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南岳王府

傍晚的陽光還帶著白日殘留的炎熱,透過雕花木窗,斜斜地灑入南岳王府的各個角落,花園內的橙色的鳶尾花沿著水邊開得火艷,已是四月之期,鳶尾花的花期已接近尾聲,南疆大部分靠種植花為生的花農手上,鳶尾花已經開始漸漸凋零,可南岳王府的花園內,卻仿佛沒有時間的流逝。

赤紅殘血的夕陽將花園中回廊亭中的一個身影染透。

一襲靛藍色的華麗衣裙,上面用純銀的絲線繡著祥雲的圖案,象征著南岳王正妃的頭冠在夕陽的照射下閃著紅色的光芒,自頭冠垂直而下的流蘇隨著它主人的步伐,輕輕地晃動。

「小憐,你確定看見了王爺在鶴儀院麼?」

「是的王妃,可是,」蘇文汐的後面,梳著雙發髻的小丫鬟端著一個木雕的食盒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回答她的話時,卻遲疑了一下,小憐雖然只有十六歲,可是她自十歲被買回府道到王妃的身邊已經整整六年的時光,這六年之間發生的形形色色,早已經讓這個小丫頭變得心思剔透了許多,但是她知道,有些話,雖然王妃不愛听,卻是她不得不面對的事實,「蘇側妃,也同在鶴儀院,我們如此貿然前去,或許王爺會不高興的。」

靛藍色的繡花鞋驟然停在了鵝卵石鋪的路上,不遠處鶴儀院的牌匾已經映入了蘇文汐的眼楮。已經年近不惑的雙眼邊,只有一道淺淺的細紋,不仔細看來,根本看不出那一道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曾經美艷的南岳王妃,隨著年紀的增長,更多了一些成熟的風味和美麗。可這些對于南岳王來說,卻是不值一提。

蘇文汐望著鶴儀院的雙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股淡淡的悲傷神色,蘇文芊,比她小將近二十歲的庶妹,是她父親的側室所生,和她的母親一樣,從小妖嬈多情,而更可恨的是,蘇文芊竟是她父親這麼多的女兒中,最與她相像的一個,或者可以說,她們,都和父親,長得那麼的相像。

蘇文汐每每看見蘇文芊,總不自主地想起自己年少時期的那些時光。她的父親年少時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自小生了一副桃花眼,桃花運似乎從來就沒有斷過,而他,似乎對每一個女子,都深情不減,或許母親,就是被他那雙眼楮欺騙的吧,蘇文汐不自覺的嘲笑了自己起來。

幼時的她,看見了父親接連不斷取回府的女子,也見到了一個接一個女子懷孕,然後失去寵愛,然後又有信任入府。

十七歲那年,被南岳王下聘的時候,她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逃出那樣一個困擾她的地方,尋求到了一個如意郎君,可惜到頭來,也不過是笑話一場。

南岳王,好似另一個父親。

以色侍人,總有失去寵愛的一天。

看吧,她終究是抵不過,比她更年輕的蘇文芊。

夕陽漸漸落到了山後,夜色悄悄的降臨,爬上了站在鶴儀院門口一動不動的女子身上,不知過了許久,女子長長吐了一口氣︰「罷了,小憐,我們回去吧。」

蘇文汐的背影重新消失在了回廊之中,而鶴儀院中,開始逐漸亮起了燈籠,照亮了整個院中,隨著亮起的燈籠,還有開始逐漸傳出的絲竹之樂。

身穿輕紗的舞姬隨著絲竹之樂翩翩起舞,盈盈一握的腰身扭動的如水蛇般妖嬈。脂粉的香氣充斥了整個房間。

一片自屋頂垂落而下的輕紗遮去了舞姬與臥榻之間的視線,朦朧中,雕欄玉砌的臥榻上,側臥著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男子的便衣有一些凌亂不堪,胸口前的衣領已被他隨意地拉扯開來,露出了里面的褻衣,他此刻正躺靠在軟枕之上,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享受的表情。他的懷中,那個十八歲的妙齡女子此時也如同他一般衣冠不整,發間的釵環已被盡數取下,似乎是怕磕踫到男子,臉上也露出了與男子極其相似的享受表情。

臥榻的邊上,上好的金絲楠木做成的珊瑚迎門櫃上,玉雕而成的香爐里冉冉上升的白煙連成了長長的一條線,緩緩地向臥榻上的兩人飄去,圍繞在兩人之間,經久不散。

房門被一只手推了開來,右手隨意的揮了揮,繞梁不斷的樂聲戛然而止。

在屋內真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和樂師停了下來,翩翩施了一個禮,都推出了房內。

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他的臉上,還帶著一張南疆之地甚是流行的木雕面具,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來人緩緩走進了房間,臥榻上的人好似听見了響動,可是只是挪了挪身子,並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黑衣人伸手撩開了擋在房間正中央的輕紗,臥榻上的兩人模樣頓時落入了他的眼簾。

