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頷首,只是客氣了兩句,就又把注意力挪放在了閻平這一邊……二人聊得起勁,一來二去,很快就交換了許多的信息。
約莫兩刻之後。
很快,外頭便是傳來了李安的聲音。
「小爺爺,我跟別人說了您醒來了,這會兒有許多要見您吶!」
大老爺在村子里頭威望非凡不說,他的生死必然也是牽動著許多人的心神。如今既是轉醒了,那自然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顧長生與閻平聞言,二人當即也是起身告退。這大老爺面露幾分的遺憾之色,卻也是在兩人出門的時候,張嘴說道。
「二位後生,今日設宴,還請務必賞臉,來上一遭啊!」
「一定一定……」
閻平客氣回應,顧長生點頭致謝。二人便是這般地出門而去,最後從外頭這一群李家宗親之間穿了過去。
期間……
顧長生也看到了那個被自己一拳打碎了喉嚨的小姑娘。
她穿著一身的藍布長裙,扎著兩個羊角辮。如今圍在了外頭,正是踮著腳尖,想要朝著里頭張望的模樣。
顧長生與其擦肩而過,表情也不是不由得恍惚了一陣。
許是素裝顯得年紀偏大吧。如今看她這般的模樣,卻左右也不過頭的樣貌……
才不過是這般的年紀啊……
感慨之間,顧長生未曾回頭。他徑直跟著閻平下樓而去,卻是沒有看到,那小姑娘似是心有靈犀地一般,對著顧長生看來了一眼。
在旁的小小丫鬟眼楮倒尖,忍不住就出聲打趣。
「小姐可是看上那兩個神醫了?」
「小翠,胡說什麼呢,小姐這身份,怎麼可能看上這樣的人家……」
這小姐也不是憑著身份,就喜歡欺壓下人的主。如今听到這打趣的話,也只是抿嘴笑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怎麼會看上?那可是說笑了……我只是,突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這小姐嘴巴微張,便是躊躇了片刻,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下半句話——就好像……她曾經在夢里頭,曾經死在這人手上一般。
繞過了台階,下了樓梯。
顧長生與閻平心照不宣地選擇了個偏離人群的方向,紛紛加快了腳步。
如今已是天光漸熄,新月上浮的時候。外頭已經沒了光亮,所幸李家宅邸里頭燭火通明,照亮了前路,讓人不至于摔個踉蹌了去。
直至轉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之後,二人這才停了下來。
閻平心中有惑,如今更是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他轉過了頭來,對著身後的顧長生微微張嘴。
「顧兄,你……」
顧長生突然變卦,卻沒有事先與他說明情況,如此便只能說明兩個問題。
其一,顧長生有二心。其二,那便是……
他有了新的發現。
念及至此,閻平那湊到了嘴邊的問責,最後又是拐了彎,變成了一句普普通通的問話來。
「你現在是怎麼想的,能不能跟我說明一下情況?」
能讓閻平變卦的緣由無他……自然是因為那一串萬能的‘佛珠"。
大師的提示,是他不能忽略的一個重點所在。
而事實也正如同他預料的那般,此刻只見顧長生面色凝重地伸手入懷,最後掏出了那串佛珠。
「閻兄,我就長話短說了吧。」
「方才我听到了,有聲音在告訴我……大老爺是假的。」
大老爺是假的。
不論信息如何的錯綜復雜,唯獨只有這一條關鍵情
報,是顧長生可以確定的重心所在!
而閻平听到了這話,也是忍不住閉上了嘴去。他沉默了片刻,這才張嘴說道。
「我的確有考慮過,大老爺是否已經中了蛇心手段的可能。但信息還是不夠充足,所以我還沒有做出判斷……」
听到閻平這般的說辭,顧長生頓時了然一片。事實果然如他猜想的這般,閻平已經是意識到了問題,並且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
他終究是棋差一招。
顧長生沉吟了一聲,飛快地整理好了思路,隨後便是說道。
「閻兄,我先問你一句。事關于這蛇心的內容,你具體是知道多少的?」
突如其來的疑問讓閻平猶豫了片刻,他思索小會兒,最後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繼而回道。
「實誠地說,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宗的門人,我雖非第一次接觸,但那也只是一級的傳人,行騙小人的層次而已。」
「我也是通過那次的接觸,知道了他們比較擅長教唆的本事。」
原來如此。
這閻平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接宗二級傳人。
顧長生微微頷首,如今也是完整地搜集到了‘全部"的情報。他心有所想,便是在此刻張嘴,繼而說道。
「閻兄,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先听一下我的推演吧。假設,我只是假設。」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本來是不是還打算先行赴宴,再嘗試著接觸一下其他人。在這段時間之內,你可能會留在村子里頭,只想著等到信息足夠之後,再進行更進一步的規劃?」
顧長生說的已經算是相當地委婉了。
可閻平听到此話,當下卻是依舊忍不住……讓那臉色一變。
「顧兄,你是……」
「我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顧長生輕笑出聲,如今卻是忍不住輕輕地搖了搖頭。
果然。
原本的時間線,正如同顧長生所預料的那般!
