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分藩後續,袁尚求見

作者︰馬月猴年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有人說,三國之中,劉備曹操孫權,其實就是悲劇的英雄,因為他們做的事情,到了最後都是一場空。他們爭霸天下,結果最終落到了司馬手中,他們奮斗一生,結果臨了都沒有看到夢想成真,他們努力拼搏,結果只剩下了江間的一壺酒,漁翁的一聲嘆。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這也沒有錯。

但是如果站的更高一些,或是從更深層次的方面去考慮,其實劉曹孫三個人,都為了整個華夏的歷史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因為他們三個人,在各自統治和治理的時間之內,都不約而同的做出了一件事,一件意義深遠的事情,就是啟用了許多寒門,甚至是庶族的人才。

曹操就不說了,很多人都清楚。

劉備之下,關羽是逃犯,張飛是商戶,諸葛亮是破家逃亡荊州的寒門……

孫權的手下,雖然孫十萬一輩子都在和江東士族抗衡,但是在抗衡的期間,也提拔了一些杰出的寒門人才,比如呂蒙,周泰,闞澤等等……

從這一點來說,他們是成功的,他們也是偉大的。

不管他們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至少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給與了漢代更多人的晉升空間,他們開闢了上下階層流動的渠道,使得已經漸漸固化的階層等級重新活動起來,才有了三國時期那麼光輝閃耀的各種人物。

縱觀整個歷史來看,在每一次的打破階級固化,重新確定新的階級的時候,都有一批才智驚艷的人才華光,照耀在歷史的道路之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所以嘗到了甜頭的寒門和庶族,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即便是三國結束了,他們也不願意再次沉淪。

整個的春秋戰國,權柄都是屬于貴族的。秦朝之所以能夠一統六國,其中未必沒有二十軍功爵的相當一部分功勞。而漢代之後,權柄是公卿的,士族強大,把持地方,和中央抗衡,然後劉曹孫三人在爭斗的過程中,提拔了大量的庶族,而這些庶族發揮出的力量和光華,遠遠超出了同時期的那些所謂『更高貴』的士族子弟。

雖然漢代最終的結果,就是五胡亂華,各自為政,但是與其說三國紛爭最後導致了五胡亂華,還不如說那些不甘心就這麼沉寂下去的寒門庶族,為了爭取自己不至于被『九品中正』等級完全固化,不至于再次變成下等人,他們義無反顧的行動了。

顯而易見,寒門和庶族本身並沒有太多力量,因此借助外力就成為了一條必然的道路……

所以就像是斐潛之前分析的那樣,整個漢代的邊境問題,是漢人本身的問題,整個三國的問題,也是漢人自己的問題,就連後續的五胡亂華,也同樣是漢人自己的因素。

如果不是華夏人自己折騰自己人,那麼沒有那個外族能夠抵擋得住華夏人的腳步!

這一點相信很多人也知道,但是就像是之前斐潛問劉備的問題一樣,知道『苛政』如此,那麼有去做了什麼,去改變了什麼?

斐潛認為,華夏之所以流放都往邊緣地區扔,是因為大多華夏人都認為周邊都是蠻荒之所,都是不毛之地,直至後世明清,依舊認為四海皆蠻夷,唯有華夏美。

所以斐潛提出『資源論』,不落余力的給劉備灌輸交趾多麼美,有多麼多的物產和財富,這都是為了通過劉備,也讓其余的華夏人開始形成一個觀念,外面的世界雖然蠻荒,但是有數不盡的財富和機遇,與其在自家家中打生打死,不如向外走一走,看一看去……

雖然說這樣處理之後,將來肯定還有新的問題,但是將來的問題也只能留給將來的人去處理了。至少現在這個階段,斐潛覺得這樣做,是一個解決當下尖銳的社會矛盾的方式方法。

『劉玄德若是此去,怕是難回華夏了……』龐統緩緩的說道。

對于劉備的安排,龐統沒有多少意見。

因為雖然將權利下放給劉備有一定的風險,但是風險性不高,因為很簡單,劉備已經是四十了。在漢代平均壽命大概四十幾的水準來算,劉備差不多已經算是黃土蓋到了脖子處的年齡了。

