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密約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憂心忡忡,輾轉反側。

雖然只是等一天的時間,然而在法師心里卻比一年要長得多。

仿佛每一個呼吸都要計算著通過肺部的氣流的重量,預感中的災難越來越近,似乎只要一閉上眼楮,填充視界的黑暗就再也不會為睜眼而驅散。

他吐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視線移動間,注意到門邊的黑影,吸了口氣,走到那里︰「有什麼事麼?」

出乎潘尼意料的,這個女人穿得很正式,黑色的禮服洗得非常干淨,長裙的下擺微微晃動著,上面的緊身束腰將臀部的曲線烘托了出來,潘尼沒有閑心去注意這些,他只注意到她的表情很嚴肅,左手上挽著兩個扎得很好的花環︰

「呃……你現在還沒有離開?」她倒是先問了一句潘尼。

法師點了點頭︰「可能要等到明天。」

即使到了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走成。

「那麼幫我個忙好嗎?」她吸了口氣︰「最後一次。」

「先說說看。」法師挑了挑眉。

「你懂得傳送術?或是有傳送卷軸?」蘭妮露說︰「我想回一次薩諾芬。」

「這麼晚了?」法師看看天色,現在是半夜。

「唔,我不得不這樣。」她嘆息道,用一股哀傷與懇求的目光看著潘尼。

不過潘尼卻毛骨悚然,因為他察覺到這個女人藏在身後的右手里面拿著把小刀,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想要做什麼,但是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祈禱她不要亂發瘋。

所以他撓了撓頭卻不動聲色開始在背後凝聚魔焰︰「呃,我只有傳送術你要去薩諾芬?需要多長時間?」

「謝謝只需要不長的一點兒時間。」她似乎松了口氣,把背後的小刀收了回去,潘尼散掉了魔焰,同時翻了個白眼。

確認了這個女人的神經質。

居然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想拿刀威脅他。

「跟我來。」反正是不需要費多長時間的舉手之勞,反正他也睡不著,反正如果不答應這個女人肯定會搞出麻煩,反正除了試圖脅迫之外,她的態度還算是禮貌。

經過短暫地準備,這兩人在一道光芒中消失在了海港。

這里是塞爾山頂。

眼下,一場並不秘密的臨時議會正在召開在場的諸位大人臉上都多少有一些無所適從的味道。

尤其是幾位平常在主席位上作威作福發號施令的會議發言人當發現參與會議的人少了一小半之後,立刻露出了各種不一的神色。

稍微聰明一點兒的,已經知道出了事情,無論來或是不來的,大概遲早都會死掉。

首席和他的爪牙們清洗效率高得驚人,這才不過半天多的時間。

這樣的變化連一些混跡塞爾中心的老油條都感到措手不及,比如常年混跡貴族議會的盧蘭布瓦爾很顯然,首席們的計劃十分秘密,就連這樣的人對南面與這里發生的事情都是一無所知。

但是如果某位長相英俊的首席在會議上拋出一個消息之後,這些人對發生的事情還是一無所知那他們就有必要剖析一下自己的智商了︰

「大人,您剛才說什麼?」一個在要害部門任職的高階導師顯然因為自己听到的信息而感到不可思議︰「那些大人們都前往外層界尋找薩扎斯坦大人去了?」

「是,嗯對于薩扎斯坦大人的失蹤,我也十分遺憾。」勞佐瑞爾一副貓哭耗子的神色悲嘆著,然而這也掩埋不了他眉間那一股深藏的幸災樂禍眾所周知這個跋扈的附魔師不願意掩藏自己的情緒,他看著這個發問的家伙︰「怎麼,你也想去外層界?據一些古籍的描述,上吊,跳井,觸雷,蹲廁所都有可能讓人的或靈魂穿越時空,或許你可以試試。」

「不敢不敢,我沒有異議了,勞佐瑞爾大人,您說的是對的。」這個多嘴的人汗顏著道歉。,

如果因為自己的多嘴多舌而被穿越」那可就太劃不來了。

一聲音色明亮的冷哼從會議廳的另一角傳了出來,在勞佐瑞爾听起來,這個聲音顯然是十分刺耳的,他眯了眯眼楮,一雙小眼中陰毒的光投注了過去,杜克蘇斯瑞姆挺起不大不小的肚子帶著一叢人馬返身走出了大廳,僅留下一個寬大的背影。

「這頭該死的肥豬。」勞佐瑞爾月復誹著,卻也帶著幾絲得意,因為對方做出了只有失敗者才會做出的舉動,向自己露了怯。

要知道這個變化學派傳奇法師在塞爾和周邊國家的聲望一直十分之高,甚至遠超過奈維隆,而且在施法能力上,或許對于方法論的挖掘不如薩扎斯坦深入以至于魔力稍弱,然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施法天才……他是費倫公認的天才施法者,在法術力量的操控與掌握上甚至超越了死靈學派首席。

