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時分,雞不叫狗不咬。
萬簌俱寂。
不過,齊譽的寢室里卻傳來了吱嘎吱嘎的小聲音,而且听起來,還挺有節奏感的。
有詩雲︰鋤禾日當土,汗滴禾下土。
事實證明,只有不斷的滋潤和灌溉,才能養出一塊肥沃的好地。
鋤禾擦了一把盡興的汗水,心滿意足地摟過了疲憊的當午,並齊齊地躺在了褥子做的禾下土上。
待喘息稍微平順了之後,齊譽突然問道︰「娘子,我听咱家閨女說,曾有一位神秘的女貴人給我留下了一封書信,可有此事?」
柳荃媚了他一眼,嗔道︰「你呀,懷里摟著我,心里卻在想著別人,哼哼……」
呃……
此情此景之下,說這話,還真有種百喙莫辯的感覺。
不過,柳荃也只是嘴上嬉鬧一下,並沒有真的較真。自己勸他納妾都被拒了,他又豈會跑出去偷吃呢?
自家的男人就是好!
柳荃一邊扒拉著尋找那封書信,一邊說道︰「據庾大人猜測說,那位女子極有可能是陛下的一名選侍……」
「什麼?你說她是陛下的女人?」
「嗯!」柳荃點了點頭,便把庾海的原話轉述了一遍。
神秘女子,天子選侍……
驀地!
齊譽突然想起陸巡撫之前寄過來的那一封信,上書︰坤極易主,謹防暗流。
難道說,這個神秘女子就是自己之前猜測的新崛起的宮闈女貴人?
不確定!
但,有這種可能!
這時,柳荃已經尋到了信,遞過來道︰「且看。」
齊譽接過,一瞥間卻見,那封口處的火漆已然被人撕開。
柳荃臉色微微一紅,旋即解釋說︰「這信是我在永川時不小心撕開的,本想一窺其中究竟,卻不料上面寫得全都是西洋文,根本不識得。」
齊譽了一吃驚︰「西洋文?」
這時,柳荃卻又搖了搖頭,道︰「確切一點來說,也不屬于是西洋文,因為哈里說,這些文字既不是大不列顛文,也不是佛朗機國文,他一字都不認識……。」
「還有這等怪事?」齊譽的神情由吃驚變成了困惑狀。
之前時,自己還曾懷疑過此女可能會是殷桃,若這麼來看,肯定不是她。
那麼,她到底是誰呢?
強烈的好奇心促使齊譽攤開了那一封信。
然而,只是匆匆一瞥,他便被嚇住了。
只見他的臉色不停變化,先從吃驚變成了駭然,又從駭然變成了煞白。于此同時,豆大的汗粒也沿著他的臉頰滾滾而下,最後落在他急促起伏的胸膛上。
「相公,你怎麼了……」柳荃見他神色有異,忙問道。
「我沒事……」
說罷,齊譽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先是黯然一嘆,然後就將那封信朝著燭火上一撩,幾息工夫後,那信就化為了一抔灰燼。
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呢?
齊大郎沒有細說,他只是很籠統地告訴柳荃︰這位女貴人和自己確實是一路人,應該不會害齊家的。
而後,他又強調道︰此事到此為止,不可再言,最好還是選擇徹底忘記。
柳荃見他一臉嚴肅,忙鄭重地點了點頭。
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但她知道,只要按照丈夫說得去做就行了。
……
之後的兩天里,齊譽該干什麼干什麼,似乎徹底忘記了此事。而柳荃也沒有再問,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待心緒平復下來之後,齊大郎就著手辦些實事了。
比如說,給那些自稱是‘少丞門生’的弟子們謀個前程,也不枉他們遠走他鄉過來相投。
這是一種信任,絕不能辜負了。
最終,齊譽作出了任命,他們這些人全為瓊州理工學院的第一批教諭,月俸方面給的相當不菲,幾乎都堪比朝廷的國子監了。
此外,還可以享受到府衙的特殊津貼。
嗚呼!
區區秀才身,也能為府學級的教諭?而且,還能得到這麼豐厚的待遇!
要知道,州府級別的教諭,可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就當下的社會地位而言,可不止是高出常人一點點。
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在龍仕通的帶領下,一眾秀才盡皆匍匐在地,感激涕零,大禮拜謝恩師的提攜之恩。
「好了好了,你們也即將是為人師表的人了,別動不動就行大禮,快起來吧。」齊譽兩手虛托,示意他們起身。
不過,這些個弟子們依舊堅持把禮行完,之後,才束手而立的恭在一側。
「明日一早,你們全都去到老糧倉處集合,我要給你們集中授課,以給你們快速充電,哦不,應該說是迅速提高汝等的知識儲備。」
一頓,齊譽又道︰「你們都頂著廩生的功名,屬于是秀才中的佼佼者,接受能力肯定比一般的讀書人更強。何況,你們還具有算學基礎,應該更容易上手才
是。不瞞汝等說,我對你們,可是寄予厚望呀!」
什麼?恩師親自教授?
還寄予厚望?
眾廩生聞言無不受寵若驚,忙頓首再拜,並有言說︰定不負恩師之期望。
可是,那老糧倉又在哪兒呢?
這些秀才來此不久,人生地不熟,幾乎是一問三不知。
齊譽告訴他們說︰那是一個位于城北的老倉庫,因新倉的建成並投入使用,它便被空置下來了。鑒于目前的理工學院尚處收尾階段,還沒交付,所以,才選在了這里臨時授課。
換句話說,也是權宜之計。
不過,所有人對此都表示理解,無人嫌棄。
……
次日一早,齊譽夾著自制的圓規和三角尺,並提著連夜趕出來的備課本子,興致匆匆地趕到了老糧倉處。
沒想到時隔多年,自己居然又重新執起了教鞭,和在永川府學時不同,自己這次所教授的,乃是未來的老師們。
作為老師的老師,當然要帶好頭,起到良好的表率作用。
這回是教授全新的知識,自然要采用新的方法和新的方式。
必須要做出改變。
首先是在教具方面的革新,除了必用的圓規和三角尺之外,齊譽還專門讓人制作了粉筆和黑板。
粉筆的原材料相對簡單,是由白石灰和石膏混合而成,而黑板則是由水泥涂墨而作,這些材料眼下都不缺,所以,很快就制成了。
而對于印刷出版的新理科教材,齊譽也特地校正了一遍,以保證其絕對的正確性。
教材若出現了錯誤,可是要誤人子弟的,半點含糊不得。
「恭迎先生!」
和在永川府學時一樣,一見齊譽至,眾廩生全都起身躬迎。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齊大郎不由得一愣,仿若,又突然回到了永川時的執教時代。
不過,他很快就定住了心神,將大袖一攤,很和藹說道︰「都坐吧。」
「是!」
在秀才們落座後,齊譽環顧了一圈,卻發現,座位上卻多出來了一大一小的兩個熟悉的身影。
都誰呢?
大的是,女扮男裝趕過來听課的殷桃,而小的卻是自家的閨女齊小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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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河南水患泛濫,牽動著每個人的心,希望這份苦難盡快退去。筆者也提醒河南的讀者朋友們,出行多注意安全,萬不要涉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