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誰人黃雀(下)

大轉移前三十分鐘。

無天對著前面正神經質笑著的幾十個萬族露出了假笑,這幾十個萬族正在撕扯一具人類的殘破尸體,當無天出現在街角時,這幾十個萬族都用一種很恐怖的表情看了過來,然後在確認了無天是一名萬族後,他們都露出了和善熱情的表情,各自都對無天點了點頭,甚至其中一兩人還朝無天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來吃這美食。

無天臉色鐵青,好懸沒吐出來,他就堅決的連連搖頭,用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表示了自己還有事,然後慢慢的一步一步退回了街角,接著在街角一個隱蔽垃圾堆後將修羅斬給翻了出來。

「怎麼辦啊,到處都是這種瘋子,萬一我靠近之後,他們把我一起吃了怎麼辦,這是喪尸病毒吧!?這一定是喪尸病毒吧!?」無天喃喃自語著,然後回想到了剛才那一幕,他直接沒忍住一口吐了出來,一時間酸臭味就從修羅斬的身上冒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無天看著修羅斬的樣子,他只能夠如此說著,然後本打算扛著修羅斬跑路,但是實在是覺得惡心,又想到修羅斬好歹肉身強悍,所以他就干脆提著修羅斬的腳拖著他走了,一路上就听得   的撞地聲,無天就邊走邊說對不起,但就是堅決的繼續拖著他走……

無天就找了一家店鋪,直接打開水龍頭,邊沖著修羅斬身體邊說道︰「自從起霧之後,這些人就瘋了一樣攻擊人類,真的是瘋了啊,平日里看著那麼文明的人,呃,是萬族,居然直接對著尸體開啃,這他媽要不是病毒影響,你把我腦袋擰下來,那霧氣絕對就是病毒!我個人琢磨著吧,估計要麼就是外面的敵人放毒,要麼就是我們自己的某個實驗室泄露了,其實不瞞你說,最近這十幾年時間,科學進步速度越來越快了,其實有些嚇人啊,什麼生化病毒啊,什麼智械危機啊,什麼時空崩壞啊,總之科學這玩意不能說不好,但是總歸是有些太可怕了,這次就是一個教訓啊,看天和子牙以後還敢不敢說什麼大力發展科學之類的話了,要我說啊……」

「你話太多了!」修羅斬不耐煩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無天就無奈的說道︰「不要動不動就說我話多,你以為誰都和你一個吊樣啊,要麼就一句話不說,要麼說出來就要命,要……你醒了!?」

無天說話激動著,然後又用水龍頭往修羅斬臉上沖了一輪,修羅斬依然一言不發的看著無天,無天就訕笑著將水龍頭放到了自己身後,修羅斬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他仰頭看天,苦澀的說道︰「快點結束吧,這荒唐的盛宴。」

無天呆愣愣的說道︰「什麼盛宴?你該不會也被病毒入侵了吧?喂,這是幾?」

修羅斬懶得理無天,他就說道︰「你為什麼沒昏迷?你難道沒看到迷霧所帶來的東西嗎?對了,你的旁白呢?可有听到什麼?」

無天越發莫名其妙起來,不過他還是說道︰「旁白這東西本身就無法控制啊,時有時沒的,經常鴿老子,想要的時候沒有,不想要的時候就不停嘲諷,還期待著我快點死掉,這東西簡直……」

(滋滋滋……荒唐的盛宴……滋滋滋……無聲的嘲笑……滋滋滋……于此時,于彼時……滋滋滋……還剩二十六分鐘……)

「我草啊,旁白居然還能夠信號不好!?」無天大驚失色,他左右張望著,希望看到一處高些的建築,好跑到這建築頂上去接收旁白信號。

修羅斬很是無語,他微微搖頭道︰「看來你听到旁白了,不過能夠透過這迷霧傳遞給你,看來這旁白的發聲者比想象中還強啊……旁白說了什麼?」

無天就努力听著時斷時續的旁白,同時說道︰「根本就是斷斷續續的啊,什麼無聲的嘲笑,什麼于此時,于彼時,什麼還剩二十六分鐘……等一下,這最後一句話听起來怎麼那麼不詳呢?」

「……還剩二十六分鐘?」修羅斬的瞳孔一縮,他和無天彼此對望,一時間兩人似乎都聯想到了同樣的東西。

他們兩人都是禁地政府的最高層,雖然他們都是萬族身體,但是靈魂卻是毫無疑問的人類,所以昊,子牙,吳明對他們都是親厚,而且兩人也屢次證明過他們的忠誠,昊,子牙,吳明對他們兩人也基本不會隱瞞什麼。

