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說的那種法子在下也听過。」孟青遙說道︰「據說最早是從青龍門傳出來的,民間稱其為‘釣鬼’,是一種用特殊媒介撈尸的法子,後來經過門內同宗青龍八子加以改進,才變成今日這種倒斗的手段。」
「想不到世間真有此等邪術。」鬼臉道士搖搖頭︰「貧道以前略有听聞,還只當是民間雜談,說到底還是小瞧蘑菇門這群點子了。」
「道長主要是入行淺,若像你我父輩那般資歷,說起蘑菇門奇術偏門,三天三夜可擋不住,區區一本《撼陵譜》,恐怕連十之一二都道不盡。」
「確實,貧道現在深有體會,不過經過方才孟兄與四娘的分析,貧道隱隱感覺高平鎮要出大事,咱們且靜坐細看,待會等紅玉姑娘出來,多半就能瞧出些端倪。」
賞花台上的香菱姑娘很快被嫖客拍走了,杜娘接著又開始介紹起其他姑娘,而台下的酒客情緒依舊高漲,從一次次被抬高的價碼就能看出來,這家春滿樓姑娘的質量肯定是上佳的。
鬼臉道士發現自香菱姑娘之後,上台的姑娘已不再佩戴面紗,皆以真顏示人,他猜測這應該是因為香菱姑娘是個雛兒的原故——花樓內出現黃花大閨女,那可比當今朝廷出現個清官還稀奇,就是有些特殊待遇也不奇怪。
賞花台上倩影更替,不知不覺花會已進程過半,這時老鴇杜娘口中忽然出現了「紅玉」二字,包廂內三人听的神情一振,紛紛直起腰望向賞花台。
紅玉姑娘長得清清瘦瘦,臉上似乎並未傅粉,但面色卻白的嚇人,身上一襲白裙更襯托出她氣質清冷,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亦病亦仙,好似飛天的嫦娥抱著的不是玉兔,而是藥匣子那種滋味。
老鴇杜娘表示,紅玉姑娘正值桃李年華,性子溫柔、細語如棉,而且兼彈得一手好秦箏,是那些有藝術細胞的客官,沉醉溫柔鄉不二的選擇。
鬼臉道士聞言呵了聲,笑道︰「還他娘藝術呢,跑窯子里來搞藝術,那感覺就跟老七坐在書院學習一樣離譜。」
「羅兄遠在千里之外養病,這算不算是躺著也挨槍了…」
「你倆先別扯皮。」何四娘忽然打斷二人︰「這個紅玉姑娘…妾身好像認得!」
「啊?四娘認得?!」
「嗯,她…她好像是位亟靈姑娘啊!」
「今樂府的人?!」鬼臉道士訝異道︰「那她怎麼跑花樓里來了?」
「不知道,妾身只與她有過數面的印象,依稀記得是在妾身準備逃離今樂府時,剛進到府中的一位姑娘…不過她好像也不叫紅玉啊?」
「這倒正常,‘紅玉’可能是她進到水楊門後取的花名。」
「應該是吧,妾身記得她當時是叫‘白眽眽’,怯生生的一個小姑娘,後來妾身逃了今樂府,就再不曾與她見過了。」
「哎你們說這位紅玉姑娘,會不會和四娘一樣,都是從今樂府半路逃走的?」
「青遙你的意思是,齊老太到這來尋仇了?」
「對啊。」
「從今樂府逃到了花樓?」鬼臉道士皺眉道︰「這不是從一個坑跳進了另一個坑麼?」
「這…」
「妾身明白了!」何四娘一拍大腿,險些從凳子上站起來。
鬼臉道士見狀忙說道︰「哎呦喂四娘莫要激動,再給隔壁老妖婆招惹來,快說說你明白什麼了。」
「這個白…紅玉姑娘,就是避煞的媒介!」何四娘讓自己冷靜下來,壓低聲音道︰「她剛到府時,齊老太無意間提起過,自己找到了個四柱至陰的鬼胎,現在看來,說的不正是紅玉姑娘麼?」
「什麼是鬼胎?」孟青遙好奇道。
「就是純陰的八字命盤。」鬼臉道士解釋道︰「八字之中十天干、十二地支,其中單數為陽;雙數為陰,而一個人的生辰年、月、日、時,被稱為‘四柱’,若四柱皆為雙數,則代表此人八字為純陰,也就是民間常說的‘鬼胎’。」
「原來如此,在下一直以為,中元節出生的胎兒才被稱為鬼胎。」
「倒也有那種說法,只是各地叫法不同而已,實際上中元節出生的胎兒,在命理說中屬于半開眼的天胎,命格很硬,而至陰至陽的命格卻很弱,且十分克親人,所以一生容易落下個家破人亡、清燈自守的結局。」
「這麼說來四柱至陰的人是下下等的八字了。」孟青遙看了眼賞花台上的紅玉姑娘,接著道︰「從那姑娘的遭遇上也能瞧得出來,而且若真如四娘所說,齊老太與薛四爺是打著釣鬼的主意來的,那麼紅玉姑娘的下場未免也太慘了些。」
「孟兄莫不是動了惻隱之心?」
「只是覺得有些可憐罷了,不過在下很是好奇,隔壁廂的齊老太這會兒喊價喊得積極,可就算她真拍下了花標,難道半夜還能給人擄走麼?」
「如何不能?孟兄以為咱蘑菇門的人還有什麼底線麼?」
孟青遙聞言長嘆一聲,說道︰「小弟做金典生意的時候,時常與模魚的打交道,對于他們獲得明器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但今日輪到自己親眼所見了,卻還是難免感到憎惡心驚。
「習慣就好了,世人只以為盜墓這一行是人吃‘鬼’,殊不知到頭來還是人吃人,地里頭的墓就那麼多,光指著翻魚模尸,能糊的了幾張口?」
「哎!是小弟天真了,怪不得我家那老爺子總是嚷著讓我離開蘑菇門。」
「離了就好,貧道也想過了,假如這次蠱毒的事情能有好結果,我們撿回條命來,那麼到時候就金盆洗手,找個地方去過安生日子。」
「那好啊!小弟就盼著你們能安穩下來呢,咱們可以搭伙做些生意,省著再去刀口舌忝血討生活。」
「嗯,這些事情等咱們回頭再說,眼下須得考慮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
「孟兄難道沒發現,四娘半天沒搭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