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紫玉姑娘站在一側,宛如一個服侍倒酒的侍女。
而在桌上坐著的則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以及江易和麻三豹三人。
男人名為候一鳴,乃是白雲城官方第四號人物,典史大人的公子,也正是暖春閣的幕後老板,紫玉背後的男人。
畢竟關乎到一位暗勁武者,侯一鳴也被請了出來。
而且如江婷婷這樣的花魁預選人是暖春閣的未來搖錢樹,想要贖她出去,也得這位候公子點頭才行。
「我虛長老弟幾歲,就叫一聲你江老弟了。」
侯一鳴舉起一杯酒,態度很是熱情。
「不知江老弟是路過白雲城還是打算久住?」
麻三豹出身低俗,不知光明會。
但他作為典史大人的公子,年輕時也曾去府學進修過,卻知光明會的厲害之處。
那是個極為龐大的組織,勢力遍及大楚,據說還直達天听,能影響一地大員的升遷變動。
在府城中開設的明光樓更是輿論的中心,無數官員,世家名人,江湖豪俠的隱秘從中流出,攪動著一地局勢。
尤其是明光樓推出的青雲榜,宗師榜,巨擘榜三榜單。
更是網羅了整個大楚的青年俊杰,武道宗師,武林勢力,是大楚公認為最權威的榜單。
按理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種給人排名的事情最容易得罪人,但偏偏沒有人去找光明會的麻煩。
反而公布榜單的明光樓一直活得很滋潤。
侯一鳴當年在府城之時,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入青雲榜的臨江府分榜,真正做到一鳴驚人,走入那些府城世家的視野。
或許還能做得其中哪家的乘龍快婿。
然而事與願違。
他在府城三年,雖也折騰出過一點小動靜,但終究上不得台面,尤其是他想以才能上榜,在那種以武學天賦為主的榜單中更加不佔優勢。
最後他從府學回來,開設了暖春閣。
短短數年就將暖春閣經營成了白雲城的第一大娛樂場所,日進斗金。
江易如此年輕,又是暗勁武者,定是光明會中的重要人物。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來到白雲城這樣一個小城,但與他相處好了,與光明會拉上關系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別的不說,就說他爹在典史的位置上干了幾十年,也該上前挪一挪了。
典史听起來厲害,說到底還是個小吏,入不得品級,也算不得官。
有時候想要拜神,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見侯一鳴客氣,江易反而端起了態度。
「白雲城風景優美,地理環境宜人,江某正打算小住一段時間,領會此地風土人情。」
侯一鳴拍手而笑︰「江老弟此言甚得我心。
白雲城雖是個小城,但在我看來,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人比之府城也是不差分好的。
江老弟既然打算住下,可有住處?若是沒有,侯某恰好空著一處宅子,正好借于江老弟暫住。」
江易不冷不熱道︰「候公子好意,江某心領。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江某如今還有求于人,再收侯公子的房子,未免不太合適。」
「我與江老弟一見如故,哪里算不合適。」
侯一鳴拍板道︰「就這麼決定了,江老弟要是再拒絕,才是不給我面子。」
江易心里暗樂,沒想到光明會的名頭這麼好用。
但他還是故意面露難色,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頭道︰
「候兄一片心意,我再推辭,就是不識抬舉了,那我便愧領了。」
侯一鳴等的就是這句話,听到江易松口,頓時高興舉杯道︰
「紫玉,還不快給江老弟倒酒,老弟,來,我敬你一杯!」
身後紫玉就真如一個婢女般給江易倒酒,看得一旁陪坐的麻三豹一陣眼熱。
他可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什麼時候侯公子讓紫玉給他倒酒過?