兩人雖然不知道最終腐朽,但是他們也從昊與子牙那里大概知道了一些他們的暗手布置,就如同張好煥知道如何開啟軍事總部的暗手開關那樣,他們也知道子牙一直以來都在制造一個針對萬族的大殺器,就如同他一直以來都堅持的那樣,好則好,不好則一起玩完,所以這個二十六分鐘的旁白當真是意味深長啊……

兩人彼此看了數秒,然後兩人連話都不說,直接向著核心區域方向奔跑而去。

大轉移前十五分鐘……

孔丘的聖道光芒已經變得非常黯淡,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古獸人一脈的高階聖位,對方是不想殺他,否則他剛剛就已經死掉了。

「孔丘,你何必如此冥頑不靈?人類的時代已經結束了,或者說還從未開始過,你本是孔雀族人,何必要為已經隕落的大領主盡忠呢?這迷霧信息你也接收到了,這是大勢啊,這是天地大勢啊,你不是最講究盡人事,安天命嗎?天命在此,你為何要抗拒?」這名高階聖位化為人形,形象古拙,他沉聲問道。

孔丘自地面深坑中站了起來,他渾身上下的傷痕都在愈合,但是他的聖道其實已經被打裂,這就是重傷,若是換個情況,他此刻已經該開始沉睡了。

孔丘面無表情的看向半空中的這高階聖位,他搖頭道︰「這是何其之荒唐啊,所謂的天命不應該是人心之所向嗎?大領主待吾等如此親厚,這幾十年中,也不分萬族人類,也不分血脈,都是有能者上,庇護吾等于永夜中,也沒計較吾族之前屠殺人類的罪過,可是就因為這霧,我們居然全部都反咬一口……說什麼最初萬族祖先們簽下的契約,說什麼這才是天命,這難道不是最惡心的事情嗎!?明明人類才是此紀元的天地宇宙的眷族,就因為這仿佛惡魔誘惑一樣來歷不明的契約,就因為承諾萬族永存,人類永弱,他們居然就簽了!?還能夠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我不服!」

這高階聖位就冷笑了一聲,他一根指頭凌空壓下,就壓得孔丘跪倒在地,他就說道︰「不服?這天地間不服的物和事多了去,凡物們不服死,想要永生,結果呢?該死則死,不服也要跪著!就如同你一直以來所說的那樣,順天才是正道,這天都顯了出來,你居然告訴我不服!?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所謂順天,是因為這天乃是人心之凝聚,天本該無情,因為無情,所以才能夠一視同仁,此非無情,乃是大情,乃是對天地萬物一視同仁的大愛無疆,但是現在我才知道,這天其實已經被扭曲和更改了,它已是有私,有私的天還算什麼天!?」

吼完這話,孔丘忽然盤腿坐下,他渾身上下忽然散發出一股璀璨的白光,他就喃喃說道︰「大領主時常為我講道,讓我領悟天地至理,虧欠良多,大領主,這是我領悟的理,你在天之靈好好的看著,我沒殺人類,我是清白而去的……」

孔丘身上的白光越發璀璨,高階聖位就皺眉,他單手向下一壓,就有空間壓縮,想要將這孔丘給封印起來,卻不想這白光忽然化為無數的符文,這些符文與吳明所演化符文都有不同,呈現出了類似文字一樣的圖形,然後顆顆符文開始凝聚,從無數符文最後凝聚為了一顆碩大而璀璨的文字。

「仁。」

這符文出現的瞬間,孔丘就此散開,他的聖道已經消失不見,全部湮滅掉後加持在了這顆符文之上,受此加持,這顆符文跨越了高階聖位的禁錮,以孔丘為中心,光芒驅散了迷霧,在迷霧中瘋狂殺戮人類的萬族們,他們都露出了片刻的迷茫,接著這光挾裹著這片區域還存活的人類,盡數都向核心區域投了過去。

高階聖位眼看這一切,他試圖阻攔,可是這仁符文所化之光也不傷人,就只是保護著人類遠去,他也沒法將其打破,一時間他神色極其復雜,他知道名為孔丘的孔雀族聖位已經徹底死掉了,就為了拯救這一批人類……

大轉移前一分鐘……

梨架勢殘破的強人機甲再次斬殺了一名萬族半神,她高聲叫喊道︰「回撤!」

機甲立刻以超過九十度角回避向後,然後還在半空中,梨的機甲就開始分解散落,它最後的駕駛艙僅僅只保護梨安全落到了地面上,接著,連這駕駛艙都散落開了。

梨默默的模了一下駕駛艙唯一剩下的機甲操縱台,她輕聲道︰「辛苦了,安息吧……我隨後就來。」

然後梨從她所坐的椅子下抽出了一把等離子光劍,接著她舉目看去,周圍盡是萬族,這里是核心防衛圈的最外圍,已經被前撲後續的萬族所攻佔,到了這時,她已經再無生理了。

梨心中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她絕不後悔!

