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馮嬤嬤

長明燈掛在石壁上靜靜地燃燒,整個石室里面呈現了一個八角形的模樣。石室的正中央,放著一張黃梨木有束腰馬蹄足三屏風床榻,上面鋪著柔軟的棉被。

一個年輕男子躺在床榻上昏睡著,昏暗的燈光下,他的手指蒼白且消瘦。

顧絳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周圍的一切都十分的寂靜,只有燭火在黑夜里啪啪燃燒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呼吸聲。

左手手腕上的傷口像一條條丑陋的蜈蚣,趴在了蒼白的皮膚上,刺痛了顧絳河的眼楮。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模出了一個小巧的玉瓷瓶,就要給他上藥,幸好出門在外,九夏讓她隨著帶著傷藥,用了它,手上的傷多少能好一些吧。

不知夢中出現了什麼,曉星辰的右手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顧絳河連忙抓住了他的手,冰涼的寒意傳到了她的掌心,他的手,竟然比她的還要冰涼。

一滴淚終究是忍不住,從她的眼中滑落。

淚水滴到了曉星辰的手上,仿佛是受到了感應一般,床上的人,微微睜開了眼楮。

「你怎麼哭了?」許久,他沙啞著嗓子,低聲問道。

她微微笑了起來︰「我只是有些高興。」

曉星辰抬起了手,用手背抹了去她臉上的淚水︰「別哭。」

一如小時候一般,原來即使不記得,對你的感情也從來不曾改變。

顧絳河眼中的淚水卻是再也忍不住,傾瀉而下。

長明燈里的燈油似乎已經漸漸見底,燈光慢慢昏暗了下去。曉星辰用手支起身,將面前的女子摟在了懷中,身子是那樣的瘦弱,卻那樣的溫暖。

這個懷抱,她渴望了十年,最後一次被哥哥這樣擁抱,還是在那個雨夜吧。她曾經以為,她再也無法感受到。

「我真的很想很想記起你,你的眼楮,讓我好熟悉。」曉星辰的呼吸聲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她的眼淚仿佛刺痛了他的心,讓他很難受。為什麼,她的面容對他而言是那麼的陌生,可是當他看到那雙眼楮落淚的時候,他卻仿佛被針扎一般。

顧絳河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我一定會讓你記起我,哥哥,這個世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不可以丟下我。」

長明燈的燈芯似乎已經漸漸燃盡了,石室內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曉星辰盤腿坐在床榻上,閉著眼楮。顧絳河起身點燃了桌上的玉鼎香爐,香煙裊裊,盤旋而上,漸漸縈繞在整個房間內。

她將銀針刺入了他的十二處穴位。

早在他睡著的時候,顧絳河就已為他細細檢查了全身,模到他的後腦之時,細軟的長發下,她模到了一條巨大的傷口,傷口已經結痂,可是那粗糙的觸模感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年少時候的他,究竟受過了多少的苦楚。

觸模傷口的手有些不停地顫抖,顧絳河冷靜了好久,才使得自己的手不再抖動,連自己都有些忍不住自嘲出聲,人啊,就是這麼奇怪,她號稱藥王谷醫仙,可醫治天下奇難雜癥,這些年她甚至一直過比他受傷更可怕的病人,怎麼到他這里,反倒像個剛出茅廬的大夫呢。

顧絳河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順著他的頭顱繼續模索著,看來他的失憶跟頭上的傷有很大的關系,若是淤血經久凝聚不散,只怕日後不單單是失憶的問題了。

她手里握著銀針,看著床榻上盤坐著的人,俯視著那張清秀的臉龐,那雙和他極其相似的雙眸中露出了一道堅定的目光。

等到顧絳河走出暗月宮的時候,夜幕已經將整個明月教包圍,天上星辰滿滿。

這里的天可真是奇怪,顧絳河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滇南的天是那麼的炎熱,可是這澍時山頂一旦入夜,就仿佛入了秋一般,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自從答應了清靈成為明月教的聖女,她似乎就得到了在明月教暢行無阻的指令,如今不論她在何處游蕩,都並沒有人會來阻止她。

繞著暗月宮的周圍有些漫無目的地走著,不遠處長廊一個陌生的身影卻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顧絳河不經意地微微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仔細。

「聖女。」一個聲音忽然從她身後響起,嚇得她一個激靈,回頭才發現,是夜雨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到了她的身後。

