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見殷桃臉泛遲疑,連忙解釋說︰「此乃是陛下的拳拳聖恩,齊家作為臣子,又怎好明言拒絕呢?」
一頓,她又從另外一個角度分析說道︰「妹妹乃是聰慧之人,怎不明白這其中的暗含妙意?你可試想,假設我兒將來被立為是大奉朝的儲君,齊霄作為他的總角之交,又豈能不終身受益?此舉對于齊家來說,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千萬莫要錯失。」
理是這麼個理,但,殷桃總覺得這里面暗藏著一些詭異。
你說,京城里有那麼多的王公子弟,為什麼會獨獨選中齊家?
即使這確為好意,她還是有些不太情願。
要知道,伴讀可不是朝夕之功,而是年復一年地不停陪著,若是離家久了,這孩子能不思念瓊州的親人?
嗯,此殊榮不要也罷。
殷桃正欲托故婉拒,卻忽听蘇皇後道︰「依我之見,這事就這麼定了,回頭,我就去回復陛下。」
拿陛下來壓,這怎好拒絕?
不得已下,殷桃只得點了點頭。
然而,才剛剛走出皇宮,她便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倘若齊霄在這兒做了伴讀,那不就成了鉗制夫君的一枚‘棋子’?
之後再說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類的話,可就要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想到這里,殷桃對蘇皇後的好感立即清零,並且,還產生了一種濃濃的敵視感。
唉,早知如此,就不帶齊霄進宮了。
現在問題出了,得思量相應的對策才行,光是懊悔沒有任何用處。
她略略琢磨,很快得出了兩套應對方案。
第一種是,暫時應下此事,後在伴讀的期間另覓月兌身之計。
第二種為,不打任何招呼,一行人秘密行動,直接返回南洋。
不過,也就盞茶時間,她就把第二套方案在備選中毅然抹去了。
如果說,真的不打招呼潛回南洋,那就犯下了抗旨不遵之罪,這對于齊霄的以後,甚至是整個齊家的未來來說,都會產生非常大的負面影響。
而且,還會在世人眼里落下一個不識抬舉的罵名。
即使夫君在日後做出解釋,也不可能彌補由這君臣不睦所產生的隔閡。
似乎眼下,也只有第一套方案可選了。
也罷,那就邊走邊看吧。
殷桃相信,以自家夫君再加上哥哥的勢力,應該不會受到明面上的不公正待遇。況且,蘇皇後還是自己的金蘭姐妹,多多少少,她都會念及一點舊情吧?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家的這個孩子。
若真那麼久不返瓊州,誰又能保證他不想家呢?
結果令人意外,齊霄對于這事看得不是一般的開,只听他侃侃說道︰「小姨娘,你還真是小看我了!」
殷桃聞言一怔,奇道︰「我哪里小看了?」
「不瞞你說,我齊家人在骨子里就不存在故土難移的迂腐情懷!」
「這……」
「你先听我把話說完。我們家最早的居家地是在藍山縣的桃花村,之後才遷去的永川府;而在我爹爹做了京官後,我們又隨著他遷來了京城。可誰知,沒過幾年,我們又隨著他的貶謫舉家搬去了瓊州。」
一頓,齊霄又道︰「自小時,我就過慣了這種搬來搬去的生活,基本上沒有所謂的故鄉概念,即使被迫留下京城,也沒有感覺哪里不習慣。」
嘖嘖!
這話听起來,還真就跟個小大人似的。
不難看出,咱家孩子已經慢慢長大。
殷桃贊許一笑,道︰「你這樣子,才是男子漢該有的心胸!」說罷了,她還不忘補上一句︰「嗯,甚有乃父之風!」
一听這話,齊霄就變得更來勁了,他連拍著胸脯道︰「我自知學淺,比不了爹爹的本事,不過,卻不會落于我姐。」
嗯?
這說著說著,怎麼還攀比起來了呢?
見小姨娘似有困惑,他忙解釋道︰「我姐姐是個很獨立的人,她孤軍攻大灣,只身闖南洋,從未露出半點恐懼。我作為她的弟弟,又豈能失去膽色呢?哼,別說是伴讀了,就是伴老虎,我也不會丁點害怕!」
事實上,小家伙也真是這樣想的。
他覺得吧,以他自己的本事,也應該出來闖蕩一番了,要不然,豈不是被家姐給落下了百條街?
殷桃听了後欣慰一笑,感慨說道︰「虎父無犬子,不愧是咱齊家的好兒郎!」
「那是當然!」
「……」
母女二人坐著廂車,邊走邊聊,朝著齊家的京城宅院而去。
既然齊霄不懼留京,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殷桃決定,待回到家後立即與丈夫修書,將此事向他坦然告知,免得他心中焦急。
此外,還要叮囑他說,現在正處上下平衡之際,千萬不要明著上書去質問君上,若是打破了這種平衡,以後就再難修復了。
至于將來如何月兌身,目前還尚無良策,似乎,也只得靈活性處置、伺機而動了。
除了書寫家書外,還要及時地知會哥哥一聲,提醒他當下時態有變。
依照原定計劃,自己和齊霄會跟著隨扶柩返鄉的哥哥一同去到永川,等母親的棺槨入土之後,再行水路轉去瓊州。
而現在的情況卻有不同。
齊霄被留在京城做了皇子伴讀,自己又豈能舍他而自去?
毫無疑問,自己必須同留在京。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計劃沒有變化快。
正感慨間,卻見已經回到了家里。
才一進門,就發現前院的地面上赫然多出了一攤未干的血漬,它在陽光下反射著朱光,感覺好不人。
這……這是怎麼了?
殷桃見狀秀眉輕蹙,花容微微變色。
定了定神,她再次拋開目光朝那兒看去。
但見,那攤血漬約有兩尺來許,好大一片,不太像是劃破皮的那種輕微傷。再看,在那門房的牆根處,赫然丟棄著一把帶血的短刀。
而門房里,已然是人去屋空了。
這間小房子,乃是童延火昔日時所住的那一間,不過目前,它的主人已經換成了易容示人的黃飛。
老黃經常念叨︰當年,自己曾在這里吃過不小的癟,以至後來,都對這處齊家小院產生了心理陰影。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自己每次進這宅院,都是像烏龜一樣趴在地上,從未有過一次豎著答話的機會。
如今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別人趴著進門了。
先說回眼下,黃飛他人到哪兒去了呢?
還有,這一堆血漬又是誰的?是他的嗎?
定住心神後,殷桃倏然掏出了夫君密贈的那把迷你手槍。
其實,身邊的人比她更快。
見有異常,負責保護的那幫死士全都動作起來,盡皆擺出一副警惕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