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一章 將歸來

牧羊關外,殘陽如血,成群結隊的烏鴉盤旋在牧羊坡的上空,泛紅的眼楮盯著坡上的無數尸體。

「家主,今日這漢軍關牆恐怕是攻不破了!」

在雍氏部曲後面的山崗上,雍闌仰望著牧羊坡上的慘烈景象,到處皆是己方部曲的尸身,殘破的軍旗,灑落一地的刀槍劍戟……

漢軍留在這坡上的,只有滿地的「擲槍」。

雍盯著己方的傷亡,數度進攻,牧羊坡前甭管戰死還是苟活的,已經倒下了近三千人。

兵力已經折損了三分之一,但看著那漢軍駐守的關牆卻始終巋然不動。

此處地勢看似並沒有味縣守關凶險,但實則這數里長的陡坡卻暗藏殺機,那些步卒一鼓作氣模到了關牆前,早就已經精疲力竭,豈能再有攀登關牆的余力?

更不用說,關牆上以逸待勞的漢軍士卒,豈容己方士卒在關牆下養精蓄銳,一旦靠近關牆一箭之地,先是如蝗箭雨,後是似林擲槍,竟然殺的己方部曲存進不得!

「可惡!」

雍牧羊掃視著關牆上一面未倒的漢家旗幟,後槽牙已經快要被擠爆了︰「關內漢軍,絕不止兩三千人……漢軍定然是請來了朱提援兵,或者招募了其他的兵卒!」

兩三千人的傷亡,只是讓雍認清了這個現實,但遭受了這麼大的傷亡,輕言撤退,雍又絕不甘心。

雍的目光掃向了牧羊坡旁的盤龍江,心中陡然間便有了主意。

「雍闌,你帶一些會水的好手,沿著坡下的河水潛游到坡後關內,襲擊漢軍後營,為某打開關門!」

在雍的提醒下,雍闌也注意到了坡前的河水,眼下暮色四合,正好趁著濃濃夜色襲擊關後漢營。

雍闌挑選了數百會水的好手,月兌甲咬刃鳧水而上。

卻沒有想到,走到一半的時候,忽有一根竹刺順水漂來,直接扎中一人,尸體直接撲騰著浮上水面。

岸邊很快就亮起了火光,又有「敵襲」的叫喊聲,很快就有飛箭從岸邊射下來,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

在漢軍察覺到有人鳧水潛來,很快就有一排竹刺順流而下,水中的前排部曲立即遭了殃。

「撤!」

雍闌見到情勢不對,浮出水面立刻喊了一聲,就折返回去。

在等著消息的雍,突然接到了雍闌回來的消息,立刻起身來接,突然見到了雍闌是被人扶著過來的,一身黑衣看不出來的傷勢,但左腳抬起受不住力。

「家主,末將辦事不力,漢軍在河流上游扎好浮竹,一旦發現有人自水路進攻,便要砍竹阻人,末將不幸被竹刺擊中左小腿……」

雍聞言,看了看雍闌的小腿,揮了揮手︰「趕緊帶闌弟去養傷,斷不能懈怠!」

揮了揮手讓人將雍闌帶下去療傷之際,雍闌回過頭來盯著燈火通明的牧羊關前,終于是認清了現實。

雍令兩千部曲退後十數里,擇有利地勢安營扎寨,而雍帶著其余兵馬徐徐而退。

同時,雍派出幾名親騎,分別派往味縣、滇池各處,通知雍芒、張躍等親信將領召集兵馬,派來大筰,定要全力攻取下這牧羊坡。

……

……

「衛將軍,叛軍退了!」

牧羊關外的動靜小了一些,率軍擊退雍氏叛軍的句扶立即前來稟報。

衛弘和張毣正在漢營中審問一名雍氏叛軍的曲長,他在先前進攻牧羊關的戰爭中被漢軍的擲槍扎中了後臀,傷勢嚴重,流血甚多,但傷的卻並不是要害。

漢軍出關收拾戰場之後,見他身上革甲便知不是普通叛軍,于是抬了他入關,想要從他嘴里得知一些消息。

這廝口風甚緊,雖然漢軍中的醫者為他處理了傷口,但一直閉眼不說話,一副要打要殺絕不開口的模樣。

終于在句扶通報雍氏叛軍敗退後,這雍氏的曲長這才睜開了眼楮,抬頭打量著周圍的漢軍動靜,目光有些閃爍。

句扶瞥了一眼這人,繼續說道︰「雖然眼下還沒派人出關收拾,但目測之下,雍氏今日在關前足足折了近三千多條性命,而漢軍僅僅被敵軍流失所傷不過數十人而已,乃是大勝!」

在听到這則消息後,衛弘點了點頭,囑咐句扶按照先前的穩重策略,騎卒往遠處試探監測,步卒收拾戰場。

話到最後,衛弘瞧了一眼旁邊閉口不語的雍氏曲長,搖了搖頭不再將奢望放在這些降卒身上︰「叛軍中的戰死之卒挖個坑燒了再埋了,至于那些受傷難以走動的叛卒,就不要為難他們了,盡力救治。待戰事結束後,他們的傷勢多半好了,就留在大筰冶鐵坊勞作吧。」