透過木雕面具的雙眼里,似乎是露出了嘲諷且有些不屑的眼神,

但依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雕刻著龍膽花的白玉瓷瓶,雙手捧著舉過了眉上,用非常恭敬的聲音的說道︰「南岳王,我奉教主之命,為王爺奉上最新的五石散。」

躺在臥榻之上的南岳王終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薄紗之側的黑衣人,扯著嗓子好像有些費力的說道︰「有勞使者了,厚禮已經備下,就煩請使者帶回給教主。」說罷用手無意識的揮了揮。

黑衣人便講手中的瓷瓶放在了香爐之側,便轉身退出房間。

房門關上的最後一瞬間,他再一次望了一眼薄紗之後的南岳王。

深深吸了一口氣的南岳王,放佛被什麼刺激到了興致,整個人忽然興奮了起來,抱著懷中美人的手也突然加重了力道,另一只手也開始悄然撫模上了懷中女子縴弱的腰身,酥麻的感覺讓女子格格的笑出了聲。

輕紗之後,南岳王的身影完全覆蓋上了女子的影子,之後,便再也看不清分明。

門外的黑衣人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南岳王如今的模樣,怕是已經完全依賴上了五石散,甚至可以說更甚,教主如今怕是也不用有任何的擔心了。

黑衣人離開鶴儀院的同時,鋪滿青瓦的屋頂,一個影子,也動了起來,向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葉星河回到竹樓的時候,竹樓的門依舊敞開著,夏日的暖風緩緩吹入房內,讓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的跳動。

燭火下,染塵看著穿著一身夜行衣回來的葉星河,淡淡一笑︰「辛苦了。」

他身邊的這五個人,可以說各有所長,葉星河雖然武功上較其他幾個人要差一些,可是輕功上卻是一等一的好,所以有任何需要探听消息的地方,染塵都會讓他前去,因為他相信,葉星河一定不會有負他的所托。

果然,葉星河今夜有所收獲。

「公子,方才我發現了明月教的人出現在了南岳王府。」

果然,葉星河的話印證了染塵的拆想,南岳王在這個南疆為所欲為,猶如土皇帝般的存在,聖上這些年以來,多次派遣密探前來調查南岳王的罪證,或是非死即傷,或是消失無蹤,即使僥幸回去的人,也大都變成了神智不清的白痴,可是無論如何,始終是無法查到任何與南岳王有關的罪證,同時也無法證明這些人的損傷,和他有任何的關系。

只要做過,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南岳王從來不曾出手過。現下看來,為南岳王解決掉這些麻煩的,很有可能是明月教了。

明月教在滇南之地影響如此之大,其中怕多少也是有一些南岳王的功勞了。」對了,公子,星河還發現,明月教似乎還供奉了一種特殊的東西給南岳王,南岳王使用過之後,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非常興奮的狀態。」

葉星河回想起方才揭開屋頂瓦片向里面望去的情景,那煙氣飄渺的屋內,還有衣冠不整的南岳王,讓他不經想到混身又抖了一抖,咦,真的是非禮勿視。

「看來,南岳王應該是吃了什麼成癮的東西,讓明月教有什麼把柄握在了手上。」

染塵的右手無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秀氣的鼻尖,鼻側上,一顆小小的黑痣在他的指尖若隱若現。

「公子,您覺得我們現下該如何是好?顧姑娘被明月教的人抓走,我們目前毫無消息,並且南岳王這邊,溫太師也是步步緊逼。」

「顧姑娘的安危更重要一些,至于溫太師,我會與他細說。明月教的祭司竟然能親自出手抓人,說明顧姑娘對他,應該有很重要的意義。至少短時間內,她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盡快想辦法先將她救出來。」

染塵望著窗外的夜色微微有一絲出神︰「明月教既然和南岳王府如此密不可分,或許他這里,將是我們最佳的選擇,星河,無情閣的弟子可已集結完畢。」

「回公子,各地的無情閣弟子已經向迦藍城方向趕來,最近的弟子不日即可到達,只是我擔心,大批弟子前來,會被人察覺。」

「我擔心,我們的身份已經被人發現了,」燭光下,染塵終于收回了往下窗外的眼神,拿起了面前的茶盞放到嘴邊抿了一口,茶水已經漸漸涼透,沒有了溫度,冰涼的茶水從喉嚨直沖了下去,在這炎炎夏日的夜里,竟讓他恍惚感到了一絲涼意,「如今不論如何,先想辦法將顧姑娘救出來再說,至于明月教和南岳王,我們始終會有辦法的。」

明月教。

染塵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在祈福大會上,那個與他對視的紅衣人,那雙眼楮在那一瞬間,竟讓他有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覺得,那雙眼楮在望向他的那一霎那,是熟悉的。

明月教教主冥風,染塵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茶盞,指尖因為用力而變得有些蒼白,自從離開雲中城之後,他發現越靠近滇南之地,他就發現了越多不尋常的事情。他從來沒想過,那個藥王谷的醫者,似乎跟此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麼他決定入明月教救人,是否太倉促?

還有冥風,他一定要弄清楚,冥風,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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