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度

從來沒有一件事讓全獵戶旋臂的人類如此揪心。

華坤麟發布的短視頻,是以現場直播的方式發送的。因為他幾乎相當于炎黃衛發言人的角色,所以一直關注著華坤麟個人社交平台的人,不在少數。他一發布,立馬引起全世界的關注,包括哥庭人。

同樣,卓茂原的社交平台,因為他此前宣布的捐獻計劃實在太驚人了,從而短時間的關注者,更多。

顧德昭的私人社交平台,這段時間內關注的人數稍微少那麼一點,不過華龍各大世家,尤其是榮家,這些高層人物卻一直關注著。

卓茂原和顧德昭發布的短視頻,是從穿越戰艦以親身體驗的角度拍攝的,更具說服力。但更為揪心的是,剛剛進入星門,視頻就中斷了。

華坤麟拍攝不了一百多光年之外的實景,而GW防線那邊,不曾有任何信息。人們就只能焦急地等待了,就像等待命運的判決一樣。

這個穿越一旦成功,對獵戶人類來說,其意義重大得無與倫比,沒有之一。短期的意義,當然在抗擊哥庭入侵軍上。獵戶聯軍一旦大規模裝備這種星門,則可以調度全獵戶之力,將哥庭入侵軍分割式圍殺于各個入侵點。

哥庭戰艦的戰力比獵戶強悍又如何,一比一打不過,我可以調集十倍、百倍的戰力。

目前之所以處處被動,最關鍵的制約因素,就在于聯軍趕路花費的時間過多,短則幾個月,長的,說不定要上年才能趕到制定位置。這還是自然蟲洞不被破壞,或者不被哥庭艦隊佔領的情況下。那麼久之後,戰場的情勢早已大變,奉命趕到的聯軍,說不定恰好落入哥庭人的陷阱。

所以,即使有一個柏承誠憑個人實力即可橫掃哥庭一支整編艦隊的超級戰力,也對全面入侵獵戶的哥庭大軍束手無策。等他擊敗剿滅一地哥庭艦隊趕往下一處時,星星點點突然出現在獵戶各處的哥庭人,早就燃起了燎原烈火。

獵戶有了自己的星門,這一切將迎刃而解。

時間老頭在這時候,讓人討厭得恨不得掐死他,走得實在是太慢太慢,嘀,嗒,嘀,嗒。似乎他已經老朽不堪,沒走一步都需要用盡全力一半。對應的,人們的心跳,也被壓抑得慢節奏跳動,以致供血不足,讓人窒息。

時間老頭在這時候又氣得人恨不能將他捆起來,因為他跑得實在太快。嘀嗒嘀嗒嘀嗒,跟馬蹄一樣。對應的,人們的心髒跳動加快,都抑制不住像要跳出胸腔一般。

看似極端矛盾,其實很好理解,對應的是人們的兩種心理。有人迫切地想看到結果。不管是成是敗,都像是懸在頭頂的砍刀。最難受的就是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掉下來。

有人卻更關注柏承誠的安全,就希望時間走慢點。畢竟穿越上百光年,按照已有的經驗,大約需要十幾分鐘左右。如果在幾分鐘內就出現結果,則多半是失敗了。穿越者的安全,哎呀,不能想。

外界翹首以待時,珀莉雅號里面,柏承誠,顧德昭,卓茂原三人,卻在悠閑地喝茶聊天。

起初,顧德昭和卓茂原也緊張無比,但隨著時間的延續,他們感覺除了進入星門那一刻有明顯的巨大的超重壓力之外,就沒多少感覺了,跟平時乘坐飛船沒什麼兩樣。再加上‘柏承誠’根本不將這次穿越當回事,他們自然也就平靜了下來。

唯有李橫渠,此時還在‘酣睡’中。李承志擔心老人家的身體狀態,從一開始就將他安置到緩沖艙內,使其進入深度睡眠。

顧德昭和卓茂原不一樣,一個是武尊,一個是武皇,強大身體素質完全可以保證他們的身體健康。只需要在進出亞空間的那一瞬呆在緩沖艙內即可。

雖然顧德昭和卓茂原也清楚星門的成功對獵戶政治,軍事,經濟的重大而深遠的影響,但他們卻更為關心柏承誠的政治理念。這比星門對獵戶局勢和走向的影響更大上一千倍一萬倍。

卓茂原突然變得像是一個超月兌紅塵的老和尚一樣,似乎毫無雄心壯志了,對‘柏承誠’道︰「橙子,我有一個請求,請求摩索星區收納卓家和卓家剩下的四分之一的產業。為此,我可以將卓家安保公司,獻給四象峰。哦,現在該叫銀龍系了是吧。」

顧德昭大為不解,「為什麼不是大秦星區?」

他不相信卓茂原會放棄自己的政見,更不相信卓家會甘于退出世家圈,退出華龍權力圈。

卓茂原道︰「我要是搬去大秦星區,會給被人一種誤解,以為我卓家也像榮張李一樣,準備自立。我始終堅持,華龍不該分裂。」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爭取?卓老您可不是輕易服輸了人。」顧德昭步步緊逼。

他們都沒有說卓家為什麼要搬出炎黃系。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卓家還在炎黃系,炎黃系就依然是一個政治漩渦,榮家調動左軍區緊逼炎黃系之類的事件,就會繼續發生。

卓家搬出炎黃系,就等于公開聲明,我卓家不再參與你們的逐鹿之爭。人家都已經退出了,你還死咬著不放,那不符合華龍文明的寬容,仁義理念。沒有一點容人之量,是成不了大事的。