即便是從現在開始,劉備什麼都不準備,立刻奔向交州,在路上至少也要一年的時間,然後交州的士燮肯定也不會輕易的就放棄手頭上的利益,劉備即便是邊打邊談,拉攏一批打一批,沒有個兩三年的時間也搞不定士燮。

打下交州之後還需要恢復生產,恢復經濟,積蓄力量,這又至少要兩三年,所以即便是劉備心懷不滿,去交州就是為了領軍打回來,按照最快的來算,等到劉備能夠有實力可以回頭的時候,怕是已經年近五十了……

再加上交州嶺南一帶的氣候,蚊蟲,瘴氣等等,稍有不慎……

而劉備的下一代麼,且不說會不會因為歷史的車輪變動產生什麼偏差,就說普通人在戰亂之後都喜歡穩定一段時間,那麼劉備老了之後,下一代在斐潛特意安排的關中穩定的生活條件下,每日錦衣玉食,盡情讓劉禪放飛自己,將來等幾年十幾年再放到交州去之後,還能有多少豁出去拼搏的決然?

漢代慣例,出任外地太守,刺史州牧等重職的,長子需要留在中央作為人質。

所以龐統說,劉備這一去,怕是無望再回華夏了。

『嗯……』

斐潛微微低頭,回應了一聲。

其實在最終看見劉備捧著金印,緩緩而退去的時候,斐潛心中多少也有些傷感泛起,畢竟劉備身上,也曾經寄托了斐潛少年時期的一部分的夢想……

不過,斐潛現在考慮得是更多人,是整個的華夏。他不能因為個人的好惡就去任意胡亂安排,他必須考慮更多,權衡得更多。

就像是給劉備一個交州刺史,兩個三品雜號將軍一樣,似乎是很大的權限和榮譽,但是實際上實權卻需要劉備自己去爭取,斐潛頂多只會調配一些郡兵一些物資分配給劉備,讓劉備可以前期展開而已。

斐潛既然有現代人思維的優勢,就必須要用起來,否則還是和漢代人比拼白刀子、紅刀子、綠刀子什麼的,豈不是侮辱了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學識?

向外拓展,必然很有大可能性會形成藩王割據。

現階段斐潛有了兩個『藩王』,一個是西域的呂布,一個是即將踏上征程的嶺南劉備……

或許各朝各代的名稱不太一樣,但是實際上都差不多,所以如何處理好各地藩王的問題,也就是斐潛當下應該先期考慮的事項,而不能放任等到下一代尾大不掉的時候才想著說要怎麼解決。

『設立「藩蕃院」,當其時也……』斐潛緩緩的說道,『專職各地蠻藩之事,收羅蠻藩之人……』

華夏古代的外事機構,在春秋戰國和秦代有官職,但尚未專設一個部門來負責,比如秦代負責外交的官員,稱之為典客,然後對應的外事國家,便是典屬國。

漢代是將負責外交事務的職務,合並到官署大鴻臚之中,稱之為尚書主客曹,又有南北之分,專門負責掌管少數民族蕃國朝聘接待的政令及護衛等事務……

龐統愣了一下,說道︰『主公欲將主客曹另設之?』

斐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藩蕃院,不僅要迎來,還要去往……』斐潛緩緩的說道,『更重要的是收集……此間事務,僅主客曹一職,辦不來的……』

