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林一行四五十人已經走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但是他們的視線中依然看不到前方的騎兵隊伍。
伊犁河沿岸的城池多靠近東部的惠遠城，乾隆帝時建立了惠遠城之後，以伊犁（惠遠城）為中心，在東邊有惠寧城、熙春城、寧遠城，西邊依序為廣仁城、瞻德城、拱宸城、塔勒奇城、綏定城。
這些地方皆為水草豐美之地，宜耕宜牧。
九城皆在伊犁河以北，史稱「伊犁九城」。河南建有八堡以及蒙古人的營地。
這些城池牧場與惠遠城互為犄角，組成了一套完整的城市防御體系，也組成了伊犁的經濟生態圈。
九城的發展還推動了伊犁地區手工業的發展，每個城市依托自己的資源建立手工業，出現了冶鐵業、銅業、制陶業、造紙業、煤礦等。
伊犁河方便的航運條件，用船只將各城鏈接到了一起。
左季高一到伊犁之後，給新京的第一分報告中就指出了伊犁河的航運條件良好，請求董書恆給他派來造船工匠，並且攜帶制造火輪船的設備。
他指出要是能夠在伊犁河上設置一支水師則可以順流而下直達巴勒喀什湖，巡航沿河、沿湖周邊地區，可以節省大量的戍邊的軍隊。
凡是哈薩克進入西域都要通過伊犁河谷或者是北邊的阿拉山口。
以伊犁河流域最難防守。
有了火輪船之後，上下游之間的航運業也可以發展起來，那麼左季高就可以將西域的邊界推到巴勒喀什湖以西地區。
在左季高的眼中西域的邊界遠遠不止于眼前。
他原本在長江上也有一支小型水師。
因此，在靠近河邊的區域，擁有一支水師究竟能夠帶來多大的優勢，左季高的心中非常的清楚。
就比如現在，要是有一支水師，他就不用再坐在簡陋的木船當中。以水師炮艇的速度，早就已經趕到了一線。
而不是跟著步兵後面慢悠悠地走著。
惠遠城真的是一個好地方，這里有已經開采成熟的南台子、干溝煤礦。周圍還有銅礦、鐵礦，擁有發展多種工業的基本條件。還有八城拱衛在周圍，它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特產，可以互通有無。
在左宗棠的初步規劃中，惠遠將是今後西域的重要的工、農、商業中心。
他要將這里打造成進取西域的前進基地。以後這里的工業設施建設好之後，僅僅依靠西域自己的力量就能夠支撐對西邊的經略。
人在船上，左宗棠的腦子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自從來到了惠遠城之後，他每天只睡四個小時。
腦中所想都是西域今後的發展方向。他並不想做西域的班超。他想做的更多一些，他要讓讓西域這片土地永遠留在華夏的懷抱之中。
他要超越歷史上這些拓展西域的華夏英雄。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停在了岸邊，左季高讓帥船靠過去。
「大都護，前鋒的哨騎已經跟對方接戰。」哨騎大聲報告道。
「對方正在攻打西邊的綏定城。前鋒正在加緊時間趕路。」
「傳令前鋒，即以接觸，勿要急躁，需小心謹慎，保持兵士體力。」左季高對傳令兵吩咐道。
這次遭遇戰，沒有給復興軍修築陣地的時間。所以這次復興軍必須要在河谷平原之上跟敵人的大規模騎兵兵團作戰。
不過對此，復興軍上下都充滿了信心。他們擁有多次與大規模騎兵作戰的經驗。
現在，復興軍的火力比以前更加猛烈，他們的火炮使用了無煙火藥，威力更加的強悍。
他們已經擁有了對付騎兵的神器——轉管機槍。
王從志的一師就擁有二十輛轉管機槍戰車，加上十八師，這麼多的戰車就是王從志的底氣所在。
所以王從志對于即將到來的戰斗信心滿滿。
哪怕是光憑借著前鋒的兩個師，他都有信心消滅對方。