而作為塞爾外貿派的領龘袖級人物,他在國內外的影響力也大得驚人,薩扎斯坦曾經為了壓制國內反對派(主要是勞佐瑞爾一系)而與他暫時站在同一立場上,因此最近幾年雙方關系尚可,如今薩扎斯坦在外界失蹤」而戰爭將起,外貿派陷入低谷,顯然現在正是杜克蘇斯瑞姆力量最弱的時候。

甚至勞佐瑞爾這個後起之秀都可以肆無忌憚地嘲笑這個家伙。

他選擇保有體面地離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最近薩扎斯坦大人不在,塞爾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們處理,唔,我建議你們多配合一下我和奈維隆大人的工作,如果有人弄出了什麼紕漏。」勞佐瑞爾笑咪咪地盯著那群戰戰兢兢的議員們,神態猶如一條張開斑斕頸冠的眼鏡王蛇音調也變得低沉嘶啞︰「我就派他到外層界去尋找我們的薩扎斯坦大人。」

仿佛看到這條毒蛇吐出了信子和毒牙,議員們紛紛冷冷地打個寒噤。

稍後一些的塞爾山大會堂最深處變得沉默下來。

為了不被送往外界這些紅袍法師紛紛謹慎地默認了幾位首席大人重新建立的統治而勞佐瑞爾得意的神色間難以掩蓋那一股心煩意亂一對于一個方法論處在危險狀態的高等法師而言這種情緒再正常也不過了,直到渾身血腥味奈維隆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他才松了口氣。

這說明對塞爾山上反對者的清除已經進入尾聲︰「看來進展良好。」

「那個人不在塞爾山里。」奈維隆搖了搖頭,也顯得微有憂慮。

「見鬼了,只要小心一點,總是有遇到的時候。」勞佐瑞爾吐了口氣︰「對了,有關于那些維沙倫使徒的消息了嗎?」

「一切順利。」奈維隆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你真的相信他們?」勞佐瑞爾遞過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奈維隆搖了搖頭。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巫妖是不是真的死了,不過既然已經動了手接下來的事態就注定不會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了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是盡力抓住所有的機會聚攏權力,那樣即使薩扎斯坦回歸,他們也不用過于懼怕。

「最讓我感到不放心的是深夜之谷。」奈維隆嘆了口氣︰「那里面有一個人跑了。」

「誰?」

「塞爾山脈的總督大人。」奈維隆諷刺地笑了笑︰「那個傷儡。」

「一個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勞佐瑞爾不屑地嗤笑一聲︰「走了也沒有關系。」

「他掌握了大量的機密,但我們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奈維隆的神色有點苦惱︰「我總感覺留著他是個很大的隱患。」

「現在不是疑神疑鬼的時候,我的冊友。」勞佐瑞爾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不然當初我們為什麼要動手?」

凱你說得對。」奈維隆沉默一陣,聳了聳肩︰「現在不是疑神疑鬼的時候。」,

他目光閃爍喃喃著重復了一遍。

沉默的時光持續了一小會兒,一個侍者打斷了這片寂靜︰

「兩位大人,尼茲奧德西隆大人求見。」

奈維隆和勞佐瑞爾對視了一眼。

「讓他進來。」交流了一個眼神之後,勞佐瑞爾側頭吩咐侍者。

「就是這里?」

潘尼轉頭看著那所大宅,而他身畔卻是一排一排的墳墓。

如果他沒記待,這里就是繆爾斯坦圖斯後院的墳場。

她瞪了潘尼一眼,然後將花環套在一個墓搏上面開始靜默地禱告,敏銳的听覺捕捉到的詞語,並非向某位神祗念誦的禱文,只是傾吐著一種思念與哀傷。

法師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瘋女人有點可憐。

似乎祈禱結束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謝。」

「唔,舉手之勞而已。」潘尼受寵若驚地聳了聳肩,注意到她用袖子抹著自己的臉頰,心里也不自覺地開始軟化,不過他不斷地提醒自己這是個喜怒無常的女瘋子,因此並不試圖進行多嘴多舌地安慰。

「那麼,我們可以回去了?」他抬頭望著黯淡的月色,心中忽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霧,一直以來那股纏繞在自己心頭的不祥預兆忽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不過這並沒有讓他感覺到多少寬心,而是更加感到不妙。

因為他的預感能力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是時候回去了,他這樣想道。

「等一等。」蘭妮露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盯著大宅的方向,潘尼就看到兩個黑袍學徒走了過來。

這兩個人的神態趾高氣揚,看到蘭妮露,目光中露出一股欣喜的神色,然而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傲慢︰「啊!蘭妮小龘姐,費蘭德林大人一直期待著您的歸來,他剛剛為您選好了下次舞會見面的對象。」

「叫那個對象吃屎去吧。」蘭妮冷哼一聲,看著說話的黑袍侍者——這個人只十來歲,眉宇間帶著瞪哭然生成的高傲,完全無視潘尼的存在,潘尼暗自皺眉,擁有這種膽量的學徒在塞爾可不多見,不過有這種膽量,大概也有相應的資本,或許他是費蘭德林的親信?