但他心中對官府有天然的畏懼,不敢當面耍脾氣,只能悶悶舉杯喝酒。
又是一陣推杯換盞,兩人關系似乎拉近不少。
屋外傳來敲門聲。
「紫玉小姐,人已經帶來了。」是老鴇的聲音。
紫玉見侯一鳴點頭,蓮步上前,打開房門。
她正好看到亭亭玉立的江婷婷,頓時心中暗贊芳姨好眼光,能夠從一群流民中挑選到江婷婷這樣的好苗子。
若是留下來,用不了多久就能為暖春閣賺上一大筆銀子。
可惜按公子的意思,這女孩是留不下了。
「公子,人到了。」
候一鳴看著江婷婷,眼中也閃過幾分驚艷,這種哀怨與嫵媚雜糅的氣質就算是他閱過百花,也感覺到新奇。
不過他個人對並不太看重,否則坐擁暖春閣,他早就把自己榨干了。
「果然是個妙人兒,若不是江老弟要求,這人我是如何也不舍得放棄的。」侯一鳴贊嘆道。
江易見到江婷婷,心里只能感嘆女大十八變。
此時的江婷婷顏值相比流民時期上升何止數倍,連帶著他記憶中的江婷婷都變得驚艷起來。
而滿心忐忑的江婷婷目光偷偷掃過桌子上的幾人。
侯公子,暖春閣的幕後大老板,連紫玉小姐都是他的女人。
麻師傅,暖春閣的護院頭目,據說武功極高,只是她們還沒見過他出手,最喜歡的就是女人,無女不歡。
他經常來小院看她們練功,目光讓人很害怕,連芳姨都不敢趕他走。
還有一位。
江公子……
小弟?!
江婷婷的目光一顫,露出震驚之色,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不對,小弟再怎麼厲害,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與侯公子、麻師傅這樣的大人物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談笑風生。
在江婷婷想來,能夠安穩活下來就已經是小弟最大的幸運了。
只是這與小弟有著三四分相似的眉眼是怎麼回事?
「咦?你認識江老弟,說起來你也姓江,難道是江老弟的親人?」
侯一鳴問的是江婷婷,看的卻是江易。
江婷婷低下頭,似是有些害怕。
「不,不認識。」
不管這人是不是小弟,她這會兒都不敢相認。
江易看著江婷婷,溫和笑道︰「我是你小弟的朋友,不要害怕,我是受人所托,來接你走的。」
說著他將桌上銀票往侯一鳴身前一推。
「候兄,銀子歸你,人歸我。」
侯一鳴卻沒有伸手拿銀子,反而笑道︰
「江老弟未免太見外了,你我如此交情,還談什麼銀子,這人我就送給你了。」
「紫玉,取這位江姑娘的賣身契來。
另外明日,不就現在,派人取我爹的名帖去衙門改了江姑娘身上的奴藉,江老弟的朋友還是奴藉,像什麼話?」
紫玉點頭應是,下去吩咐人做事。
江易不由高看這位侯公子一眼,拱手謝道︰
「算我欠候兄一個人情。候兄今後如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江某必定全力以赴。」
能夠和平解決此事,他也不想要動武。
那是最無奈的選擇。
侯一鳴等的就是江易這句話,否則這麼棵搖錢樹拱手讓出去,他也得心疼好久。
「哈哈,江老弟客氣了。」
「來來,喝酒,辦事還得一會兒,我正好與江老弟多聊一聊。」
又是一番推杯換盞。
江易拿著蔡全德武道筆記里的生涯故事摘抄部分當做自己的閱歷。
再加上他上輩子看過的旅游攻略,借著酒興,半真半假地講述著大楚之外的風景秀色。
驚得侯一鳴連連感慨,江易這麼年輕居然就去過那麼多地方。
這下子他對江易的身份更不懷疑。
這些閱歷和景色,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經歷的,就算是編,一時半會人也編不出來。
最後江易有了幾分醉意,似是無意中透露出自己之所以在白雲城定居,其實是為了等自己的師父。
而那些故事風景大多也是自己師父跟他講述的,自己根本沒去過。
至于他的師父則帶著江婷婷的小弟去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言語中透出幾分羨慕。
他受人所托,來此救江婷婷于水火。