「你嚇我一跳,你們明月教的人走路都是沒有聲音的麼,清靈是這樣,你也是這樣。」顧絳河不禁用手撫了撫胸口。

夜雨向顧絳河施了一個禮,臉上的面紗在夜風中有些飄起,恍惚間,顧絳河好像看見了夜雨的面容︰「是奴婢失禮了。」

「對了,她是誰,她看起來應該不是你們教中的人。」顧絳河用手指了指不遠處廊下的人,是一個中年婦女模樣的人,身上穿著一件窄衣領花頸長袍,看起來面料就很好,此人絕非一般小門小戶。

夜雨微微側了側頭,從顧絳河的身側望了一眼︰「她是馮嬤嬤,是今日隨南岳王府的側妃蘇氏一同上山的。」

「她竟然還沒下山?」顧絳河有些意外。

「是,今日天色已晚,澍時山林間繁雜,入夜之後不適宜行走,祭司大人便讓她留宿此處,明日一早再出發。蘇側妃就住在離您不遠的地方,如若您感到不自在,奴婢會為您隨時更換房間。」

「原來如此。」顧絳河嘴上淡淡地答應著,眼神卻不自覺地向那個方向望去,在這停留的時間越久,她就越危險,只希望她今晚千萬別被發現了才好。

「無妨,夜雨,只不過是一晚,你回去歇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夜雨也並沒有太多的話,向顧絳河施了一個禮,便無聲的退下了。

在她們不遠處的長廊上,顧絳河並沒有發現,方才那個華服的中年女子,在夜色中,目光緊緊地落在了她們的身上。

她看著顧絳河與夜雨說話,看著夜雨恭敬地向顧絳河施了一個禮之後離開,看著顧絳河離開。

周圍非常寂靜,安靜地沒有一個人。

鬼使神差,馮嬤嬤靜悄悄地跟了上去。

她的腳步聲非常的輕,輕的根本沒有人能夠發現她的存在。

暗月宮自明月教立教以來,一直甚少有人居住,只有當有客人來的時候,教主才會將他們安排在此處。顧絳河被清靈擄上了明月教之後便一直居住在這,這里平時也並沒有什麼旁人出沒,所以她仿佛也是習慣了此處的空空蕩蕩。

走在悠長昏暗的長廊的時候,顧絳河的心思卻飄向了遠方,回想到了那株她只望了一眼的赤血芝。通身赤紅,卻黯淡無光,它不應該是那個顏色,憑借著醫者的敏感,她覺得冥風和清靈那麼在乎那株赤血芝,說明它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用處。

她不自覺得伸出了自己的手看了看,赤血芝,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寶物,藥王谷的沉香閣號稱收錄了全天下的醫學雜書,卻沒有一本書里提到過赤血芝。她的血,到底有什麼魔力,竟然可以讓赤血芝生長?

她又想到了曉星辰手腕上那一道道可怕的傷口,她的哥哥這些年,為了赤血芝,被放了多少的血,想到這,心不自覺地又抽痛了起來,雙眸里卻放出了深藍色的光。

但是同時,她下了一個決定,如若赤血芝真的能夠助冥風和清靈在這世間為非作歹,即使是死,她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顧絳河終于走到了房間門口,伸手剛想推開房門的時候,她的腦後卻在那一剎那感覺到有一股無形地壓迫感像她撲過來。

她剛想回頭,一只手猛然握住了她的嘴,用力之大,讓她根本無法掙月兌,一陣恐懼感涌上了她的心頭。來人用另一只手毫不遲疑地推開房間的門,並順力將她的身體一起帶進了房間。

還未反應過來,來人便放開了手並順勢將房門關上。

房間內的一張蕉葉雲浮紋三彎腿香幾上燃著唯一的一盞紫檀琉璃燈,照著房間透著淡淡的光,顧絳河此時才看清方才將她推入房間的,竟然是個中年女人,身上穿著一件窄衣領花頸長袍,發間帶著一支純金的發簪。

「你不是那個隨著蘇側妃上山的馮嬤嬤麼?」她有些詫異地出聲,「你?」

馮嬤嬤卻低聲笑了起來︰「怎麼,我的裝扮這麼成功麼,你都認不出我了?」

馮嬤嬤走上前,湊到了顧絳河的眼前,看了一眼她發間的銀簪,瞥了瞥嘴︰「這發簪可比你給我的那支丑多了,不適合你。」伸手就拔了下來扔在了地上,銀簪掉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雙眼看著顧絳河,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雙眼楮明明是一雙婦人的眼楮,眼楮的周圍還長著些許的皺紋,可是在顧絳河的眼中,那些皺紋卻猶如仙術一般,一根根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原先還是純黑色的雙瞳,顏色漸漸地退去。

震驚爬上了顧絳河的臉︰「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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