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糊涂的愛

皮卡車駛出鳳凰山莊上了鳳凰大道,大奎才長出一口氣。

大奎知道,唐英杰剛才這一番作秀,是貓哭耗子--假惺惺。但人是種奇怪的動物,明知是虛的、假的,心里卻很受用。

大奎想把這個事兒盡快告訴鳳芝,讓鳳芝傳給玉珠,大奎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個消息能讓她們也心情暢快,就像他自己一樣。

好話一句三春暖,惡語傷人三九寒。

自古以來,喊皇帝萬歲的臣子中,不乏處心積慮謀殺皇帝的人,五千年文明史,數百個皇帝,能活過五十歲的屈指可數,更不要說萬歲,但誰把萬歲喊的勤,喊的響,誰就能多得一分寵幸,誰就能盡享高官厚祿,皇帝尚且如此,何況凡夫俗子的大奎。

渴望尊重,渴望贊美,是人類的共性,也是人性的弱點,縱觀悠悠綿長的人類史,大奸,大騙,大盜,無不是利用人性的弱點,籠絡,控制,奴役同類,把同類變成自己的犬馬工具。

唐英杰無師自通的深諳此道,他自己從不舞槍弄棒,從沒暴力過任何人,卻靠暴力建立起呼風喚雨的偉業集團。

大奎把車直接開到南二道街的「安琪兒美容美發」,這是鳳芝的店,一樓是店面,店面深處藏著秘密;二樓是鳳芝的起居室。

大奎推門進店,鳳芝不在。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徒弟正目不轉楮地在手機上追劇,那專注的神情,如果升學考試時,那怕有一次她們如此專注過,也不至于流落到此當學徒。

大奎把茶葉交給小徒弟,說︰「你師傅回來交給她。」

小徒弟們知道大奎跟師傅關系非同一般,便嘻嘻笑著說︰「放心吧,趙哥,妥兒妥兒的。」

大奎回到車上,啟動車子,卻失去了方向。他在猶豫是回單位,還是去鐘華家,這兩口子怎麼樣了。最後嘆了口氣,決定回單位,清官難斷家務事。

鳳芝這幾天幾乎天天泡在玉珠家。

玉珠最近情緒很差,鐘華結婚,金鐸挨打,這雙重打擊重重地刺激了她脆弱的神經;她情緒消沉,睡眠障礙,無緣無故就偷偷流淚。玉珠媽媽很擔心,央求鳳芝多陪陪玉珠。

金鐸挨打這件事兒,讓玉珠深深地自責,甚至有負罪感。因為想更多了解深圳,她有意接近金鐸,才有順路同行的機會,結果給金鐸帶來災難,實在對不起金鐸。因此,第二天便求鳳芝給金鐸送個紅包,順便打听一下金鐸的傷勢。

金鐸不收紅包,回贈一句話︰「如果想到深圳發展,我能保護你。」

第一眼看到這句話時,玉珠幾乎落淚,這句話像一束溫暖的春光照亮她幽暗的內心。

多年來,玉珠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而且,隨著時光推移,她越來越沒有安全感。金鐸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玉珠內心最柔軟的所在,她暗暗佩服這個「怪才」的聰明和敏銳;一句話就直擊內心,概括一切。

中考後,玉珠憑借自己的成績考入第一中學重點班。她的美麗驚艷了整個學校,可以說引起轟動。無論她出現在何處,幾百、上千雙眼光聚焦在她身上,這讓她很不自在,沉陷恐懼無助的漩渦。

玉珠知道自己美,從有自我意識就這樣被身邊人贊美。

初中的同學多是小學同學,一起長大的,對她的美麗習以為常,或者說審美疲勞;或者是少年懵懂,單純無邪,初中以前的玉珠沒有因自己的美麗受到困擾。

玉珠灰暗的記憶從中考後進入第一中學開始,放學的時候,經常有幾個壞小子擋住她前邊的路,玉珠往左走,他們也往左;玉珠往右,他們也往右;玉珠放慢腳步,他們也放慢腳步,就是故意擋在前面。玉珠沒轍了,急得要哭。她盼望有老師過來解圍,她甚至幻想有一個強壯的哥哥接送她上學,放學,可她什麼也沒有,只有這幫壞小子在前邊擠眉弄眼兒嘲弄她。

鳳芝就是在這時突然出現了。她嘴里罵著臭不要臉的,欺負人是不?竟直沖著壞小子們直撞過去,將其中的一個撞了個趔趄,壞小子沒想到鳳芝這麼勇猛,揚手欲打,其實是嚇唬。沒想到鳳芝毫無懼色,她長長的利爪比他快了一秒,壞小子唉喲一聲,捂著臉就跑,鳳芝不依不饒緊追不放,壞小子情知是遇到了母老虎,大叫著︰好男不跟女斗!抱頭鼠竄了。

其實並非男生打不過鳳芝,而是男生們都愛逞能,裝英雄,有一種約定成俗規矩,男生打女生被嘲笑。打比自己厲害的男生才是立棍兒。

鳳芝理所當然成了玉珠的保護神,從此形影不離,上學、放學一路同行。至于英語老師自殺,裴曉君瘋癲,呂成剛跟于成龍決斗,這都是他們自作多情,跟玉珠無關,她不聞不問,平靜地坐在教室溫習功課。