『迎來,去往,收集……』龐統念念有詞,目光游動。

斐潛頗有些興趣的看著龐統,想看看龐統能不能從這三個似乎毫無威脅性的詞語當中,察覺到一些什麼。

『迎來,便是主客曹之職了……去往,莫非是教化一事?』龐統目光一亮,轉過頭問斐潛道。

斐潛點了點頭,『差不多罷……』

『收集……以收番邦錢財物?』龐統說道。

斐潛哈哈笑笑,說道︰『士元所言,幾近也!然仍有不足之處……』

『還請主公賜教。』龐統拱拱手說道。

斐潛擺擺手,示意龐統不必如此正兒八經的,然後說道︰『既然是迎來,當有定例,或三年,或五年,豈可任其欲來則來,不欲則絕貢?此乃其一。其二,所謂朝貢,當有裨益于華夏也,金銀珠寶乃商貿俗物,豈可添為朝貢之物或是賞賜之用?當取彼處盛產,而華夏少有者而納之,切莫以濫竽充數,亦或是假為祥瑞,欺瞞侮辱。其三,有貢當有賜,所謂禮尚往來是也,然需衡之,以定數目,當用華夏之產,不用財貨俗物,以防厚此薄彼,亦免奸妄之人,從中漁利……』

想想後世什麼不知道哪里的使者,在路上抓兩只白兔子,一只白毛雞,就可以當做什麼番邦祥瑞,然後喜滋滋的拿回去一大堆的金銀財寶賞賜,豈不是擺明車馬的告訴番邦之人,華夏之中錢多人傻速來麼?

縱然是有政治上面的需求,也不能這樣亂搞。

『去往,除教化之外,另有水文,刺探之責……至于收集麼……』斐潛的聲音越來越小,表情也越加的嚴肅起來。

龐統微微低著頭,也是同樣神情嚴肅。

兩個人的身影在陽光之下拉的挺長,正好和堂中那一塊『求真求正』的屏風之下的陰影融合到了一處……

……(^._.^)?( ? ?)……

袁尚一路而來,越走便越是奇怪。

一部分是奇怪當地的事物,另外的一部分奇怪麼……

在他的印象之中,並北這一塊就是莽荒。而在莽荒之地生活的人,自然就是蠻人,或是荒人。

可是現在……

『此,此為何物?』袁尚忍不住指著不遠之處的一件器物說道。

『似之翻車……』一旁的護衛回答道。

袁尚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翻車。翻者,板也。此物雖說與翻車類,然無板也……』

袁尚知道護衛也未必清楚,便轉頭叫道︰『公則何在?』

叫了一聲沒人答應,然後又叫了一聲,才見到郭圖緩緩從後面趕了上來,說道︰『不知何事喚某?』

袁尚將問題重復了一邊。

郭圖似笑非笑,說道︰『既不知其名,便遣人問之便可……屬下還有些事……告辭,告辭……』

說完,郭圖便拱了拱手,然後又落到了後面去了,不跟著袁尚的車輛一同而行。

車輪碌碌,袁尚的目光落在低著腦袋拱著手,畢恭畢敬禮儀規範的郭圖身上,然後慢慢拉開了距離。

就像是拉開了兩個世界。

良久,護衛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公,可要小的去找個農戶詢問一二?』

袁尚吸了一口氣,然後吐了出來,說道︰『不必了。』

察言觀色,是每一個孩子都具備的本能,試探父母底線,也是每一個孩子從小到大的策略。

袁尚從小就跟著袁紹長大,別的本領且不說有多少,但是察言觀色的本領卻是修煉到家,很有一番的水準。

如今郭圖逢紀對待自己漸漸冷淡,袁尚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可是看歸看出來了,要怎麼做,或者說怎樣做才算是最好的方法,袁尚卻不知道。

之前只要招呼一聲,甚至都不需要明說,只需要稍微表示一個態度,便有逞心如意的物件送到面前,至于吃喝什麼的,更是不用多費什麼心思,而現在……

袁尚仰頭望天,心中默默的叫著,父親大人啊,若是在天有靈,便來幫一幫我罷,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應該怎麼走……

且不論仰頭望天,企圖天上掉下一個系統來的袁尚,將視線轉向後方的兩個袁紹時期的重要謀士,卻也是同樣的心事重重。

落在後面的郭圖看了一眼前方的袁尚車輛,然後又和身邊的逢紀對視了一眼,各自沉默下來。他們兩個人,心中也有些方,四四方方的膈得胸月復之中相當難受。

在他們兩個人原先的設想之中,袁尚無疑是有價值的,而且還是獨家的,是屬于無上的隗寶。畢竟袁氏是天下望族,而斐潛這樣一個河洛斐氏的旁支子弟,難道不需要袁氏袁尚這樣的一個世間稀缺珍寶來裝點門面麼?

