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到處是濕漉漉的泥土地,有些地方還有低窪的小水潭。
鐵墩剛走下門檻,踩一腳就很嫌棄地退回來跺了跺腳,「小侯爺,濕噠噠的,泥土又軟又黏,踩下去就跟踩到狗屎一樣,一點也不好玩。」
他就等著蘇敬賢說回去,他立馬就鑽到被窩里睡大覺。
「忍一忍吧!」蘇敬賢決定出來了就不會回去的。
他抬頭眺望周圍,雨蒙蒙的田野朦朦朧朧的,似仙境讓人遐想,置身其中,意境可謂美好,就露出了笑容。
「小侯爺,咱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出去一趟回來就全身濕噠噠的,很容易感染風寒的。」鐵墩湊到了蘇敬賢耳邊,「我病了沒關系,賤命一條,死了不可惜,可你還有宏偉目標,不能病倒了,而且,你知道我笨手笨腳的,你生病了照顧不了你,萬一方陽來了,發現了你,你的心情多糟糕呀?」
「你要是不想跟著,就不要跟著,總是嘮嘮叨叨的,你不煩呀!」
蘇敬賢責罵鐵墩之後,就撿地勢高一點的地方就踮右腳尖踩下去,左腳騰空。
鞋子干干淨淨的,一點也沒挨到水漬。
他再看到高一點又離得遠的地方,就抓住了頭上的葉子,來個瀟灑的後空翻,穩穩當當地踩在了遠離水的地方。
站穩後又繼續往前走,看到草叢就躲過去,靈巧地避開了很多水坑。
鐵墩看蘇敬賢堅持出去,也就接受了,學著蘇敬賢的樣子,他就沒那麼幸運了,他每跳到一個地方,總是能濺起水花,鞋子早就濕了。
不過他的體質好,以前經常在雨水里走動,也沒什麼事,就不當回事了。
到了前面,他們依稀看到遠處有人,看來下雨天也阻擋不了村民勞作的決心。
「小侯爺,你看他們的頭上都有咱們這樣的葉子,他們還盤了幾片葉子呢,這樣就不會破了。」鐵墩激動地指著前方。
「勞苦人命的智慧讓我們膜拜。」蘇敬賢平靜地看向四周。
梨樹坪除了冷迎春所承包的田,其他都插秧了,秧苗盡管被大雨澆灌得七倒八歪的,但大部分依舊顯露出生機勃勃的樣子。
鐵墩總感覺葉子要掉,就扯了路邊的繩子把葉子根睫端一半套在了頭上,頓時覺得太雞肋,自己都笑了起來,「哎呀,看不到路了!」
蘇敬賢搖搖頭,把葉子跟繩子做了個調整,鐵墩又能看到路,葉子還不會被風吹走了。
「小侯爺,你也來!」鐵墩招呼著,蘇敬賢學樣,把他的帥氣體現個更加完美了。
春雨澆灌著大地,讓植物都吸飽了水,煥發了生機,把人的壞心情都一掃而淨了。
「小侯爺,這里有幾百畝田吧,秋收了可以提供很多糧食了吧。」鐵墩看到充滿希望的稻田,再也不嫌棄泥土地了。
「肯定了!麓城周邊三十多個村子,全部收成了,數量不知道多少呢。」蘇敬賢背著手站著,少年的笑容乍現就是讓人如沐春風。
「小侯爺,那些開荒了,卻是空的田是怎麼回事?」鐵墩看到了還沒有插上秧苗的冷迎春的田就有些好奇。
「不知道呢,可能是谷種不夠吧!現在到處都缺谷種!」蘇敬賢眺望著數量不少的田地,有些遺憾,「哎,真是浪費了,不然種出來的稻谷又可以養活一堆人了。」
「時勢如此,我們也無能為力,小侯爺就不要自責了!」鐵墩環顧四周就看到了冷迎春家的育秧田,已經長出一點,遠處看有點點綠油油的樣子了,就激動地說,「小侯爺,你快看,那里居然有人種草!」
蘇敬賢看過去,倒吸一口氣,氣息還沒提起來就被他壓了下去,他錘了錘自己的心門,感覺心肝都痛。