那時候,可能不會再有人敢打炎黃系的主意了,因為炎黃系基本就成了炎黃衛,柏承誠,和武聖殿的勢力範圍。

顧德昭其實希望卓茂原搬去大秦星區。他現在意識到自己上了榮家的當,不希望華龍衍變為歐聯、烏眼那種金權政治。也不願華龍退步到家天下的封建政治。于是,卓家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當然,卓家也需要改變,社會階層固化必須打破,不能再固守原來的世家政治。

卓茂原感嘆道︰「顧元首,時代不同了啊。而今的天下,是橙子他們這一帶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些老朽,該退的一定要退。要是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呵呵,必將會被雨打風吹去。卓家可以不是世家,但卻不能在我手上滅亡。我如今所求,唯有子孫安身立命。」

顧德昭將目光轉向‘柏承誠’,「柏帥,你一直沒有明確你的政治理念,這對華龍,對獵戶,都非常不利。擁護你的,不知所措。不擁護你的,因為不知道你的忌諱,或許會做出一些讓你雷霆震怒而招致你雷霆打擊的事來。

且不說其他,就說左軍區開進炎黃系吧。如果你實現申明,嚴禁華龍個軍區艦隊跨區行動,左軍區必然會鄭重考慮,多半就不敢緊逼炎黃系了。」

李承志微笑道︰「我的政見,早已公開了,只是您沒關注罷了。」

卓茂原眼楮一縮,「你說的是銀龍系的宗旨?」

顧德昭皺眉道︰「我關注過,但那太空泛,沒落到實處。」

李承志道︰「你覺得空泛,是因為你對我的了解不夠。或者說,你們往往喜歡先將人定位,再去估測別人的心理。

你們首先將我定位給成了一個政客,所思所想都從爭權奪利方面入手。

好吧,反正還有幾分鐘時間,我就詳細地解讀一下我或者說我們銀龍系的觀點。

既不虛假,也不虛偽,更不空泛,我的理念,確實是提升整個獵戶,整個銀河的文明等級。就這麼簡單。

非要具體一點,那就是我不追求政權,但我需要影響力。

怎麼說呢?你們可以將銀龍系當成一種思想,一種宗教。我會用我的理念和實力,盡可能地讓銀河文明走在正確的發展方向上,盡可能地阻止銀河文明的文明倒退甚至自我毀滅。」

在顧德昭和卓茂原看來,李承志這話是徹頭徹尾的廢話,等于什麼都沒有說。

顧德昭不得不說得更具體,「那麼,你對榮張李自立,歐聯,烏眼的擴展,國聯等的具體態度呢?」

李承志,「我沒什麼態度,一切交由民眾自行選擇。優勝劣汰,適合自然,自然也適合政治。其實從一個更高的角度看問題,人類也是自然的一份子。

將視線在拔高一個層次,國家同樣也是自然的一份子,就跟一個蟻群,一個狼群沒什麼兩樣。」

顧德昭道︰「我不認可你這種觀點。自然有自我調節功能,但人類的是無止境的。人類只會破壞自然。」

李承志道︰「你啊,這不是貶低人類,而是將人類看得太高了,高得超出了自然,以為自己是神了。

自然會自我的調節嗎?不不,單個群體,是不懂自然調節的。比如蟻群,他們會搬空活動範圍內所有他們需要的物資。比如狼群,他們也會吃光他們勢力範圍內的所有可食動物,絕對不會自己牧養羊群。

所謂的自然調節,是吃光了可食物之後,蟻群狼群自己餓死了。

自然調節,是指更大範圍內的優勝劣汰。

人類,國家也一樣。張家李家自立,如果盤剝掠奪過甚,他們自己就會走向滅亡。歐聯、烏眼、斯拉弗如果擴張無度,他們也會自己解體。

放在更大的範圍中,這些國家的興衰,同樣是自然的自我調節。

我想做的是,怎麼讓不同的‘蟻群’‘狼群’保持一種平衡。

對外,協同一致,舉全文明之力辦大事,朝更深的星空發展。對內,可以有競爭。戰爭啊,多數時候都是科技進步的催化劑。忘戰必亡的道理,你們比我更懂。

我所謂的平衡,就是一個度,對外對內的度。

左軍區開進炎黃系,超出了我認可的度,所以我會干涉。至于榮張李自立,我不認為他們出格了,因為民眾需要有新的選擇,而不能世世代代被固化在世家體制中。

假如帝制真的能讓科技更為發達,民眾生活更有幸福感,為什麼不可以?就因為它在古史中出現過,就堅定地認為它是一種倒退嗎?這太武斷了。

同樣,民主也未必就真的是人類的發展方向。過度的自由,會傷害別人的自由。過度的民主,會傷害別人的民主。

總之 ,一切都必須有度。在可控的範圍內,華龍也好,獵戶也好,銀河也好,在內外踫撞中調整,尋求一個更契合時代的發展模式。

這就是我的政治理念。」

顧德昭和卓茂原都搖頭,顯然不認可柏承誠的思想。宗教控制政權,更是一種歷史倒退吧。

不過,他們也收獲滿滿。至少,他們知道了以後的行事原則。知道如何不觸怒柏承誠,甚至利用柏承誠,去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和追求利益。

「不說了。去緩沖艙吧。我們到了。」李承志終止了跟顧德昭和卓茂原的‘閑聊’。

又過了十幾分鐘,獵戶全世界和哥庭帝國部分頂層人物,親眼目睹到讓他們不敢置信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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