衛弘說完,跨步就要離開此地,卻沒有想到原先那名雍氏曲長突然開口︰「漢家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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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衛弘的腳步頓下,回過頭來看著這名雍氏曲長,並未出聲詢問,想要听听他會說些什麼。

「小人姓盧名雄,家住牧靡縣東河里,兄弟三人,排行家中老大,因身子骨健碩有把子氣力,被選入雍氏的部曲當中,做了五百人的曲長。」

「盧雄……」

衛弘算是記住了這個名字,既然他選擇自報家門,多半是要說出來一些辛密的,衛弘在盧雄的面前席地而坐。

盧雄用手將自己的身子撐了起來,一陣吃痛咬牙的神情後,才緩緩對衛弘明言道︰「小人二弟在滇池城外被漢軍生俘,後又被放了回來,這是一恩。」

「前些日漢軍進攻牧靡時,小人雙親和幾位姐弟在家,沒被漢軍屠滅,反而遞了一袋糧食到家門口,這又是一樁恩情。」

「今日小人雖然在漢軍手底下受了重傷,但終歸是自找的,且親眼見到漢家將軍情真意切,這才相信了家中雙老和二弟所言,漢家並不是虎狼,起碼,您這位漢家將軍不是!」

衛弘挑眉看著他︰「你這麼說,是要投誠嗎?」

盧雄听聞這話,神色間一陣猶豫,但最終是搖了搖頭︰「小人如今受了重傷,已經提不動刀了,就請漢家將軍不要為難小人了。但幾番與漢軍交陣,小人也是能看得出來,雍氏在這場大戰中多半是敗了。」

衛弘皺起眉頭,盯著這盧雄,沉聲問道︰「何以見得。」

盧雄的目光掃向了圍攏在四周的士卒,問道︰「若是小人這半日沒有看錯听錯的話,周圍這些漢兵都是漢家在越嶲招募的奴隸吧。」

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衛弘也沒有打算隱瞞此事,直接點頭認下了這件事。

盧雄對此卻也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小人見過不少的奴隸,但漢家將軍這里的奴隸不一樣,很多的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仗打來了,這些奴隸絲毫不害怕,反而一個個還要向前沖。」

盧雄四處看了看︰「雍氏家主一度冒然進攻這漢軍關牆,折損甚多卻始終不見攻克,他哪里知道這關牆之後竟有上萬漢軍啊!」

衛弘看著他說道︰「我听聞雍重用親族,你能從牧靡農戶成為雍氏叛軍的曲長,還是有幾分眼力見的,但本將軍想要听到的,可不是你對漢軍的揣測,而是有關于雍氏叛軍的消息。」

盧雄咳嗽了兩聲,也不拖延,徑直說道︰「雍氏家主此番只從味縣帶出三千人手,加上之前進攻大筰的雍闌將軍麾下的五千人馬,剩下的幾千人都是雍氏派人前來鄰近幾處縣城催促召集的,比如小人管著的五百人手就都是牧靡周邊的曲戶。」

盧雄撐著身體的雙臂已經酸痛無比,只好又趴了下來︰「小人這些曲戶,今年已經隨同雍氏打了大半年的仗,谷昌一戰後,說好休養三個月,待到春耕結束後再集結起來同漢軍打仗,只是……」

盧雄的目光里瞧著衛弘有一絲埋怨之意,頓了會才猶豫說道︰「只是漢軍在牧靡城內放的那一把火,又惹怒了雍氏家主,這才跑馬到鄰近的各縣通傳,要小人這些曲戶集結青壯,跑來大筰攻打漢軍。」

衛弘站了起來,沒有在看這盧雄︰「好好養傷吧,這場仗打完再回家看看吧。」

盧雄見衛弘站起身來,欲言又止,但看了看左右的漢家士卒,心存顧慮,最終什麼話都沒說就再度閉上了眼楮。

句扶和張毣兩人跟在衛弘的身後,一同離開了照料傷卒的營帳。

張毣忽然開口道︰「見微知著啊,我看盧雄會倒出這些實情,未必是看在漢軍施恩的仁義上,而是連年打仗,這些雍氏的曲戶早就已經厭煩了烽火狼煙。」

句扶點點頭,曾在漢昌縣府擔任尉官,了解一些內情︰「朝廷開戰的時候為了籌措軍費,還會增加一些戰爭賦稅的名目施加在百姓身上。這雍不過佔據半郡之地,竟嘯聚數萬人為私從,想來耗費定是堪比湖海,某就听說雍已經大肆搜刮百姓余糧,供應私曲開銷。」

