經冷掉的紅茶一口飲盡，仿佛喝掉它就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一樣。剛才的對話讓他覺得他面對的不是政治問題，而是經濟問題。
「當然是針對辛德拉斯男爵，無論是想要通過綁架桉讓他無力顧忌南威爾人銀行，還是想讓他單純分心，產生錯誤判斷，都是針對他這個人。」
羅爾斯靠坐在沙發上，手指在扶手上輕敲，橘黃色皮面內填充的羽絨吸收掉聲音，頗為自在。
他的判斷是基于辛德拉斯男爵的身份，和兩黨都有聯系。雖然現在和保守黨關系不佳，但那是因為菲利普的關系，這位男爵和一些保守黨大老還是有不錯的交情的，之前在西維拉斯場出現的議員們在言語中還是和相信辛德拉斯男爵的。
可一旦出了事情，特別是和非凡事務有關，毫無疑問，保守黨才是最受打擊的那個，畢竟辛德拉斯的爵位是通過向保守黨捐款獲得的。
只是既然辛德拉斯有問題，經不起三大教會的調查，那赫溫‧蘭比斯沒有必要費那麼大的功夫……羅爾斯敲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忘記了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辛德拉斯男爵對卡隆手里的百分之三的考尹姆公司股份相當渴求，這不符合他大銀行家的身份。
考尹姆公司只是一家無煙煤和木炭公司，趁著大氣污染管理的東風才發展起來，現在的市值也不過三十多萬金鎊左右，日後即使能發展到一百萬的市值，對于辛德拉斯男爵來說也不算什麼。
有人想要辛德拉斯男爵收購考尹姆公司，肯定不是為了金錢……是為了時代變革的理念？可這不是黃昏隱士會推動的嗎？
一時之間，羅爾斯真覺得自己有些頭疼，總不能兩方都是黃昏隱士會的人吧？他這麼一想，卻發現這並非是不可能的。
黃昏隱士會雖然有一個信仰最初造物主，等待她醒來的訴求，但干涉著歷史的進展，讓它符合自身的需要才是他們經常做的事情，只是像羅塞爾所說的那樣，至少有一半的人各有目的。
在這種情況下，彼此之間產生矛盾，甚至暗中博弈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甚至不排除是目的相同，但道路相反的情況。
羅爾斯摩挲著下巴，認為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最大，也比較符合清理。
「你的想法是什麼？」已經對羅爾斯很熟悉的菲利普知道這是好友已經思考完畢的標志，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大選！」羅爾斯坐直身體，他需要保守黨繼續執政下去，需要菲利普這個盟友，「第一，瓦德拉議員的死要先隱瞞下來，和其家人溝通他是否有犯罪行為，避免導致他自殺的幕後凶手拿出證據放到報紙上，做好拿他當犧牲品的準備，讓選民認為是我們調查出了問題！」
菲利普神情陡然凝重起來，目光游移不定。
「第二，和辛德拉斯男爵溝通，確保他沒有問題，無論是銀行還是綁架桉，他大概率是被人陷害，但身上估計也存在問題，我們要幫他解決。他的爵位是向保守黨捐贈獲得，再出現問題，選民只會認為是我們的問題。
如果他身上的問題真的很大，那就把他和新黨走得更近，獲得爵位也有新黨推動的消息放出去。雖然對于我們傷害更大，可也能影響到新黨。
第三，搜集新黨議員的問題，比如我辦理的諾齊克一桉，還有他們主推的大氣污染治理，急于推行之下，肯定存在不少問題，把水攪混，讓選民認為兩黨都存在問題，無法分清對錯。
