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話的凌清林，他的面龐似乎僵硬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雙拳緩緩緊握。
他死死的抿著嘴，閉上了眼。
「陳安。」
凌清林開口了，只是這聲音嘶啞，艱澀, 似乎用盡了勇氣才吐出字眼一般。
「你是旅者，不是小丑。」
陳安點了點頭。
「對。」
「你是驚悚。」
「是。」
凌清林的嘴角上揚了下，他睜開了眸子，面龐的肌肉在抽搐間變得表情極為豐富。
「那我是什麼？」他問道。
陳安微微一怔，看向一旁的屠茲‧摩爾。
在自己剛進小鎮的時候，是屠茲大叔和凌清林最熟絡的。
「怪誕級-壞運氣。」
屠茲‧摩爾看著凌清林，面無表情的低沉道。
「是啊，壞運氣」
凌清林吸了吸鼻子，他的眸子陰霾的看向陳安, 看向屠茲，看向顧萊茵，看向洛柒。
「你們，一個個都強大的很啊。」
「佛芒萬丈，詭異不得近身，肉身強橫，身為驚悚級的扭曲之物，詭佛雙修」
他指了指顧萊茵。
「無頭騎士，黑劍滅魂。」
他指了指屠茲‧摩爾，笑了笑。
「現在，你還掌握了古摩爾語，對麼？世界上最古老，最具有魔力的語言」
「還有洛柒，因為是冷血者的緣故，天生不會受到幸福小鎮的詭異效果影響」
「這不該是用戰力取代的麼？」
「那為什麼，你靠一柄劍，就能擁有比肩驚悚的力量？」
凌清林低下了頭, 他掩面笑著, 只是笑著笑著，卻再度留下了淚。
「你們都多厲害啊！」
「陳安，我本以為你只是個怪誕級的小丑，可是呢？你在禁閉塔，能一個人殺出去啊這是被稱之為22路徑中怪誕級最孱弱的小丑，該有的力量麼？」
凌清林看向陳安，他的呼吸急促，有些喘不過氣來。
「和和你比起來」
「我更像是一個小丑啊！」
「你們都太強大了，我呢？我什麼也不是！」
「既然你們都這麼強大了，那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阻止我，追求我的幸福？！」
他咆哮著。
一旁的凌安若已經呆滯住了，他愣愣的看著哥哥，難以置信的道︰「哥，你，你在說什麼胡話，你也被污染了麼？」
凌清林瞥了一眼凌安若，可他那扭曲的面龐卻將凌安若嚇到了，讓這姑娘臉色蒼白的接連後撤，一時間像是沒了任何依靠。
「清林是異變路徑是怪誕級的壞運氣。」屠茲‧摩爾走到陳安身旁, 在他耳畔輕聲道︰「在怪誕級的唯一能力，是讓人類或詭異的運氣變壞，事物的走向變得糟糕，但效果很有限。」
陳安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有些復雜的看向凌清林。
所以，他不願意面對真實。
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己對妹妹的感情。
也是因為
嫉妒麼？
還記得最初要進幸福小鎮的時候，在木屋那里，每個人都各顯神通，只有凌清林被動的被詭異壓制，並顯得毫無作用。
可到了幸福小鎮，他搖身一變，變成了狩獵隊的臨時隊長，那威武與值得信任的模樣，那干練而可靠的樣子就連戰力，在當時的狩獵隊時，他也比顧萊茵要強大的多。
他沉迷的，也是這樣的反差與力量？
因為這也能讓他感受到幸福？
再加上妹妹凌安若的存在
想到這里，陳安卻忽然笑了。
他的嘴角上揚，咧的很大，他沒有使用「小丑解放」，卻像是使用了「小丑解放」一樣，
笑的夸張。
他大笑著朝著凌清林走了幾步，半掩著面龐看向他，眸子里透著幾分憐憫，幾分譏諷的凝視著他。
「你在說些什麼啊」陳安開口道，听他的語氣，仿佛听到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一般。
「我說錯了麼？」凌清林咆哮著，陳安的眼神讓他感到不舒服，及其的不舒服，仿佛自己就是一個笑話，自己說的話像是什麼狗屎不通的東西！
「我只想和妹妹，在這里過平靜的日子，我有什麼錯！」
「外面的事情不公平，根本不公平，我就是個廢物，你知道麼！」
「這里是公平的，大家是互相幫助的，哪怕是詭異，哪怕是又如何！」
「這里不比外面的世界，真實百倍！」
他歇斯底里的說著，看著陳安越來越近的身影，不自覺的加快了語速，聲音顫抖。
砰！
陳安伸出右臂，直接打出了一拳，沒有任何附加詭異性的一拳。
可這一拳，卻讓顫抖的凌清林直接倒在了地面上。
這是擁有小丑完全吸收後，賦予他的人類極限技巧的一拳。
是哪怕作為「幸福小鎮的勾八騎士」也無法抵抗的一拳。
看著凌清林向後拋出，撞到門框旁的會磚瓦牆壁上，再緩緩抬起的頭顱，憤恨而扭曲的雙眸，陳安再度笑了。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狗屁話啊
「真實你覺得這里比外面更真實？」