「那是谷種爆芽長出來的秧苗,等再長高一點,移植到水田里,那就叫插秧,細心除蟲施肥,等著秧苗長大收成就可以了。」
听完蘇敬賢的科普,鐵墩才猛然醒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呵呵起來,「小侯爺,我還以為禾苗直接從水田里長出來的。」
「讓你看書,你總是去玩耍,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了吧!」蘇敬賢鼻子吭氣,嫌棄鐵墩沒文化的樣子。
「我天生不愛看書,一看書就發困呀!」鐵墩呵呵大笑,「小侯爺,你都沒見過農田,怎麼就知道這些呢?」
「書中講的呀。」蘇敬賢無奈搖搖頭,「看著那麼多秧苗,約莫著可以把那些空水田填滿的。」
「肯定能的!」鐵墩點點頭,「小侯爺,我們再到前面看看吧,我覺得應該去那片梨樹看看,你拿把劍在樹下揮舞,把葉子砍下來,飄落在身上,要是有個人在跳舞就更好了,我在旁邊看著,別提多享受了。」
他們就到了前面走著了。
鐵墩走著沒看路,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水池里。
幸好水池水不是很深,只是沒過了他的膝蓋,他一下子就爬起來了。
「來,鐵墩!」蘇敬賢伸出手抓住了鐵墩的手,「怎麼那麼不小心?」
鐵墩回到路面上,扶了扶頭頂上歪斜的葉子,還好有繩子扣住了腦袋,不然掉下來又破了。
蘇敬賢看他濕透了,就讓他回去換衣服了,如果不想回來就待在屋子里。
「不用不用,一點點水不礙事的,我要陪著你!」鐵墩覺得太麻煩了,直接把褲管擼起來,「小侯爺,你看我現在像不像耕田漢?」
「可不就是耕田漢?」蘇敬賢噗嗤一笑,「你呀,長著一副百變的臉,扮什麼像什麼!」
「既然我是百種面孔,那侯爺為什麼不培養我為暗衛?那樣我就有絕頂武功,打遍天下無敵手,還可以穿插到各個勢力範圍里做細作,源源不斷地給你們送信息。」鐵墩笑呵呵地說著。
他就覺得細作挺厲害的,誰也發現不了他的行蹤。
「做細作太危險了,每天都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他們面對著錯綜復雜的環境,沒有一定的診斷能力跟高超的武功,他們很難生活下來的。」
蘇敬賢感慨著,侯爺曾經想把他培養為細作,畢竟沒有人會想到身份尊貴的小侯爺會做細作。
他都準備好去接受鍛煉了,侯爺夫人不同意他離開,跪在侯爺面前央求好久,侯爺無奈,事情也就耽擱了。
「小侯爺說得那麼復雜,說到底還不是侯爺覺得我太笨了,沒有資格嗎?」鐵墩也就說說,真的做細作,可能早死了幾萬遍了。
「你知道就好了,也只有我能夠寬厚對待你,要是換做其他人,你早就被掃地出門了。」蘇敬賢輕微一笑,對鐵墩有博大的接納力。
「就是因為小侯爺對我不錯,所以我不會做叛徒的。」鐵墩趁機表明自己的衷心。
蘇敬賢淺淺一笑,他相信鐵墩的話。
兩個人又走了一段路程,鐵墩就指著那些小水池。
「小侯爺,每塊稻田旁邊就有一個水池,還有很多竹子從水池里穿透到農田里,細小水流就到了田里,為了什麼?」
「活水種稻谷!」蘇敬賢輕聲解釋。
「干嘛用的?」鐵墩化身為好奇寶寶。
「稻田里有活水流動,水就會活泛,不至于久了生蟲,是防蟲的一個手段吧,稻谷也不會因為壞水而損壞了根,具體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呢!」
