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是呼吸法所沒有的。
或者說,呼吸法與冥想法截然相反,呼吸法需要呼吸,需要細致入微地感應身體,境界高了,還需要感應外物。
呼吸法,溝通的是包括人體在內的一切物質。
透過呼吸,去感應,去踫撞萬物呼吸的間隙,去控制情緒的波動。
冥想法則主動遺忘外物,追尋心靈,觸踫,響應最原始的動因,以此獲得精神層面的提升。
岡布茨突然想到每到夜晚就會出現的那些古怪聲音,那些聲音能夠勾引出人內心最極端的種種念想,如果這時候進行冥想法修行
岡布茨打了個寒顫。
這根本就是在找死。
但是,如果在這種極端念想滋生的狀態下,試著去溝通這些源自心底的念頭是否,可以讓精神增長的更快?
岡布茨搖了搖頭,這顯然有些異想天開了。
肉丸煎熟了。
岡布茨用夾子夾到餐盤上,配上幾根秘制烤腸,又從一個蒸鍋里夾過兩條手腕粗的植物睫塊,這是濕骨森林獨有的一種食物,生的時候跟骨頭一樣硬,完全咬不動,極難煮熟,煮熟後有種特殊的香氣,很淡,越嚼越越香,還有若有若無的甘甜,十分美味,配上一杯流浪角最受歡迎的果汁,簡直不能再完美了。
岡布茨吃的汁水橫流,很是滿足。
等他吃飽喝足,煎鍋上只剩下最後一個肉丸,這是留給安娜的,岡布茨蓋上蓋,安娜回來會自己找來吃。
半個小時候,感覺消化的差不多了,岡布茨去洗了個澡,然後將枕頭豎起靠在床頭,半躺著閉上了眼楮。
冥想法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岡布茨心中覺得差不多了。
驀地身上浮現一層蒼白火焰外衣,他激活了生命種子。
一股無比強烈的勃勃生機,從岡布茨體內擴散,填充滿整個房間。
岡布茨牙縫間溢出氣流,呼吸趨近于無。
大腦,再度變得艱澀,仿佛做什麼都慢了一拍。
呼吸盡量壓抑著情緒,平復著內心的躁動,排空一切無思無想,隨後,仿佛心靈間滴落了一滴冰涼水珠,世界似乎在這個剎那,出現了新的變化。
岡布茨猛地睜開眼。
發現自己出現在一處迷蒙混沌的空間,可是很快,整個世界色彩驟然發生了變化,四周的空間變的黑暗陰森,溫度急轉直下,他的身體瑟瑟發抖,似乎有看不見的冷氣在侵襲著他。
岡布茨忍受著。
許久
許久
又是一滴水珠滴落,只是這次,這滴水繚繞著煙霧一樣的森冷寒氣,讓岡布茨感受到了滲入骨髓的恐怖寒意,漸漸地,他的頭發、皮膚、衣服披上了一層冰霜。
冰霜越來越多。
岡布茨眼楮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
許久,岡布茨不再抖動。
啪嗒——
骨碌
骨碌
岡布茨的頭顱掉了下來,像一個冰球,在黑暗陰森的空間滾動著,四周慢慢涌出煙霧,空間再度變得迷蒙混沌。
隱隱的似乎有很輕、很輕的歌謠回蕩。
岡布茨身上的蒼白火焰熄滅了。
他的身體癱軟在床上。
一動不動。
呼吸也停止了般,若有若無。
直到安娜拍響房門,岡布茨意識從無盡的孤寂中回歸,哈的一下長開了嘴巴,帶著淡淡朽木氣味的空氣被大量吸入肺部。
岡布茨眼皮開合了幾次,終于疲憊地睜開了眼,外面的天空似乎已經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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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力的下了床,只覺身上的力氣被抽干了,做什麼都軟綿綿的。
他打開房門。
「怎麼了?」
安娜被嚇的往後一仰,「你受傷了?」
「沒有啊。」岡布茨有氣無力說著。
「那你怎麼這樣。」安娜兩只手在面前努力比劃著。
岡布茨轉身拿起一面鏡子,對著鏡子一照。
心髒咚的顫抖了一下。
他模著自己臉上好似歷經風霜,被嚴寒割破凍傷的皮膚,久久沒有說話。
「安娜,你找我什麼事?」
岡布茨呼吸著,體內的力氣在慢慢恢復,很慢很慢。
安娜眼珠一轉,微微把臉別過去,「我想跟你借點錢。」
「多少?」岡布茨放下鏡子。
「一片秘銀。」安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一片秘銀?這是借點?」岡布茨看著她,「到底怎麼了,我記得你還有一片秘銀,夠你堅持到下個月。」
安娜嘆息一聲,「我要購買巫師書了。」
岡布茨一怔,「巫師書,你現在就要用到了嗎?」
「我學會了一個學徒巫術,巫師書能夠完美記錄這個巫術。」
安娜張開手掌,上面躺著她身上最後一片秘銀,精美的秘銀和她的手形成了鮮明對比,「但它需要兩片秘銀。這是學徒級巫師書里面最便宜的巫師書。」
岡布茨有些明白了,試探著問道︰「你準備開始接取任務了?」
「嗯,再不接任務,免費課一結束,我就上不了課了。」安娜神情落寞,那雙緋紅的眼楮里沒有了曾經的光芒,「我會還你錢的。」
岡布茨看著這個從第一次認識,就如同天鵝般倔強的女孩,實在沒想到短短半年時間,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她失去了自信。
以前的她,自信到甚至有點狂妄,肆意釋放光芒。
想讓安娜听話,他只能用實力來壓住她,威脅她。
而現在,有比實力更能壓制她的,那就是巫師這個世界,知識有價,這個價,很高很高,無處不在,壓的人喘不過氣。
壓的人只能彎下了腰。
還記得那聲歇斯底里的吶喊,她說她一定會成為巫師。
她真的成的了巫師嗎?
兩片精美的銀色金屬,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女孩傷痕累累的掌心。
「不用還了。」
岡布茨走上前,「就當是你讓我成為你的隨從,讓我得以加入濕骨森林的報酬,巫師的世界一切都有價,從登船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應該遵循巫師世界的規則,以前是我強迫你的,現在,是我用錢換來的。」
安娜默然,許久收回手,點了下頭,轉身迅速跑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