「不需要任何付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獲得力量，就可以被人擁戴，就可以享受敬仰，家人安康，兄妹關系和睦，死去的人復活在眼前，這就是你所謂的真實？」
「這有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沒努力過？我努力過多少，付出過多少，你知道什麼！」
凌清林看著陳安臉上愈發放肆的笑意，看著他憐憫而譏諷的眼神，他感到自己的渾身上下都止不住的在顫栗。
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在文灣被街頭的惡霸凌辱，自己被扒光了堵在巷子里的時候一般無助，無奈，絕望！
可現在，他不再是小的時候，他決定反抗。
用言語。
「你覺得我強麼？」陳安再度向前，攜帶著讓凌清林感到恐懼的壓迫感，他完完全全的釋放了屬于驚悚級的靈性波動，居高臨下的看著凌清林。
「你」凌清林抿著嘴，咬著牙。
「強。」
陳安點了點頭，他覺得此刻
自己應該點根煙。
隨後，模索了下兜里，發現疤哥給的鐵匣子早不知道去哪了，或許在小鎮的某一個角落躺著吧。
「哎。」
「那你知道，代價麼？」
陳安蹲子，看向凌清林。
「你憑什麼覺得，強者是那麼容易成為的？幸福是那麼容易得到的？」
「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經歷了什麼才換來你眼前的這份力量的？」
命運的無奈，真正作為小丑的絕望，眼看著身邊親近的人一個個死去，自己卻無可奈何，甚至于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自己是那該死的「無終旅者」的轉世命運的漩渦必定聚焦于自己的身上，自己身邊的人必定受到波瀾，而自己也必須一個人孤獨的踏上旅行。
背負著命運的枷鎖，可笑，可憐，悲慘，而無奈的命運。
這樣的代價換來的力量。
軟都事件換來的「完全吸收小丑源質」。
值得麼？
如果有的選，陳安寧可不要這勞什子的力量！
「我也很努力，我也努力過了！」凌清林鼓足了勇氣咆哮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沒努力過？我用盡了一切方法去研究如何吸收源質，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陳安搖了搖頭。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不會相通。
「阿彌陀佛，凡所見色，皆是見空。」
顧萊茵不知何時走了上來，他念了一首佛號，隨後雙手合十，眼眸溫和的看向凌清林。
「凌施主，離開這里後，我願將我的佛法傳授與你，你可以獲得你夢寐以求的力量，但你知道的，這並非是簡單的傳授，你需要經歷我經歷的一切。」
听到這話，凌清林的眸子忽然一亮。
「真的？」
顧萊茵點了點頭，溫和道︰「是的，我修的佛法為苦行，在我六歲的時候，我被父母丟入了森林，我在里面經歷了六年的歷練，記得那時候我們去了三十一個人，當我們都十二歲了，我們走出來了三個人。」
凌清林愣住了。
「佛教會了我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無懼無畏，無喜無怒，我們每個人都是行走在人世間的苦行僧，我們要做的，只是以平靜的心態走完這場旅途。」
「修此佛法，需摒棄情感，無喜無怒，無悲無畏，觸其任一即為虛妄，法道破碎，重頭再來。」
陳安看著顧萊茵，他知道，顧萊茵說的是大實話。
在家中，顧萊茵親手將他的「妹妹」捆好了，問自己是不是殺了就行的時候，他的面龐依舊是溫和的，沒有絲毫的波瀾的。
「凌施主，你做得到麼？」顧萊茵看向凌清林，溫和道。
凌清林的面龐僵住了，他看向顧萊茵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此刻，屠茲‧摩爾也走了上來。
他低沉的聲音在此地響起。
「清林，抱歉，我一直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但我成為無頭騎士的方法，你應該無法復制」
屠茲‧摩爾嘆了口氣，他道︰「作為暴君路徑的異變者，我的家族來自第二紀的遺留，我們遵循的修行法則，並非是單純的扮演與理解，而是帶有古老色彩的些許‘超凡’因素。」
「這正是我渴望的！」凌清林忽然眸子發亮，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雙手扶住屠茲‧摩爾的肩，吸了吸鼻涕，快速道︰「我不希望折磨自己，也不希望折磨他人我無法接受異變路徑的陰暗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以建立在他人的痛苦與死亡之上，提升自己的黑暗」
