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下,一個素衣公子正躺在一張木質躺椅上,眼楮微閉著,似乎是睡著了。
午後的風吹過柳樹枝,輕輕浮動,飄下潔白的柳絮,落在了素衣公子烏黑的發間。
一個年輕男子在他的身邊,輕手輕腳地想要將手上的毯子蓋在他的身上,剛想要轉身離開,躺椅上的人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楮。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
男子有些歉意地半蹲。
從頭上掉落的柳絮落在了染塵的鼻尖,惹得他鼻子癢癢的。他伸出手揉揉鼻子,無奈的笑笑︰「離羽,你還是把我當成以前的病人了麼,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好了。」
南離羽伸手拍落了染塵頭發上的柳絮,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笑︰「跟著你第一天開始,我早就習慣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未時一刻。」
「竟然休息了這麼久,」染塵有一些驚訝,扶著椅子邊的把手,坐了起來。身上的毯子也隨之滑落,掉在了雙膝上,「難怪,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了我小的時候。」
見他坐了起來,南離羽便也站起了身。
「對了,離洛有信回來嗎?」
「我前幾日收到了他的飛鴿傳書,他已動身在回程的路上,」南離洛頓了頓,「青陽姑娘隨著他一起回來了。」
「哦,」染塵哈哈笑了起來,並想站了起來,腿卻因為方才躺的太久有一些麻痹,南離羽不動聲色地伸出了手,將他扶了起來,「這臭小子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走了那麼久,終究是要回來了。」
不知道這臭小子是不是見到了她——
染塵想到了那個一直在心中的女子面龐,站在那有些出神。
「城主,霹靂門的周門主日前病重亡故,發了喪貼來。周門主將于五日後下葬,是否要派人去吊唁。」
柳樹下,素衣公子的背影忽然一僵。
難怪今日做了一個那麼長久以前的夢,染塵忽然失聲笑了一下,可是究竟是嘆氣還是微笑,那一瞬間,他自己似乎都有些分不清楚。
原本那樣的苦難,在他心中積攢的怨氣,被師父日復一日的教導和空境大師日日的佛學經文去除。他本就已經打算真的打算斬斷了自己與過去那一切的鏈接,可是在這一刻,听到了那個人的死訊,他的心,卻還是停頓了一下。
「城主?」
南離羽似乎是察覺了染塵有一些不妥,想要上前。
伸手剛要觸踫到他的肩膀,面前的素衣公子卻忽然轉過了身來。
「離羽,你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你隨我出發,親自前往霹靂門,為周門主吊唁。」
這些年,南離羽似乎早就習慣了染塵做的一切的決定,是以對他決定親自前往霹靂門吊唁的決定並不意外,只是淡淡點了點頭,便先行退下。
霹靂門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門派,如今門主新喪,自然有太多江湖人士前往,若是雲中城主親自前往吊唁,那便是要提前準備好很多事情。
剛剛穿過回廊,便迎頭撞上了風凡蕭。
「離羽,你急色匆匆的,出了何事?」
遠遠便看見疾步而來的南離羽,風凡蕭立刻迎了上去。
「正好要去找你,霹靂門主新喪,城主準備親自前往吊唁,你快去準備一下。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出發。」
「好。」風凡蕭點點頭,便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南離羽再度叫住。
他轉過頭,南離羽一張臉卻忽地湊到了他的面前,叫他著實嚇了一跳︰「嚇我一跳,你干什麼?」
「凡蕭,我今早剛收到離洛的飛鴿傳書。」
「真的嗎,他最近如何,是要回來了嗎,」風凡蕭一听是有南離洛的消息,頓時高興了起來,一把抓住南離羽的胳膊,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臭小子一走就是快一年的時間,我都快想死他了。」
南離羽卻似笑非笑了起來︰「我想,你應該不會期待這麼快就見到他的。」
就在風凡蕭一臉不解的時候,南離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邊說道︰「離羽的來信說,此番同他一起返回中原的,除了青陽姑娘,還有一位絲苗姑娘,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她是誰吧。」
「誰啊?」
頭一歪,疑惑的表情出現在了風凡蕭的臉上。
「你還真忘了?」南離羽有些無語,「當初我們剛到伽藍城的時候,你救下的那個苗疆小姑娘,就是她說要嫁給你的那個。」
看到風凡蕭還是出現了預想中逐漸石化的表情,南離羽哈哈大笑起來,感覺今日的好心情全被他帶出來了︰「老蕭啊,老蕭,沒有想到你這憐香惜玉的性格,居然讓你在千里之外留下了這麼大一個情債,好了,現在人家可以是要找上門來了。你自求多福吧。我先去準備行囊,你只有一個時辰,可別忘了。」
「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在回廊上抱著頭發瘋的好友,南離羽有些啼笑皆非的離開。
離洛這個臭小子做事也夠絕的,當初老蕭救下那個姑娘也是順手的事情,當初那句話他估計也沒忘心里去,現下好了,直接把人給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