呵！五萬騎兵，听起來真的很嚇人，但是只要火力充足，這點騎兵還不一定夠他一萬多人吃的。
列昂尼德率領著手下的五萬大軍一路沿著河邊向東平推。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踫到的皆是一些駐牧地，有厄魯特人的、有蒙古人的也有哈薩克人，不管是什麼人，只要他們踫到的，全部消滅，不留活口。
哪怕對方是哈薩克人也不放過，既然他們在華夏的地界放牧，那麼他們就是華夏的人。
實施上也有很多哈薩克人生活在伊犁地區，加入了華夏。
繼續向前，他們又攻破了幾個小型的聚落。
但是印象中的華夏人城池卻依然還沒有見到。
終于他們向東行進一天之後，見到了第一座漢人的城池，這座城池的城牆大概有五米高，周長大概兩千米。
城中房屋鱗次櫛比，中間有一座高高的鐘鼓樓。
此時聯軍的騎兵大軍壓境。城內的鐘鼓聲響個不停。
城牆上聚了很多人，有拿著火銃的兵丁，也有很多拿著簡陋兵器的百姓。
列昂尼德的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城上這些華夏的軍隊看起來跟他想象的一樣。
他們穿著褪色的簡陋軍服，手上的火槍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
那些協防的百姓更加不堪，有人手中拿著的還是農具。
城頭上是有一些火炮，但是這些華夏人的火炮，列昂尼德已經見識過了。根本比不上他們的火炮。
他對著後面揮了揮手。炮團的指揮官會意，趕著馬匹將火炮拉了上來，對著城池一字排開。
隨即，炮擊開始。
綏定城在哥薩克火炮的轟擊下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沉沒。
城頭上的指揮的是一位清軍的總兵官。不過此時城內的兵力卻沒有一鎮。
這位總兵手頭可用的兵力不到千人。
城頭的火炮也在反擊。但是無論數量還是火炮的威力都比哥薩克騎兵攜帶的火炮要差上一大截。
不一會兒，城上的火炮就被打得啞火了。
清軍士兵以及那些協防的百姓躲在女牆後面，試圖躲避炮擊。
但是敵人的炮彈每次轟擊到女牆，都會讓薄弱的女牆崩碎一大片。
那些崩碎的城磚四射，讓躲在女牆後面的清軍無處躲藏。
從戰力上講，這些清軍比哥薩克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城破只是遲早的事情。
眼前是一座城市，列昂尼德已經從哈薩克人口中得知這是一座伊利外圍的重要商業城市。
這將是列昂尼德手下大軍到華夏西域後的第一桶金。
無論是哥薩克還是哈薩克，現在都跟打了雞血一般，大家都在等待炮兵盡快轟開城門或者轟塌城牆。
在聯軍的西邊，一支五十幾人的小隊，來到了一個駐牧地。
「娘啊！」這時隊伍中一個厄魯特人少年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拼了命似的沖向前方的一處駐牧地。
這樣的廢物他們剛才已經經過了好幾個。
無一例外都沒有一個活口。
不用去看，大家也能知道這個駐牧地里面的慘狀。
羅大林沒有拉著這個弟兄。這就是他所在的部落。伊犁這里生活著不少的厄魯特人，他們原本也是游牧部族，不過他們歸附了大清。
那個厄魯特青年，告別了自己已經逝去的家人，追上的隊伍。他不是第一個家人慘遭殺戮的，也不是最後一個。
但是他們這一伙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追上前面的敵人復仇。
綏定城是一座土城，城牆外面包了一層磚。
它的堅固程度就連卡倫都不如。
卡倫畢竟小，可以用上更多的磚石材料。