衛弘頷首,如今雍氏的糧草壓力定然是極重的。

谷昌城內被漢軍燒了一大半,然後越嶲諸部攻取同瀨等城又搶走不少糧食,如今漢軍又跋山涉水奇襲牧靡……此類專打叛軍七寸的戰法,雖頗為無奈,卻果有奇效。

只要雍逐漸加大對治下縣民的軍費負擔,民脂民膏總歸是有支撐不住龐大軍費的一日,到時候不需要漢軍主動進攻,雍氏內部就會自行潰敗。

尤其是馬上就要到春耕了,雍收集軍糧,連當地百姓的糧種都要收走的話,定然會激起民憤,引發動亂。

衛弘道︰「那就按照原有的部署,固守牧羊關,再走隱秘山道襲擊雍的糧道,既能助益漢軍以戰養戰,又可以加大雍氏叛軍的糧草負擔,一石二鳥!」

句扶將這件事應下,又對衛弘問道︰「衛將軍,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今日無當飛軍的擲槍大發神威,傷敵甚多……」

衛弘知道句扶說的是什麼,直接說道︰「今日不是傷敵近三千人嗎?守城的無當飛軍只有一部兩千人,參與守城的無當飛軍都除去奴籍,再放一些名額給城下支援後勤的奴隸兵中,今日這戰打的著實不錯,確實該厚賞了!」

衛弘將這件事交給張毣處置,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既然無當飛軍表現優異,那衛弘也不會吝嗇獎賞酬功。

忽然,漢營中有一列人影走近,夜色之下眾人還未看清,但為首的一道鐵塔身影倒是由不得衛弘幾人不注意看去。

「末將夜郎柯,拜見衛將軍!」

「夜郎柯!」

句扶听見這話,頓時一樂,連忙迎了上去︰「听說你在李遺將軍麾下好生得意啊,連拔幾座城池。」

夜郎柯的神色比以往要外向一些,回道︰「倒不是李遺將軍留人不放,只不過接到夷王調兵書信的時候,末將與鄂煥將軍已經順牂柯江而下,一路打到且蘭城下,這才接到消息。」

看來漢陽會戰中覆滅了朱褒全軍後,牂柯郡內確實沒了什麼像樣抵抗的力量,竟讓夜郎柯他們一路打到了郡府所在的且蘭城下。

衛弘上前,對夜郎柯笑道︰「無事,現在回來也不遲,如今戰事激烈,正是用人之時,夜郎司馬回來的正好,殺敵正當時!」

夜郎柯對衛弘回道︰「末將此番並非是一個人回來的,听說衛將軍招募越嶲諸部的奴隸為漢軍士卒,所以末將帶回來了千余夜郎部落的勇士前來助陣!」

大概是猜測出來眾人皆是好奇為何麾下會多出千余夜郎部落的勇士,夜郎柯趕緊解釋道︰「此番攻入牂柯諸城,此地乃是夜郎舊國,有不少流落在外的夜郎族人尋來,鄂煥將軍便將他們調撥到了末將的麾下,一路追隨至此。」

衛弘則是關切另外一件事︰「夜郎司馬可否尋到了故鄉和親人?」

說到此處,夜郎柯眼中閃過一陣落寞之色,旋即回道︰「恩,循著舊時的記憶找了過去,就在夜郎城東南三十里外的山鄉,當年是夜郎部落的居住地,不過荒廢了近二十年,早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無人居住了……」

夜郎柯泛起一絲苦笑,就將這樁心頭事擱下,對衛弘稟報道︰「衛將軍,末將代夷王轉述一句話。夷王已經派遣鄂煥將軍起兵五千先行趕赴大筰,夷王已經和諸部頭領在邛都舉行會盟,召集諸部勇士,勢要血洗谷昌之恥!」

一听這話,衛弘也覺得心頭一振︰「好!真是太好了,雍氏叛軍久攻力竭必定士氣大損,只要越嶲諸部的後續兵馬匯聚到此,我軍便可一鼓作氣,直接與雍氏一戰定勝負!」

句扶也恰如其時地請命道︰「既然夜郎司馬已經歸來,雍氏叛軍剛立寨未穩,末將請命率兵夜襲敵營,管教雍氏這伙賊兵今夜睡不安穩!」

句扶向來好戰,先前為了顧全大局,又有越嶲諸部的前車之鑒,于是他始終恪守本分,始終不曾涉險半分。

但如今情勢轉好,眼瞧著諸路兵馬匯合大筰,句扶那顆好戰的心再次躁動起來,立即向衛弘請命道。

衛弘稍稍權衡了一番,也沒有拂了句扶的請命︰「那便依句司馬所請,只不過雍氏在漢軍夜襲這件事情上吃過太多的虧,估計防備甚多,句司馬定要見機行事。」

句扶見衛弘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嘿嘿笑道︰「衛將軍放心吧,末將心中有數,只管放火,絕不戀戰。」

句扶偏過身子,對夜郎柯抱拳道︰「夜郎司馬歸來,某不能烹羊宰牛接風洗塵,就只能取來敵軍一二首級,為夜郎司馬助興了!」

夜郎柯笑著將此事應下︰「好,某在關前接應句司馬凱旋歸來!」

……

……

PS︰感謝書友「好書叔」的執事打賞,本想寫夠5千字大章答謝,但情節剛好斷在此處,差下的容後再補,再次多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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