簡單地梳理一下已有的全部情報吧。
按照時間線排序,大老爺是最先出問題的一方。他約莫是在一月之前變得有些奇怪,形成了惡疾之後,時至今日,依舊是在不斷地加深……
而這一現象在昨……不,是在前日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緩和。
昨日,前日,這兩天的時間發生了什麼?
那是紅二接到了任務,進入到了南陽村的時間點!
大老爺的情況轉好,正好是跟這個節點能夠連接上的。
顧長生找到了。
能夠連接兩條平行線的第一個交點!
而按照這個理論推導下去,顧長生便可以將眼下的情況,與未來的時間線彼此相連。
繼續嘗試著去推演一下吧。
紅二落難了,閻平為了幫助紅二,選擇喬裝打扮,最後入村。
這小子因為不明情況的緣由,出于謹慎,最後決定了參與今日的之晚宴。至此為止,這些判斷都算是正常,並且尚且還算是合情合理的。
但顧長生卻明白,這TMD的就是個鴻門宴!
因為按照之前預料的那般,如今這李家宅邸,十有八九都成了這‘蛇心"的核心地盤!
顧長生與閻平眼下就是在這蛇窩里頭打著轉。
試想一下吧,約莫在幾十日之後的七日回魂夜,顧長生在應客廳里被一眾宗家的人給撕成了碎片。
那往前推回,在當下這個時間點,蛇心必然也已經開始了在宅邸里頭的布局。
既要布局,那他必定已經準備好了與之相對應的武裝力量才對!
人數可以不用太多,或許只有幾十個人的模樣。而如此想來,這‘設宴"之目的就顯得有些玩味了。
幾十人湊一桌,敬酒,上菜,由著眾人六,吃的暢快,喝的高興。
閻平即便是有了心里準備,但真的上桌了去,以他那般油滑的性格……自然也會想辦法融入其中。
那到時候這幫李家宗族的人突然暴起,他閻平怎麼可能還有命活?
而閻平一死,萬象樓折損了二人,閣佬必然不會不聞不動。小老頭可能會暴怒,也可能會仔細思考,但總歸來說……
他一定會報復!
但這樣一來,問題就更大了!
因為顧長生知道,在這條時間線中……南陽村最後會淪陷,被山賊給屠戮一空。這說明了什麼?
這或許就說明了……閣佬根本沒能鏟除掉盤踞在這里的‘蛇心"!
一個堂堂萬象門的四級傳人,卻對宗二級傳人束手無策,這顯然是天方夜譚。
或許是閣佬受傷了,也或許是那錢叔也失手了。總而言之,情況在此之後變得更加惡化,直至……
整個東城,迎來地獄門之變。
如此,便是當下能夠預見的第二個時間節點!
理清楚了這些思路之後,顧長生只覺得思緒都是通暢一片。他仿佛是將兩根弧形的線條進行比較,對照,最後將二者安置在了最為合適的地方。
一切都已明了。
事實擺在了面前,沒有了繼續思考的必要。
那現在看來,如今顧長生需要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而已了。
想辦法說服閻平,讓他按照自己的節奏來辦事。
而對于比較聰明的人來說,太過于復雜的解釋,並且嘗試著彎彎繞繞地說上一大堆,這同樣也是一種浪費。
閻平不笨,他甚至比顧長生還要知曉輕重緩急。
更何況如今時間也是緊迫,誰知道待會兒李安會不會就著了過來?:
所以顧長生顧不得說上太多。
「閻兄,你若是信得過我,接下來就听兄弟我說的開始行動。」
單刀直入,是為開門見山之法。
閻平在此刻露出了有些糾結的表情,他似是有些猶豫,自己是否應該听信顧長生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