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忐忑,且微妙的心思,顧長生在此刻緩緩地站起了身來。
他閉著眼楮,雙手自然地垂落在了身旁的兩側,此刻就像是兩條舒展開來的觸手那般,朝著身旁伸探了出去。
他就像是個盲人那般,在此刻重新模索著,嘗試著,去接觸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的確……很不方便。」
作為熟悉了五感運作的正常人而言,讓顧長生突然去嘗試另一種生活方式,這無疑是種強人所難。
若是想要徹底熟悉這種狀態,顧長生少說也得耗上好些個年月才行。但所幸……
這只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而且我多少還記得這房間里頭的布局,應該不算是什麼大問題……」
他嘗試著將腦海之中的記憶解構,重組。很快,這金山寺中的偏院內房,便以一種相對立體的形象,深深地印刻在了顧長生的腦海之中。
念及至此,顧長生的表情也是不由得松懈了三分。畢竟未知會讓人心慌意亂,而意料之中的場景,則會讓人胸有成竹。
若是在特定的環境之內,顧長生完全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或許……
只是剝離了視覺,並不算是一種難度太高的嘗試手段?
這般的思緒只是一經浮現,顧長生也是順勢抬腿,朝著一旁走了出去。可卻是還沒等走出兩步,他的右腿便是砰的一聲,徑直撞上了某種硬物。
毫無防備的觸感瞬間襲來,就像是突兀的刀子入背,當真是扎了顧長生一個措手不及。
突如其來的痛覺上頭,便是讓他的臉色,都在此刻僵硬了三分。
顧長生整個人更是踉蹌一陣,差點沒給一坐回到了地上去。
「這是……什麼東西?」
大腿面上如今正是火辣辣的一片疼,這不僅是因為顧長生不能預判自己的情況,同樣也是未能及時收力,最後導致的微妙傷勢。
——這就像是某人走在了街邊,因沉迷刷手機,而沒有關注到前方的情況。以至于一頭悶在了電線桿子上,直接撞了個七葷八素那般的場景一樣。
「出乎意料」,在當下正是顧長生最大的敵人所在。
強忍著這讓人太陽穴直抽抽的痛感,顧長生咬緊著牙關,在此刻伸手模索了一陣。
他便是觸踫到了某個形狀方正,入手結實的玩意兒。
顧長生不敢睜開眼楮,此刻只得是皺著眉頭,將全身心的思緒一並投入到了雙手之上。
經由指尖傳遞而來的觸感非常鮮明,冰涼,凹坑,甚至是微微毛糙的手感,在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可在同時……
這種單一的感覺,卻又是如此的單薄。
畢竟比起立體的視覺而言,只是簡單的觸踫,顧長生甚至根本無法完整地模索出對方的輪廓為何。
所謂的盲人模象,他也是直到這會兒,才領會了這句話的含義所在……
顧長生便是這般窸窸窣窣地動彈了好一會兒,他一邊在心中總結,一邊開始慢慢地加快了速度。
「模樣有稜有角,入手冰涼,且有些滑膩。這感覺……很像是包槳。」
「整體的尺寸根本不大,甚至左右不過一米多寬。」
「形狀……是方正類型的。不是長條,應該就是正方形。」
顧長生最後心思一動,他沉吟了片刻,隨後直接伸出了手去,抓握住了這不明物體的兩邊——顧長生微微一用力,便是將這玩意兒給……
舉了起來。
短暫的沉默過後,緊閉雙眼的顧長生微微出氣,便是將這東西輕拿輕放地挪了回去。
「原來就是個桌子而已……」
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危險東西。
在不經意間松了口氣過後,顧長生卻又很快地……露出了個思索的表情。
不得不說,他發現自己的確是有些小瞧了屏蔽「感官」的不便之處。