這個則是依托老張給出的情報所編出來的故事。
只要肯去查證,就能知道光明會喜歡年輕天才,恰好江婷婷的小弟就是這樣一個年輕天才。
大概一個時辰後,江婷婷的新戶籍就到了,這就是朝中有人好辦事,一切加急處理,便宜處理。
酒後,侯一鳴熱情地領著江易和江婷婷參觀他們的新住所。
一間普通的四合院,大概兩百個平方,跟縣衙門就隔了一條街。
嗯,縣衙門居然設在內城區。
普通老百姓想報官還得先交五十文入城費。
江易不知道這算不算地方特色,還是大楚自有國情在,但他知道白雲城的知縣大人一定很輕閑。
言歸正傳,四合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主臥,側臥,東西廂房,廚房,柴房,茅廁,小院,還有一口水井和一棵棗樹……
又是身處內城,市場價沒有七八百兩拿不下來。
江易自是滿意,又是一番感謝。
侯一鳴高興之下,又再給包全了院子的新家具,還叫人立即送來幾十斤蔬菜,幾十斤牛羊肉,幾百斤大米。
廚房里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茶都備好了,當晚住進來就能開火。
江易不由感嘆這位侯公子真是個細心的好人,都有點愧疚了。
要是他知道自己跟光明會的關系就是一塊牌子的關系,不知道會不會氣吐血。
總之,江易就帶著江婷婷這麼安頓下來了。
他穿越來後就在白雲城,已經呆習慣了,暫時不打算挪窩。
換個地方重頭再來,不一定就比白雲城好。
……
是夜。
大堂燈火通明,江易簡單炒了幾個家常菜,還溫了一壺度數很低的米酒。
在他對面坐著有些拘謹的江婷婷。
孤男寡女,夜深人靜,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此時的江婷婷已經卸了妝,素面朝天,顏值比不上在暖春閣時驚艷,但也別有一番氣質,多了幾分柔弱。
見狀,江易忍不住一笑,沒有賣關子。
「姐,你不會真不認識我了吧?」
江婷婷震驚地抬起頭來︰「小弟,真的是你?!」
江易哈哈大笑,似是很得意江婷婷這種震驚。
「難道是我很奇怪嗎?」
江婷婷已經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江易面前,左右上下細細打量,還是有些不確定。
「如果你是我的小弟,那你上的疤在左邊還是右邊?」
江易模了模鼻子,有些尷尬道︰「在中間。」
沒錯,就是在中間。
江易回憶起來都覺得特麼離譜。
聞言,江婷婷臉色微紅,但眼楮很快紅了起來。
「小弟!」
她將江易緊緊擁入懷中。
好半晌,江婷婷才平復下來情緒。
「小弟,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連侯公子對你都那麼客氣?」江婷婷問道。
她還是有些不相信面前這人就是她那個差點餓死的小弟。
江易苦笑一聲,說道︰「當日你給我留下二兩銀子和三斤大米,可你剛走之後,就有人盯上了我的銀子和大米。
我丟出兩袋大米引起混亂才勉強保得一命,用剩下的大米交了進城費……」
江易說起當日發生的事情,包括遇到好心的老板娘和老張,發現自己的武學天賦,刻苦練武,有了一點實力後賺了些銀子,就過來贖人。
江易省略了很多,江婷婷也沒有多問,只是看著江易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天上不會掉餡餅,侯公子也不會隨便對一個小武者這麼客氣。
江易能達到今天的成就,必定是吃了太多的苦頭。
她不過就是一個小院子里,七八個姐妹競爭,就有精疲力盡的感覺,何況是小院之外那麼大的世界。
見江婷婷情緒不對,江易反問起江婷婷這大半年的遭遇。
江婷婷同樣輕描淡寫。
只說帶她回去的芳姨對她很看重,院子中姐妹和睦,對她很是照顧,自己還學了好多才藝,還給江易跳了一支舞。
兩人不約而同地省略了自己的辛苦,只說起彼此開心的事情。
這一夜。
一壺酒,兩人喝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