蘇敬賢倒覺得勞苦大眾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莊稼收成。
「種個田也有那麼多學問的。」鐵墩似懂非懂。
「嗯!」蘇敬賢背著手站著看遠方,鐵墩也不說話了。
冷迎春遠遠看到背對著她而站的主僕,就停住了腳步。
她在家里無聊,就穿著簑衣來查看谷種生長情況。
秦瀟瀟不想來湊熱鬧,冷迎歡被秦瀾清喊著幫忙按腿,所以她自己來。
主僕戴著葉子,讓她想到了「綠帽子」的梗,就有些好笑。
她回想到了當初在一起談笑風生的樣子,輕微一笑,想到了蘇敬賢不辭而別的絕決樣子,心里還是會有被拋棄的疼痛感。
為什麼難過,她也不清楚,可能是當時經歷了太多苦惱,把他當做救贖吧。
大俞國局勢不容樂觀,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此刻根本不是談情說愛的好年份,所以兩人最好不相見,彼此才能更好地成長,未來再相遇,定然是驚艷了彼此的眼眸。
她轉身就快步往前走了。
鐵墩回頭就看到了遠處走著的冷迎春,感覺有些熟悉。
他很快就想起來了,大喊著,「冷迎春!」
蘇敬賢驚訝地回過頭,看到快要消失在視線里的冷迎春,簑衣蓋住了她的身形,不太好辨認。
他皺了皺眉頭,「鐵墩,你確定那個人是冷迎春嗎?」
會是她嗎?
他期待是她,又期待不是,很矛盾的心情。
「不是她!」鐵墩憤氣地跺腳,「她那麼嬌弱,怎麼可能是前面那個健步如飛的女孩子呢?小侯爺已經把她拋棄了,她估計活不下去,也可能是克死她鄉,尸骨無存了。」
那時的冷迎春跟現在比起來可不就是嬌弱的?
蘇敬賢擰緊了眉毛,「那,只能怪她命不夠硬!」
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他不得不快步往前走。
「冷血,無情,面癱!」鐵墩罵了一句就跟了上去。
兩人往前走著,也遇到一些村民。
他們是來觀看禾苗是否被雨水澆壞了,在禾苗損壞的地方做了個記號,遲點跟冷迎春借點秧苗補一補了。
蘇敬賢走過去跟他們交談起來,鐵墩就在路邊看著周圍。
「老鄉,你們可真勤快,種了不少稻谷呢,將來收成了,米商就要高興壞了。」聊了一會兒後,蘇敬賢就奉承著他們。
「小伙子,看你說的,災荒肆虐,鄰國兵荒馬亂的,誰知道未來怎麼樣呢?稻谷收成後,我們要儲存一年的糧食呢,哪有多余的賣給米商呢?」
大家都是災荒之地來的,受了不少饑餓的苦日子,肯定要未雨綢繆,哪能便宜了米商。
蘇敬賢听到了民聲之後有些擔憂農夫們不賣稻谷,那些缺糧的地方該怎麼供給,更擔心農戶大量儲存稻谷會讓稻谷蛀蟲而浪費。
他想著得向父親稟告這種情況,將來可以制定措施鼓勵民眾出售多余的稻谷。
「公子,你是哪里人?這禾苗都沒長好,你怎麼那麼關心收成了?」有個老漢很疑惑蘇敬賢的動機。
「我也是替天下蒼生著想。」蘇敬賢隨意說著,確實如此。
「都快沒飯吃餓死了,還想著天下蒼生,公子挺有宏圖大志。」老漢半諷刺蘇敬賢瞎操心。
蘇敬賢听出老漢的嫌棄,不好意思繼續交流,就帶著鐵墩往前走了,到了那片梨樹林前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