「我如今只是忽略掉了視覺一項而已,可現如今就已經落入到了如此不便的境界。我甚至都得用上不少時間,才能明白這只不過是張桌子……」
這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這只不過是被顧長生忽視了的背景,甚至放在了外頭,都不會被他多關注一眼的渺小之物……
此刻卻能成為傷害他的一種微妙手段。
時至當下,顧長生也總算是品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來。他在此刻便是微微抽緊了心神,讓自己那已經放松下來的內心。
開始重新緊繃。
如今還沒到放松的時候,此時此刻,萬萬不可松懈大意……
憑借著這般小心的念頭,顧長生便是步步為營,最後終于是順著床沿一邊,模索著,來到了靠近炕頭的位置處。
一路上的磕磕絆絆自然不少,但如今已有了七分的心理準備,顧長生此刻也不會慌了自己的陣腳。
他便是閉著眼楮,蹲伏,繼而模索著……
尋到了那炕頭處,顯現出了坑洞的位置旁。
「就是這里了……」
在確定了周遭的輪廓之後,顧長生即便是目不能視,如今也已經肯定了自己的方位。
而在同時……
那在他耳邊的回蕩的敲擊聲,卻是依舊鍥而不舍地砰砰作響。
鮮明異常的听覺經過幾次的對照,比較,如今也已向顧長生傳來了明確的回饋——這聲音的來源,如今就在他的前頭。
事已至此,顧長生也是徹底明白了自己第一次前往金山寺的時候,他究竟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那一次我應該是比較湊巧地,感覺到了這種抽象的東西……」
只能听到一次的聲音。
只能看到一眼的手掌。
宛若鏡花水月的輪廓,便是顧長生之前能夠勘查到的全部景象。
「若是沒有這兩級修士的身份打底,我在這會兒應該也是無法理解五感之說的。而按照如此理論看來……」
或許只有兩級以上的修士,才有能力,抑或是有資格,去探查金山寺的秘密?
這種說法如今在顧長生心中盤繞不散,甚至都讓他涌現出了一種晃蕩的念頭。
這就像是游戲,金山寺是某個副本。
若是沒有到達最低限制等級……
「我即便是不小心誤入其中,我也會因為各種原因,從而被迫月兌離副本?」
這個推論看似有些玩笑話的意蘊,可真的應用于當下,卻也是有著九分的道理。
而在這般的念頭落定之後,顧長生也是輕嘆口氣,繼而將這些瑣碎的念頭暫且壓在心底。
眼下需要深思的,不應該是這些東西。
「聲音還在,說明我這一次的探索是有意義的。我的確是找對了方向。若是按照這個勢頭繼續保持下去,或許……」
金山寺的秘密,就會呈現在顧長生的面前?
染血了的半截手掌,被井水泡爛了的殘骸……這不論怎麼想來都是極為不正常的東西。
而偏偏這種「不正常」的現象,如今就出現在了金山寺之中。
「甚至還有大殿……」
聯想到自己之前曾經在大殿里頭的遭遇,還有突兀消失掉的方丈與淨慎,顧長生此刻心中也已是忐忑一片。
兩個不同的抉擇方向,如今正擺放在了天枰的兩端,由著顧長生在此刻衡量,比較,權衡得失。
是冒著之後可能會被方丈與淨慎排斥的風險,自己探尋金山寺的秘密。
還是適時地中斷此次的探索,主動放棄,繼而把重心安放在與方丈的交流之上。
二者孰輕孰重。
顧長生在此刻必須權衡出最為全面的得失。
約莫是三個呼吸的停頓,顧長生的念頭宛若游龍那般翻飛不止。
他的眉頭緊皺,一雙潛藏在了眼皮底下的眸子微顫不已,此刻也在隨著念頭翻動,正在不停地游走其中。
顧長生絕非是優柔寡斷之人,所以很快,他便是做出了決定。
「就這樣吧……」
深呼吸,身體半蹲。顧長生的雙手扒在了灶口的邊緣處,此刻便是簡單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
隨後……
便見顧長生微微提氣,整個人一收身,當即便是朝著灶口里頭,徑直地跳了進去!
是了,顧長生最終還是決定自行探索一番,繼而再去另行打算!