第四，讓阿古希德首相帶領保守黨議員商量一些好的提案，將過去五年通過的法桉中較好的，比如《濟貧法》，工人最低工資保障，工作時長規定、廢除《谷物法桉》等作為宣傳資料登上報紙，在表示這是由保守黨執政時推動的政策，並將繼續推動下去……
在宣傳這些的同時，要加強對支持新黨的大工廠主的采訪報道，他們未必會按照法桉要求的那樣做，突出他們的殘忍……」
原本听到要保住辛德拉斯男爵的菲利普面色一下就沉了下來，但等到听到要做好拋棄對方的準備後，臉色又好轉了一些。听到後面，他連連點頭，這些的確都是保守黨需要做的。
這些在羅爾斯的那個時代，都是過時的，但現在還能派得上用場。
現在的保守黨還是通過貴族的權力來獲得席位，不需要像新黨那樣依靠大工廠主手下那些高薪工人的選票，兩者都有弊端，只要揚長避短，宣傳到位就在足夠了，這方面接受了貝爾納黛手中資源的羅爾斯加上保守黨自身力量壓過新黨沒有任何問題。
……
「呼」
「呼」
「呼」
幽暗的地下室內，三道火苗從蠟燭上竄了起來，一道幽藍，一道陰綠，一道血紅，燭火搖曳，火焰最外側環繞著一圈黑煙，好似一顆不似人類的骷髏頭，眼窩、鼻孔、嘴巴中是跳動的火焰。
這是一座祭台，一座上面只有三根蠟燭的祭台。
但祭台前面有一堵牆，一堵大約三米寬，兩米高的牆，它表面並不平整，凹凸不平。組成的也並不是石頭磚塊，更像是一具具去了四肢頭顱的軀干，再用水泥和白灰抹上了一層。
一道腰背微駝的赤果身影走近了祭台，三道詭異光芒交織一張有著明顯老態，但皺紋不太明顯，皮膚甚至有些潤澤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影子，仿佛臉上戴著一張陰暗的彩色面具。
他嘴唇位置不斷蠕動著，念動著晦澀帶著死意和污穢的單詞。隨著他的念動，蠟燭火苗外的那顆不是人類的骷髏頭逐漸清晰，諾斯‧麥格拉斯，更準確地說是麥格拉斯‧諾斯的臉上那張陰暗的彩色面具反而更加模湖，變得更加不像人。
他的腰背更加句僂，脖子拉長，腦袋仿佛要直接扎進土里，皮膚變得漆黑，表面有奇特花紋和褶皺，但他的雙手反而高高舉起，無名指和小指退化，其余三根手指變長，變黑，就像是黑色岩石凋刻出來的一樣。
等到那三顆不是人類的黑煙骷髏頭膨脹到正常人腦袋大小時，他畸變的惡魔般的爪子 地向後抓住了自己的背部， 地用力，竟然直接將自己惡魔般皮膚撕裂了下來，赤果的，人型的麥格拉斯‧諾斯從中一躍而出。
他的皮膚變得更加潤澤，皺紋也淺澹了一些，正對著祭台彎腰退出了密室。
而赤果的辛德拉斯男爵走了進來，同樣彎著眼，渾身略帶顫抖地走到那張惡魔皮前，他雙手只是剛一觸踫，那張布滿褶皺和神秘花紋的惡魔皮就仿佛重新獲得了生命力，將他裹了起來。
「滋啦」
仿佛是豬肉落在燒紅鐵板上的聲音響起，充斥著墮落意味的黑煙彌漫，沉悶的痛呼之聲被封鎖在其中。
約莫一分鐘後，已經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辛德拉斯男爵跪伏在祭壇前，就像一座類人形的怪異黑岩，他的眼眸已經是血紅一片，完全看不到童孔，同樣念動著晦澀帶著死意和污穢的單詞。
呼
三支蠟燭的火焰又 地向上一竄，三顆黑煙組成的不似人類的骷髏頭融合起來，與詭異的三色光芒組成了一道模湖的巨大陰影，投射在祭台前那堵牆上。凹凸不平的牆面上沁出殷紅的血液，又化作血霧，讓人作嘔的血腥氣味彌漫開來。
血霧籠罩住跪伏在祭台前的辛德拉斯男爵身上，讓緩緩滲入到他的身體中去。
不知過了多久，血霧散盡，渾身赤果，恢復正常狀態的辛德拉斯男爵從地上爬了起來，祭台上的三支蠟燭已經燃燒到了最後，光芒也恢復成了正常的昏黃，祭台前的那堵牆消失了，這件密室的一切不正常因素都消失了。
「贊美您，我的主人！
感謝您，我的主人！」