「混蛋,這里是人類城啊!」

梨從殘破駕駛艙中直跳而出,手中的等離子光劍接連斬殺數名萬族,然後她就被一股力量禁錮了渾身,這股力量似乎是念動力,將她整個人舉了起來,梨就看到在萬族群中有一個少女,這個少女她認識,而且以前關系還不錯,她名叫念之,是最早一批跟隨昊的萬族之一,甚至在昊還未獲得靈位魔法塔時,就已經開始幫助昊了。

念之是精神力控制者,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超凡職業,被稱為移動的低緯度侵蝕點,幾乎沒有精神力控制者能夠活到成年,而念之那怕是在這禁地中,有了大領主的幫助,這幾十年里她也常年在閉關,靠著自身與大領主的符文來壓制低緯度的侵蝕窺探,所以平日里見不到她身影,按照大領主的說法,只要她能夠靠自身點燃心靈之光,而這期間沒有被低緯度侵蝕,那麼之後就是一片坦途。

梨想過自己如何戰死,卻沒想到會死在念之手上,她們可是好朋友……

念之雙眼一片茫然,眼中不停的有淚水落下,但是她的嘴巴里還有肉絲和鮮血,她的嘴角還不停的流下口水,她看著梨的表情異常猙獰,就這樣控制了梨後,一步一步向她走了去。

撕啦一聲,梨的一條大腿傳來劇痛,這條大腿就被念動力給撕扯斷了,念之就邊落淚,邊迫不及待的啃食這條大腿,梨已經痛得要暈死過去了,她什麼都做不了,被這念動力死死禁錮在了半空中。

「……哥哥,這里是人類城啊,是我們人類自己的城市,哥哥……」梨知道自己要死了,周圍的萬族都向她撲了上來,她連躲避都做不到,到了這時,她只能夠喃喃自語了起來,腦海中浮現了許多年許多年以前的情景,那時候她哥哥還活著,那時候她還很小,那時候她哥哥給她講述著從昊那里听來的人類城的傳言。

「梨,那是我們人類自己的城市,我們人類可以昂首挺胸的走在街道上,每頓飯都可以吃飽,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安心的有一棟自己的房屋,可以不怕萬族隨時會打我們,殺我們……」

姆滿臉都在發光,他期待的道︰「若真有人類城,那一定是天堂!」

梨閉上雙眼,喃喃的道︰「是啊,天堂呢,哥哥……」

就在梨閉上雙眼時,念之渾身上下忽然變得了一片漆黑,她哼都沒哼一聲就化為了一座血肉大門,無數的腐蝕,扭曲,低緯度的申吟與恐怖,全都從這大門之中瘋狂涌出……

巨大的腐朽自禁地核心而起,將整個禁地完全吞沒在了其中,之後突破禁地之壁向著外界擴展開來,將整個龍炎沙漠都徹底化為虛無,就有上千聖位,或普通聖位,或高階聖位,或者先天聖位自腐朽中沖出,但是就在這時,從這腐朽的下方有無數只大手向聖位們狂抓,每一只大手都呈現出無比的扭曲與腐蝕,每一只大手都仿佛是概念,都仿佛有著無法想象的低語與申吟。

而從天空上,數十種巨大的肉塊,眼珠子,觸手,內髒,筋骨等等從天而降,也向著這上千聖位籠罩席卷,凡是觸踫到這些惡心之物的聖位全都被吸入其中,而這些東西吸收了聖道後,它們就開始轉化,從惡心,恐怖之物向著聖潔,美麗之物轉化。

「機制休眠,命運完結,此乃萬世難逢之機!」

「吾等舊日古神正是回歸之時!」

剎那間,上千聖位與天空落下的惡心之物,與地面涌出的扭曲之物,與這兩者混戰在了一起,天地都被打碎了……

而人類,已經全滅在了這最終腐朽之中,誰人都不會再去在意了。

人類的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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