而能夠做出如此判斷,顧長生如今也有著自己的一份堅持。
而其中最主要的緣由,便是……
「淨慎小師傅的態度。」
小和尚與顧長生是為初見,這自然是無須多言的前提條件。
可在這種情況之下,淨慎卻並沒有指定著,讓顧長生去一些相對「安全」的地方等待。
而是讓他自由行動。
這就很微妙了。
因為淨慎是知道顧長生身份的!他可是一名實打實的二級修士,計較起來雖然不至于本事通天那般的夸張。
但想要攪亂寺廟,鬧出一陣風雨來,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以此為前提,淨慎卻說出這種話來,這會不會就代表著……
「淨慎小師傅在暗示我,讓我去探索金山寺的秘密?」
這般的念頭一經浮現而出,顧長生也是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跳。因為在意識到了如此念頭的同一時間,顧長生也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所在。
「我得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鋪墊,這樣才會在第二次來到此地的時候,嘗試著去破解這金山寺之秘。」
因為能夠讓顧長生涌現出探尋秘密的源頭,正是他第一次的遭遇!
若是沒有第一次在灶口處,深井旁吃的暗虧。
若是沒有與方丈交流,繼而知曉五感皆閉的說法。
顧長生他是絕無可能涌現出當前這般念頭的。
正所謂二者缺一不可。
「換句話說,我只有在二周目的情況下,才會考慮到這種行動……」
念及至此,顧長生的思緒都是不由得微微一頓。他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古怪了起來,以至于在此刻都忍不住在心中滴咕。
難道……
這一切都在方丈與淨慎的算計之中嗎?
如此思緒一經入腦,顧長生便是順勢發散起了思維。他聯想到了許多,但卻很快又被盡數否決了去——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顧長生並不需要將情況往最離譜的方向去估計。
因為這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
而且更何況……
「方丈與淨慎都算是比較好交流的對象,若是待會兒還有機會再見面……」
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上一嘴,他顧長生總不會少塊肉!
思緒大定之下,顧長生也是神清氣爽了一陣。而在這同一時間,顧長生也是听聞到了身前的動靜……
在此刻突兀的停止了。
「沒聲了……」
明明就在顧長生進到了灶口里頭之後,這動靜還是持續不斷著的。而現如今這突兀停止,也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
是因為他已經靠近了的緣故嗎?
可這也不太對……畢竟顧長生還沒有展開更進一步的行動,這會兒還是處于比較邊緣的位置。
應該是影響不到那聲源的才對。
思緒起起落落,顧長生也是猶豫了小半會兒之久。他便是如此躊躇了小會兒,隨後……
朝著灶口的深處,緩緩地前進了過去。
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眼下既然已是到了如此的境地,再後退也已是為時已晚。顧長生已經做好了應對意外的一切準備,此刻更是繃緊了全身心的念頭。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拉滿了的長弓那般。
勁,勢,二者相融一片,此刻縈繞心間,便是顧長生的底氣所在。
他沒有選擇睜開眼楮,這不僅是考慮到了五感一說,同樣也是因為現狀所致——灶口里頭無光,顧長生即便是睜開了眼楮,如今也是必然發現不了什麼東西的。
他便是這般地緩緩前進,不過小會兒,就蹭得了滿手的滑膩油灰——這是爐膛里頭積蓄了太多的殘渣,最後沉澱其中,繼而化作的滑膩之物。
顧長生蹭得了滿身,如今即便不用刻意捕捉氣息,他也能嗅到滿鼻子的嗆人油灰。
這里頭顯然不是個能夠讓人隨意「進出」的布置。
顧長生半趴在了灶台里頭,如今在此處他直不起身,更不能轉身。狹窄的通道之間,幾乎不存在讓人能夠橫躺的情況發生。
而如今穿行在了其中,顧長生只能是保持著四肢趴伏的姿態,才能夠前進後退。
他是強忍著不適,繼續緩緩地向前移動著。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終于……
顧長生前伸出去的右手,在此刻踫到了異樣之物。
那是個堅硬,且滑膩的冰冷之物。入手而來的瞬間,顧長生的臉色便是微變,他下意識地伸出了雙手,便是忍不住一陣模索。
最後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這,這……」
我怎麼就踫到牆壁了?
灶台之內,顧長生居然已是模到了盡頭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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