此時西城門一側的城磚已經月兌落，城牆已經坍塌的一半，露出了里面的泥土。
城中的人已經陷入了絕望之中，敵人的數量太多，四座城門都被堵了起來。
城中的百姓、商人已經成了待宰的羔羊。
商賈們已經準備好了細軟，一但有大人物突圍，就跟著後面突出去。
這麼多的人圍攻過來，就這座小城還不夠人家搶的呢！沒人能夠幸免于難。
「轟隆！」城池終于倒塌。城內的人絕望地閉上了眼楮。
等待敵人沖鋒的號角。
「嗚……」號角聲響起。
可是並沒有伴隨著沖鋒的喊殺聲。
「敵人退了！」城牆上有人大聲喊道。
這聲音，整座小城都能夠听得見。
大家似乎不想信自己的耳朵，又或者是不相信城上的人。
眾人紛紛涌上了城頭。
城外的騎兵果然退了。他們在遠處從新集結。
「快看，金龍旗！」這個時候，東邊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面巨大的紅底金龍旗。這不是大清的旗幟，卻又非常的相似。
眾人明了，這是那個新朝的旗幟。
是新朝的軍隊來救大家了！由于伊犁將軍直接投誠了，所以大家對于這個新朝還沒有任何的感受。
但是此時此刻，這里的每一個人，無論他是哪個民族，哪怕他是一個滿洲八旗。
都在心中對新朝無比的擁護，在大家生死存亡的時候，新朝的大軍能夠及時地出現。
沒有什麼比這樣更能夠收服民心的了。
一名單手舉著大旗的騎兵在地平線的盡頭刺馬奔馳。
這是極具挑釁意味的邀戰。
隨即城頭上的人們看到了遠處整齊的步兵橫陣。每一個橫陣都有將近五百人。一共有二十幾個這樣的橫陣。
另外兩翼還各有幾千名騎兵在步兵橫陣的兩翼游弋。
步兵的橫陣中還能夠看到幾十門火炮，那些火炮看來一點不比敵人的小。
列昂尼德也得到了匯報，對方來了一萬多人的援軍。援軍以步兵為主，少量騎兵掩護著兩翼。
列昂尼德有些懊惱，正在攻破城池的關鍵時候，敵人的援軍來了。這就像是剛要準備享用美食，結果有人要來掀桌子。
列昂尼德不得不重新集結大軍，擺出野戰的陣型。
對方只有一萬多人，而且大部分還是步兵。
所以，列昂尼德並不放在心上。與他很多的同伴一樣，這個時代的騎兵對步兵是有鄙視鏈的。
列昂尼德也是第一次跟復興軍作戰，除了知道他們的火槍射程更遠之外，還有就是他們的火炮更加的強悍。
但是沙俄掌握的情報根本就跟不上復興軍的武器裝備的更新。
不過列昂尼德還是掌握了一個新的情報，那就是沙俄所說的那支遠東的武裝力量也出現在了伊犁。
沙俄似乎掌握的情報極不全面。
王從志擺出的陣型沒有什麼花哨，無非就是將復興軍的火力輸出發揮道最大的限度。
列昂尼德手中有那麼多的騎兵，不可能一窩蜂地從正面沖殺上去。
他將騎兵分成了四個陣營。
正面有一萬哥薩克以及一萬哈薩克組成的聯軍負責正面的強攻。
另外三支哈薩克人組成的隊伍，分別進攻王從志的左右翼，還有一支萬人的哈薩克騎兵隊伍甚至繞到了王從志兵團的後方。
城頭上的清軍以及城內的百姓，現在都捏了一把汗，這底下萬把人的陸軍，如何抵擋得住五萬得騎兵啊。
步兵們排成了密集的橫陣，看起來就像是一條線一樣。
而哈薩克這邊的騎兵則看起來是黑壓壓的一大片。
百姓們自然是希望這些新朝的軍隊贏。否則最後，他們這些城里的人還是要遭了那些哈薩克人的毒手。
大家都在心中默默地祈禱奇跡的出現。
「轟轟轟……」城外開始了炮戰。
列昂尼德試圖用火炮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卻先行遭到了復興軍火炮的襲擊。
王從志這邊有兩個團的炮兵，火力全開。聯軍這邊還沒有部署到位的炮團，被復興軍給炸得人仰馬翻。
「看，咱們的火炮開火了。」城頭有人興奮地大聲叫道。
「娘啊全是開花彈。」見到沙俄這邊的火炮還被馬拉著走在路上的時候，就被炸的七零八落。