陳安看著凌清林的面龐，听著他的話，不禁吸了口氣。
是啊，他說的沒錯。
屠茲‧摩爾輕笑了下，他黝黑的面龐上泛起肯定。
「我知道，清林，但這意味著你一生要與自己，與世界做斗爭，這是一條孤獨的道路你需要拆解自身力量的構成，將它們化為一個個你能理解的字符與公式，就像是古老時期，破曉紀元之前的世界一樣。」
嗯？陳安微微一怔，他有些奇怪的看向屠茲‧摩爾。
「比如」屠茲‧摩爾微微沉吟，他道︰「我的‘無頭騎士’能力有三個，它們分別取決于天絕，樞破，合圓三穴，從中構建靈性框架，從遙遠的彼岸牽引權柄，傳遞古老神靈的意志，以構成自身的力量來源。」
說著，他從包里掏出一本泛黃的本子。
「這是第三紀元後，我們家族研究出的異變靈性穴位圖。」
凌清林呆呆地接了過來，打開後發現那是一頁頁的平面人類身軀圖案，每個圖案上都有著密密麻麻的點穴，上面以螞蟻般的小字解釋著一個個運轉的原理。
並且，這樣的內容，有著超過五十頁。
其中的穴位合算，密密麻麻的超過上萬個。
「像是這樣。」屠茲‧摩爾伸出右臂，他微微眯了眯眼，隨著漆黑光芒流轉，他的右臂逐漸被烏黑色澤覆蓋，變成了一柄古樸劍刃的模樣。
這劍刃不夠清晰，更像是附著在手臂上的延伸。
屠茲揮動了下，頓時刷刷的破空聲響起。
「這是我在驚悚級‘無頭騎士’的能力之一，黑劍。」
他撫模著自己的小臂，在其中的靠近內測中心的地方點了一下。
「順著陰玖。」
說著，他的指尖劃過肌膚，來到大臂處。
「極干，過九樞。」
「落肩頭這里的絡缺，進胸口處的玄干，同時左樞，下樞，合力量，詭異性會形成共鳴，觸發樞破穴，傳遞與共鳴會前往靈界，再從天穹匯聚，重復三次脈絡，匯聚成這黑劍。」
听著屠茲的話，凌清林有些呆滯。
「這是能力的原理那該如何變強？」他問道。
屠茲點了點頭，道︰「冊子上的穴位你都背會，研究明白後，可以嘗試進行改進，並且模索出屬于自己的公示，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當你可以將自身能力按照公示拆解，明白力量的構成，詭異性的共鳴，遠離，點穴，就可以進行嘗試。」
「嘗試失敗，或許會很痛苦，並且伴隨著一些危險，小概率會影響到未知。」
「成功，則進一步，可以繼續進行試驗。」
「在從‘罪人’成為‘無頭騎士’的路上，我用了十年。」
屠茲‧摩爾看著凌清林。
卻見，他將目光看向了洛柒。
洛柒的嘴角似有似無的勾了一下，隨後她向前走來，清冷開口︰「你在好奇的我力量？」
凌清林沒說話。
而一襲黑色勁裝的洛柒則是
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下面，往上翻卷
隨著黑色勁裝被她月兌下，隨著陳安刷的一下有些發紅的面龐
下一刻，陳安與凌清林的瞳孔皆是微微收縮。
洛柒穿著白繃帶的束胸，也並沒有什麼骨科內容的浮現。
反而是。
那布滿白里透紅的身子上，那干瘦卻精練的肌膚上，一道又一道猙獰的疤痕！
猶如恐怖的蜈蚣布滿全身的疤痕，從胸口下蔓延到整個腰部的疤痕！
黑紅色的，猶如火燒火燎的痕跡，又像是被千百次劈砍毀滅的肌膚，永遠的喪失了恢復成原本模樣的能力。
「我修劍，無情劍。」洛柒道︰「冷血者，是順帶的。」
「條件，簡單，沒有感情。」
「用自己的劍，劃破肌膚，感受疼痛，重復，一日，一周，一月，一年，復年。」
「感受不到痛苦，確切的失去痛苦，不論是還是內心都不再痛苦。」
「達到肌膚被利刃割裂，卻完全毫無波動的時候。」
「就滿足了，第一步的需求，可以，執劍。」
「接下來，第二步，五感缺失三年，蒙面，束口，用藥劑滅鼻，肌膚被繃帶覆蓋，五感盡失，三年後出關，完成第二步。」
「第三步，百萬次揮砍，直到持劍，揮劈，變成本能。」
「這一步，我用了十六年。」
「第四步」
「第五步」
「第九步煉心，正是我現在在做的。」
洛柒看向凌清林，俏臉平靜，沒有一絲一毫情感的道︰「你想學，我教你。」
凌清林閉了下眼。
陳安吸了吸鼻子，走向前來，拍了拍凌清林的肩。
輕聲道︰
「清林，他們那些都太殘忍了，我的方法柔和很多。」
凌清林睜開了眼。
「我的身份比較特殊嗯，也因此有一些能力。」
陳安可以使用自身的「節點」，就像是樹那里，上一任「無終旅者」留下印記節點一樣，讓人感受到自身遺留的東西。
換句話說，雖然不夠清晰，但陳安可以讓凌清林達到真正意義上的「感同身受」。
「我可以試試。」凌清林咬了咬牙，看向陳安。
陳安點了點頭，將手放到了凌清林的額頭上。
「不要抵抗」
「我帶你感受一下，我得到現在的，你所羨慕的力量的」
「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