听到蘭妮簡明扼要分毫不帶善意的回應,這個人的臉色灰了一下,然後就見蘭妮朝旁邊掛著花環的墳墓扭了扭頭︰「他今天沒來過?」

「呃……」這個學徒錯愕了一下︰「這是誰的墓地,和費蘭德林大人有關系嗎?」

潘尼注意到蘭妮的臉色瞬間好像涂了一層黑星,仿若與夜色融為一體。

然後他就看到,她抽出尖刀如同憤怒的山貓般凶猛地沖了過去,那個人的喉嚨破裂之後,臉上才露出驚恐萬分的神色,捂著喉嚨倒在地上,鮮血如噴泉般從指縫間濺了滿地。

另一個學徒發出一聲尖叫,瘋子似地轉身連滾帶爬逃命去了。

潘尼目睹這一幕人間懈小,手腳立馬冰涼,再次深深體驗到這個女人的瘋狂與不可理喻。

她丟下了刀,雙手捂住臉半跪在地上,哭泣的聲音進入法師的耳中。

他的神色再次動了動。

「我討厭你們。」她帶著哭腔喊著,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味道︰「你也一樣,我討厭你所有的男人都是……」

法師翻了個白眼。

雖然很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但是听到她用這種直抒胸臆的方式呼喊出來,心里仍然有一點不舒服。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他倒也有些理解了她的心情,雖仍然保持著警惕,不過惡感卻無形降低了不少。

她其實也挺可愛的。

他看著蹲在地上發泄的蘭妮,拍了拍她的後背,指了指那座大宅︰「喂,你真的不考慮回去?」

「我……」她的聲音夏然而止,神色復雜地注視了一陣那所宅院,歪頭注視著地面︰「我不回去了,你……能帶我走嗎?」,

「帶你走?」潘尼神情詭異。

或許在前廣天,他會因為這樣的要求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現在,他卻有點明白蘭妮的想法,他攤了攤手︰「你的父親大人……呃,實話對你說吧,我不想得罪他。」

她看著潘尼的目光立刻變得充滿了憤怒與失望,又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小刀。

潘尼暗暗汗顏,雖然不怕她,但是他也不想和她在這里發生沖突,于是只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其實,我現在也處在極為危險的情勢下,自身難保,實在顧不上別人,就在你剛才禱念的時候,我還在想我明天該何去何從,根本顧不上什麼別的事情……」

她看著法師的臉,顯然試圖從中分辨出這些語言的真實成分。

不過她的辨識能力對上紅袍法師的真情實意顯然有些無力,所以她的表情漸漸茫然。

「你為什麼不離開塞爾呢?」潘尼忽然提議道︰「其實……你為什麼不想著依靠自己的力量,到外面尋找自由去呢?有時候僅僅需要跨出那一步的一點兒勇氣而已。

「一點兒……勇氣?」她的眼神轉為迷茫,又漸漸清晰,然後又轉為黯淡︰「勇氣?」

失落和無力有出現在她的臉上,她再次感到有些喪氣,如果離開了塞爾,她又要何去何從呢?

她看了看身旁的墓搏,想起在大宅里面那個穿著鎧甲的老者,那嚴厲而慈祥的注視與其中蘊藏的期許,有些東西並不能輕易地割舍。

「那麼算了。」她有些頹喪地嘆了口氣,充滿失望地白了法師一眼︰「就知道你是個靠不住的家伙。」

「抱歉。」潘尼苦笑。

他背多不起更多的責任了。

「那麼帶我離開這里總可以吧。」她哼了一聲︰「這個要求不為難吧。」

「當然。」法師松了口氣,開始冥想起了傳送咒文。

「大人。」這個黑衣的僕人帶著戰戰的兩腿進了高階導師費蘭德林的房間︰「小龘姐把奧托夫殺了。」

「哦,知道了。」

這個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應該是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死了一條狗而已,他如同揮斥狗一般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這條狗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敢違抗,戰戰兢兢地下去了。

弗雷靜費蘭德林靜默了半晌,手指在硬木質的辦公桌上叩出空空的聲響,如同鐘擺一樣計數著他面容的扭曲,直到陰郁填滿了這張英俊的臉。

他吐了口氣,長久紅袍法師生涯鍛煉出的情緒控制能力發揮了關鍵作用,忘記了一時的不快,掏出一張信函。

來自導師諾斯諾亞的信函。

眼前的情勢變化才是大事,其他的事情都是細枝末節。

他分得清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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