眾人心中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復興軍的火炮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延申射擊。炮彈落進了比較近的騎兵陣營中。
原本還算整齊的騎兵陣營頓時亂了套。
列昂尼德沒想到對方的火炮射程要超出自己這麼多。連忙下令手下的騎兵散開，按照他之前的部署向各自的陣位散開。
他準備等大家都到位了之後，再一起向對方發動攻擊。
對于對面的一萬多華夏步兵，列昂尼德勢在必得。
沙俄在哈薩克斯坦經營了這麼多年，底蘊深厚，地下的哈薩克人對沙俄言听計從。
一支以來，沙俄都在向著華夏的西域滲透。在去年還和清廷簽訂了通商條約。
很多沙俄的商人進入到了伊犁、塔爾巴哈台以及喀什葛爾三座城市經商。
這些商人還擔任著傳遞消息的任務。可是列昂尼德並沒有听到消息，西域有什麼變動。
可是現在這支傳說中遠東的武裝力量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呢？
沙俄在西域有間諜，這個事情，董書恆自然早就知道了。
在左季高到了伊犁之前，情報部的人就已經先進入了這里。
他們得到了投誠的伊犁將軍的配合，拔除了試圖逃走傳信的沙俄奸細。並且封鎖了主要的交通要道。所以列昂尼德才沒有得到消息。
列昂尼德一路從北邊過來，走的是哈薩克斯坦的西部，這里現在劃給了西西伯利亞管轄，也是赫里斯堅科的轄區。
沒有得到新的消息，他還以為現在的西域還跟他們原來了解的一般。
事實上並非如此。
騎兵的部署很快。
列昂尼德手下的五萬人終于完成了對華夏軍隊的包圍。他們躲在華夏軍隊的火炮射程之外，就如同一支包圍獵物的狼群一般，隨時準備進攻。
羅大林帶著手下的戍卒，一路上靠著雙腿終于走到自己的家鄉——綏定城。
他的隊伍中大多數的人都是出自這座城市。在城池的西邊，羅大林遠遠地就看到了殘破的城牆。
他的心中咯 一下，仿佛是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他連滾帶爬地向前跑去。體力透支的厲害，讓他視線有些模糊。
「羅頭，城池沒事兒，城頭上還有咱們的人呢？」一名眼尖的年輕戍卒在他耳邊大聲地說道。
羅大林定楮看了看，確實在城頭上看到了影影綽綽的人影。
「走，咱們進城看看。」眾人相互攙扶著向城池趕去。
終于要走到城前了，這時已經被轟爛了的西門洞中鑽出了一個人影。
「爹！」那人影大喊著向羅大林跑來。
「小林，家里怎麼樣？」羅大林認出了來人，正是自己的大兒子羅小林。
「爹，家里沒事兒，援軍來了。正在城東北，馬上就要決戰了，您快去看看吧！」
羅小林見自己的父親沒事兒，馬上就想要回去。實際上是他自己想要回去看看。
大軍決戰，這樣的事兒一輩子都難得見到一回的。
現在全城的百姓就像是一群賭徒，他們的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新朝軍隊的身上了。
他們現在什麼都不做，是因為他們知道唯有盼望新朝的軍隊贏，只要他們贏了一切都好。
新朝的軍隊輸了，他們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的。
哪怕是他們現在趁機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去，還能跑得過騎兵們嗎？
趕到城牆上的羅大林，看到了他此生難忘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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