上大學以後同學素質相對較高,學校紀律嚴明,明目張膽的騷擾很少,只是常常收到來歷不明的情書,玉珠看也不看,一律撕碎,扔進馬桶,讓它們隨流水遠去。

大學時,玉珠偶爾主動接近鐘華,放假、開學同歸同往,偶爾有意跟鐘華一起走在校園的馬路上,給同學們一種隱秘的宣示,打消無望的覬覦。

開始鐘華誤解了玉珠的意圖,當鐘華進一步走近時,玉珠卻靈巧地月兌離,這種若即若離的關系讓鐘華倍受折磨,那是使人發瘋的苦惱,使人懷疑人生的絕望。鐘華大學生活的後兩年,就是在這樣的苦惱與絕望中度過的。

幾年以後,鐘華和玉珠真的戀愛了,鐘華說起那段時間的苦惱,玉珠笑著說︰「用你嚇唬嚇唬小鬼兒,還當真了。」

鳳芝這兩天正跟玉珠合計去不去深圳,怎麼去深圳。

玉珠不太相信金鐸「我能保護你」的承諾,事實證明,鐘華沒能保護她,呂成剛沒能保護她,那個帶槍的警察也沒能保護她,她已經不相信任何人。玉珠只想擺月兌眼前困境,尋找新的生存環境,在陌生的環境里,有個同學總比沒有強的多。

剛看到金鐸贈言那天,玉珠當即決定去深圳,她眉開眼笑,恨不能馬上就走,她找旅行箱,收拾東西,在手機上查機票,上網搜索深圳的招聘信息。

可是,想走也沒那麼容易,父母意見不統一,爸爸支持,媽媽反對,玉珠沒主意了。

爸爸支持的理由很充分︰他們學校去年有人離職去了深圳,反饋回來的信息很好,深圳缺老師,東北老師普通話標準,在深圳很受歡迎,現在他們學校有幾個年輕人正躍躍欲試。還有,金鐸和玉珠是同學,也算知根知底,有同學照應,找份工作,租個房子,咱姑娘是優秀教師,到那兒都差不了。爸爸信心滿滿。

媽媽反對沒有理由,只說現在不行,等幾年,她退休了,陪玉珠一起去。

玉珠不知如何是好,天平就這樣平衡了。

這時,鳳芝的意見成為打破平衡的重要砝碼。鳳芝堅決支持玉珠去深圳,就算旅游也要去走一趟。

玉珠順勢提出無理要求,讓鳳芝跟她一起去。鳳芝笑歪了嘴,自嘲說︰「你大學畢業,有老師資格,去了好找工作。我算什麼?我去了當老媽子都沒人要。我這點手藝在順安能勉強掙口飯吃,出去得餓死。」玉珠也覺得自己的要求過分,這不是沒辦法了嘛。

鳳芝說的是實話,玉珠也知道,鳳芝並不是靠美容美發賺錢,她的美容美發店里暗藏玄機。這也是生活所迫,玉珠並不小看她。

鳳芝的保護是指望不上了。

說來玉珠和鳳芝算是情敵。鳳芝暗戀呂成剛,呂成剛迷戀玉珠,玉珠卻百毒不侵,油鹽不進。

呂成剛眼里沒有鳳芝,鳳芝卻想方設法出現在呂成剛視線里,因為她總跟玉珠在一起。

鳳芝接近玉珠是希望也能站在呂成剛的聚光燈下,但呂成剛總是忽略她的存在,眼楮只盯著玉珠,這讓鳳芝即失望,又不服。鳳芝雖然沒有出眾的容貌,但身材很魔鬼,她會打扮,敢打扮,像只惹眼的大蝴蝶,在校園里飛來飛去。

追鳳芝的男生也大有人在,可鳳芝心有所屬,目不斜視,只鐘情呂成剛。

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清,五千年人類文明史,所有的故事,小說,戲劇,電影都在說感情,可到現在也說不清,不僅說不清,簡直是越說糊涂,估計再說五千年,也未必能說清。所以,愛是糊涂的,不清醒的,甚至是沖動,愚蠢的。

鳳芝要強,但有要強的心,沒有要強的命。

鳳芝畢業不久就和一個帥哥結了婚。婚姻生活的現實感總是挫敗她的夢想;她的強勢,凶悍造成針尖對麥芒的結局,誰也不服誰,兩年就離婚了。

半年後,有一個南方做木材生意的小老板瘋狂追鳳芝,南方人嘴甜,性格柔順,這正合了鳳芝的胃口。兩人同居了一年,鳳芝發現他老家有老婆,有孩子,原來人家是在抱二女乃,自己卻當成了感情。一怒之下,鳳芝把小老板抓了個滿臉花,小老板自動消失,這段感情又無果而終。但小老板還算有情有義,把一套商住房留給了鳳芝,就是現在她開店的房子。

一而再的感情挫折,現實的浮躁和迷亂,讓記憶中的美好異常明朗和清晰。鳳芝不再期盼艷遇,不再幻想未來,她依舊戀著呂成剛,現在的呂成剛是一無所有的囚徒,她希望成為他的唯一。

每隔一段時間,鳳芝就去監獄看呂成剛,送吃的,給他銀聯卡里充值。但呂成剛的刑期還有十幾年,鳳芝也不知道對這段遙遙無期的感情,是否應該繼續堅守。

鳳芝枯燥的生活需要激情,她空虛的靈魂需要堅實的填充,因此,生活中,大奎為鳳芝解決過很多實際困難,近水樓台,鳳芝跟大奎保持著一種不明不白的關系,靈魂深處卻仍然在守候,守候呂成剛歸來,這是她對未來的唯一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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