然而,從到了上黨開始,一切都走向了他們所看不懂的方向。

沒有所謂高規格的待遇,也沒有什麼對于袁氏榮耀的敬重,就像是對待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尋尋常常的士族子弟一般……

這個斐潛到底是怎麼想的?

難道說驃騎已經像是當年的董卓一般,進入了瘋狂狀態,完全不當士族子弟是一回事了麼?那麼自己帶著袁尚過來,豈不是就像是對牛彈琴一般?

郭圖逢紀惶恐不安,哪里還能有什麼心思去安撫袁尚?

可是,隨著一路行來,道路兩側的農業和村寨,又讓郭圖和逢紀迷惑了起來。

因為正常來說,如果驃騎將軍斐潛,真的就走上了董卓的老路,那麼周邊的農田和村寨,不會如此的祥和且有序,更不會有農夫在田間勞碌的時候還能唱幾句歌謠……

當時董卓亂關中河洛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人間慘劇,而現在,這眼前的一切,無論如何都與慘劇掛不上任何的關系吧?

所以郭圖和逢紀就很自然的推測到了一個令他們極其失望的結論,驃騎將軍斐潛真的不在乎有沒有這個『袁尚』的加持,自然也就不用表現出什麼『出迎二百里』之類的姿態來……

若是袁尚真的沒有了價值,那麼對于郭圖和逢紀來說,也就等同于手中握著的,不是價值連城的玉璧,而是一塊破石頭。

那麼怎麼辦?

還有什麼可以賣的麼?

到了最後,似乎也就是剩下了對于冀州的了解,和潁川的一些人脈……

而這些東西,驃騎將軍會感興趣麼?能出多少的價錢?郭圖和逢紀都感覺到了相當大的壓力,並且一路之上絞盡腦汁在不斷的核算和推演,企圖在見到了斐潛的第一時間,就能最大程度的展示自身的才智和價值,獲取一個更高更好的職位。

因此郭圖和逢紀不但不怎麼理會袁尚,連兩個人相互之間也漸漸沒有了交談,畢竟都是知根知底的,萬一自己那點想法被對方抄襲過去,自己豈不是吃虧得要死?

一路之上,這種詭異的情形保持著,就連負責『護衛』的馬越都有些看出來了。馬越新接到了調令,然後繞道太原去了上黨,便負責帶著這樣一行人過河東,進入了關中地區。

不過馬越也懶得理會其中究竟怎樣,不說話也好,只要路上不出什麼蛾子就成。

行行復行行,當長安城一大五小的輪廓在天邊漸漸凸顯出來的時候,馬越不由得熱淚盈眶,神情激動。在陰山之時,就听關中來人吹噓醉仙樓的菜肴多麼多麼好吃,天香樓的美女多麼多麼的妖嬈,當時他只能是直著脖子吞著口水,而現在,哇哈哈哈……

和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馬越不同,在隊列之中的袁尚郭圖逢紀三人,卻徹底的失望了,因為很明顯,別說所謂『二百里出迎』的規格了,就連二十里的待遇都沒有!

『馬將軍!』袁尚突然大聲的叫著。

馬越皺了皺眉,收了臉上的笑,雖然有些不耐,但是依舊拉住了戰馬,微微回頭看向了袁尚。

『馬將軍!在下有要事求見驃騎!』袁尚在車上直接拜禮,『還望馬將軍入城之後,替在下通稟一聲!在下感激不盡!』

馬越咧了咧嘴,然後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袁尚,打馬向前。在馬越看來,也就通稟一聲而已,不算是什麼太大的事情。

然而在隊列後面的郭圖和逢紀卻面面相覷,這個熊孩子,到底想要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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