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景宮內寂靜無聲,眾人仿佛仍舊沉浸在那一句擲地有聲的質問中——
「盤古大神與道祖比不上兩位師叔嗎?」
詭辯!
這是詭辯啊!
藥師心中在吶喊,兩眼死死地盯著玄誠子,搜腸刮肚卻找不出能夠反駁對方的話來。
其實在場的眾人又如何能不知玄誠子這是在偷換概念。
可那又如何?
之前藥師他們和赤精子辯駁時不也用了詭辯?
兵法有雲,乘虛而入之!
眼見藥師還在苦思,玄誠子便朝著準提恭敬作揖道︰「弟子斗膽請問師叔,是否是藥師曲解了您的道?」
這是要蓋棺定論了。
只要準提點頭,那藥師曲解師意的名頭便坐實了。
而且,準提眼下根本不可能支持藥師。
哪怕他本來沒有這樣的意思,可在玄誠子把這層意思給挑出來之後,他再支持藥師,那就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在八景宮,當著老子、元始、通天、伏羲和女媧的面,他能說自己已經超過了盤古大神和道祖嗎?
或者說,他敢這麼說嗎?
玄誠子的用意自然是瞞不過準提。
此刻,準提臉上的笑意也斂去了。
他神情凝重地望著玄誠子,正色道︰「你如此肯定藥師曲解了婆娑與淨土之道,那麼你是如何理解的?」
來了!
師尊的反擊要來了!
藥師緊盯著玄誠子,牙尖嘴利之徒,看你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八景宮內,眾人的目光再一次匯聚在玄誠子身上。
只見他淡然一笑,自信滿滿地道︰「師弟把婆娑與淨土曲解為洪荒與極樂淨土這一大一小兩個世界,實在是太過于狹隘了。
在弟子看來,所謂婆娑與淨土乃是一種心境的變化。」
他指著藥師笑道︰「便如師弟這般,此刻他便深陷婆娑世界之中沉淪,無法自拔,心中充斥著怨恨、不甘、羞愧、惱怒……」
說到這里,他又朝著上首眾人一一作揖,口中道︰「如師伯、師尊以及諸位師叔一般超然物外,清淨自然,那便是淨土了。」
「心境?」
準提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一旁的接引也抬起頭,面上不再愁苦,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不僅是他們兩個,被玄誠子拿來舉例的藥師微微一顫,猶如被一道電光擊中一般,原本充滿怨恨和惱怒的目光逐漸恢復清明。
緊接著,他旁若無人地盤腿落座,面上無喜無悲。
一絲絲劫氣在天地間生成……
他竟在這時候迎來了自己的三災之劫!
頓悟了?
玄誠子心中一動,指著藥師微笑道︰「眼下他又從婆娑世界來到了淨土之中。」
「這種說法有點意思。」
女媧目光閃動,望著身邊的伏羲小聲道︰「把婆娑和淨土比作兩種心境的話倒真是恰當。」
伏羲點點頭,嘆道︰「眾生皆在婆娑世界,但只要能看透這一切,便也置身淨土之中。」
通天有些驚訝地望了眼玄誠子。
本來他對西方弟子所闡述的婆娑與淨土之說很是厭煩,此刻听完玄誠子的闡述,心中卻霍然開朗,覺得這婆娑與淨土之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看了眼藥師這個活生生的例子,通天笑呵呵地望向準提,「能在這種情況下頓悟,你這弟子悟性很高嘛……讓他去後山渡劫吧,在這八景宮內不會有災劫降下來的。」
準提微微頷首,他伸手輕輕一拂,藥師的身影立刻便消失不見。
將弟子送去後山渡劫後,準提目光轉向玄誠子,臉上重新露出了那笑意盈盈的模樣,讓人如沐春風一般。
「這還得多謝玄誠子師佷出言提點,否則他只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這句話也是變相地承認藥師曲解了「婆娑與淨土」的真義。
下方,廣成子和赤精子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傳音給對方。
「大師兄真厲害!」
「果然還是得大師兄出馬!」
一旁,金靈也面露喜色,望向玄誠子的目光多了一絲欣賞和敬重。
之前她也出言反駁過婆娑與淨土之道,只是因為對這西方之道不夠熟悉,沒有找到合適的角度辯駁,只得敗下陣來。
沒想到玄誠子卻找了一個如此詭異的角度,硬生生讓所有人,包括接引與準提這樣的臨近聖人的存在都沒法反駁。
還是那麼牙尖嘴利!
多寶有些陰郁地望了眼玄誠子,也就能動動嘴皮子了。
今日要不是有長輩們在場,光是最開始辱罵西方之道的因果,就足夠你喝一壺的!
……
「玄誠子師佷。」
一直未曾說話的接引轉過頭來,深邃的目光朝著玄誠子望去,一字一頓地問道︰「莫非你此前精研過婆娑與淨土之道?」
沒有,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玄誠子從容地搖了搖頭,「弟子今日方才听聞。」
接引微微頷首,面上再次展露出愁苦之色,似乎這里的氣氛讓他極為不適。
一旁的準提接過話頭,贊嘆道︰「玄誠子師佷不愧是玄門首徒,擁有大智慧……我與師兄參悟良久的婆娑與淨土之道,竟是被剛剛接觸的你一語道破。」
「師叔過譽了。」
玄誠子連忙作揖道︰「兩位師叔開創的大道玄妙非常,我只是這次外出游歷,恰巧于心境上有所感悟,僥幸而已。」
「不驕不躁,謙遜有禮……」
準提朝著元始天尊望去,微笑道︰「元始師兄收了個好徒弟啊。」
听到這話,元始始終板著的面孔也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這就認輸了?
這時,盤坐在下方的大勢至忽地起身,望著玄誠子沉聲道︰「我有一點淺見,還請師兄賜教!」
元始天尊瞥了眼笑意盈盈的準提。
這廝果然不會輕易認輸。
很顯然,在滿屋子半步聖人的注視下,沒有準提的授意,大勢至豈敢在這時候站出來挑戰?
他望了眼玄誠子,聲音立刻在其心底響起,「若是沒有把握,不用理會即可。」
「身為玉清弟子,豈能臨場退縮?師尊放心便是。」
在心底默念了一句,玄誠子回身望向大勢至,微笑道︰「師弟有何高見?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