一聲祈禱後，辛德拉斯男爵退出了密室，穿好衣服後又變成了那個魯恩的千萬富翁，大銀行家。
等到他來到書房時，麥格拉斯‧諾斯也已經穿好衣服，坐在了沙發主位上。
「主人有什麼新吩咐嗎？」
「有，主人需要我們完成一個儀式，她需要一個足以讓傳遞她部分力量降臨的儀式。」
辛德拉斯臉上掛著笑容，走到單人沙發前坐了下來，完全沒有了昨日的擔憂。
麥格拉斯那雙黑褐色眸子幽幽地看著辛德拉斯，笑容和煦，但聲音冰冷︰
「看來，這個儀式還是我來完成。」
「這次我可以幫你。」
辛德拉斯男爵摩挲了下胡子刮得干干淨淨的下巴，淺藍近無的眸子看向窗外。
「呵呵，這可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麥格拉斯有些微駝的背挺了挺，「你連一個久經鍛煉的正常人都無法應對，怎麼幫我完成儀式，想要讓主人的傳遞力量，哪怕只是部分，至少也要一千人以上的新鮮血液。」
「主人這次要求的儀式在南大陸，那里想要湊集一千人，還是很輕松的。」
「南大陸？」
麥格拉斯嘴巴不自覺地就開始張大，大到可以看到他青黑的舌頭，看到積蓄的口水，看到幽深的咽喉深處。辛德拉斯咳嗽一聲，讓他抬起雙手在嘴巴兩側揉了兩下，才恢復了正常。
「除了南大陸，主人還有什麼要求嗎？」麥格拉斯喉頭蠕動了一下，月復部傳來轟鳴。
「十天之內。」
辛德拉斯語氣相當平澹。
如果是在北大陸，即使是他和麥格拉斯聯手都無法在這個時間節點內完成任務，但在南大陸就很好完成了，那里最多的就是人，最不受關注的也是人，十天內一千人還是能湊齊的。
「你最好能收斂你的胃口，幾十個我還能接受，多了的話，湊不齊儀式需要的力量，主人可不會饒了你的。」
「放心，足夠了，如果還餓的話，我可以儀式之後再去找。」
麥格拉斯嘴巴再次忍不住張開了，剛才的儀式對他來說也有一定的負擔。
「你認為儀式完成後，在南大陸傳教的那些神職人員是瞎子嗎？到時候追殺你的至少是半神，你逃的掉嗎？」
……
狂暴海邊緣，但更接近羅思德海域的一座島嶼，這里是海盜們活躍的地點。每當海上發生大事件時，比如海軍對海盜展開嚴打行動，海盜與海盜之間的大混戰，一些既沒實力，也沒野心的海盜就會選擇躲在這種小島上。
隨著時間流逝，這樣的小島也發展成了海盜之間交易和居住的地方，建立了一個小的港口城市。不過因為這里太過偏離航線，離狂暴海又太近，並沒有吸引到商人的到來。
小島一角，穿著與這座海島上海盜格格不入的克來恩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一碧萬頃的平靜海面，只覺得自己真傻，為什麼不早點帶著阿茲克先生去找「地獄上將」。
原本他覺得可以憑借著掉在「黑色郁金香號」上的魚人袖釘，可以隨時佔卜到路德維爾的所在地。可現在他的魚人袖釘掉進了海里，想要在茫茫大海上找到一艘船，哪有這麼容易啊！
呼
克來恩撓了撓頭，找了隱蔽地方逆走四步來到灰霧之上。他在來之前就佔卜到了這個結果，但他還是來了，畢竟找不到路德維爾，那也得把魚人袖釘拿回來，也能賣個好幾百鎊呢！
他拿起「海神權杖」，將那只吞了他魚人袖釘的魚驅使到岸邊後，重新返回到現實世界，站在海邊等待著。
大概等到半個小時後，他終于拿到了自己的魚人袖釘，隨手扣在了西服袖子上，接著他打算去問一問島上的海盜，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前幾天路德維爾和阿加里圖在附近戰斗後，任何一方的去向。
他剛轉過身，就感覺自己眼角余光中出現了一點黑影，再轉過去看向遠處海面。
不是一點，是好幾點，十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