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再為它找個主人

在顧絳河下定決心隨溫寄柔重回一趟中原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雲中城,斜陽寂寂,穿窗而入,映在了空空蕩蕩的書桌上,將桌角的蘭花倒映在了牆上。

幽暗漆黑的地底,只有唯一一道昏暗的火光在牆上燃燒,發出「滋滋」的聲響。時間仿佛在這里停止了流動,沒有生命的氣息。

未被火光覆蓋的地方,有一張石桌。

一雙蒼白的手搭在石桌上,指甲上的蔻丹依舊鮮艷粉女敕,擁有如此柔軟一雙手的主人,想必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素白的衣裳上繡著同色的牡丹花,若隱若現之間更顯得活靈活現。

她望向牆上的火把,有一些出神。

鑰匙和鐵鎖踫撞的聲音在這只有呼吸聲的暗室里,顯得異常的尖銳刺耳。

一道風忽然吹向了她的臉頰,將她耳後的頭發吹得揚了起來。

「既然恨我殺你父親,何不給我一個痛快,將我囚禁于此又有何意?」

她轉頭看向風來的方向。

青色的影子背光而來,一時間並不能讓人分清。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整個人被牆上唯一的火光籠罩著。

染塵輕輕咳嗽了一聲。

本來回了雲中城之後,身體在好生修養之下已經變得逐漸大好,可是霹靂門的事卻讓他回想起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讓他的身體又生氣了病來。

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嘆,這副身體如今怕是還不如一個文弱書生,這雲中城主的位子,看來也是時候要交出來了。

他在石桌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周茹娘的臉色有一絲蒼白,自從無望山被擒,她再次睜眼,便已是這暗無天日的密室,她甚至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的時日。

「周茹娘,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為何剝了他的皮?」

她低沉地笑了起來︰「周翰白,我說了,你就會放了我嗎?」

「不可能。」

周茹娘忽然將身子向前傾斜,原本被黑暗籠罩的她忽然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了火光映著的光亮之下,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近。

「周翰白,我不怕告訴你,我剝了周懷遠的皮,做成了人皮燈籠,並在里面點上了長明燈,長明燈不滅,他的鬼魂將會永生永世困在人皮燈籠里面,不得超生。」

曖昧的距離,周茹娘的呵氣聲仿佛都能夠到染塵的臉上︰「周翰白,除非你能夠滅了長明燈,找回人皮燈籠,否則你那個對你薄情的爹,將永世不得超生。」

她狂笑起來。

周茹娘的話就如同一把淬了毒液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了染塵的身上,那不知是痛苦還是害怕的感覺,讓他的五官一度失去了往常那樣清淡如風的氣息。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面前這個女人的可怕,他甚至有一些慶幸當初她對于自己的怨恨,讓她下定了決心要殺了自己,如果他繼續生活在霹靂門,與這樣一個可怕的女人在一起,他只怕早就墜入地獄和她一起成為了魔鬼吧?

他起身向後退了兩步,開始咳嗽了起來,臉頰因為連續的咳嗽變得有些緋紅。

「那麼看來,你一定不會告訴我燈籠在何處吧?」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那麼,你就永遠留在這里吧,為死在你手下的亡夫好好贖罪,至于霹靂門,我自會讓它回到它應有的路上。」

身體逐漸恢復了平靜,那一刻的憤怒已然消失在了他的臉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周翰白,你會對我兒子怎麼樣?!」

周茹娘那原本充滿嘲笑的臉上突然變了神色,那一刻仿佛胸口有著狂涌的熱血,讓她瞬間眩暈了起來,她猛然站起身想要沖上去掐住染塵的脖子,身形卻停滯住了。

「」。

一聲刺耳的鐵鏈砸地的聲音回蕩在幽暗的房間內,一條壯年男子胳膊粗的鐵鏈緊緊扣住了周茹娘縴細的腳腕,任憑她如何的扭動,她都不能再前進分毫,只得任憑鐵鏈在地上來回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染塵卻並未理會她的瘋魔,只是站在門口淡淡地說道︰「我們終究是血緣,我不會對他怎麼樣,若是他並未承襲你的惡毒,我自會保他與霹靂門無憂,若他成為第二個你,我不會做事不管。」

沉重的鐵門緩緩地關上,門外傳來鐵鏈上鎖的聲音。

那一絲隨著門縫透進來的風也隨著關閉的鐵門變得消失不見。

陰暗的密室,寂靜地沒有任何的聲音。

面色蒼白的女子,跌落在了地上,仿佛毫無生氣。

霹靂門外的白素已經被佣人們撤下,似乎這個武林中舉足輕重的門派已經從前門主逝世的背上中走了出來。

可是大堂之內燃著的白燭,卻時時刻刻提醒著門內的人,門主逝去的傷痛。

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依舊穿著一身素衣,坐在堂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一個門內弟子急色匆匆地走進堂內。

少年慌忙站起身,慌亂之中甚至踫翻了一側的茶杯都無暇顧及,疾步走到弟子的面前,一把拉起了想要向他行禮的人︰「如何,可有消息?」

「少門主恕罪,門內弟子尚沒有任何夫人的消息。」

少年的手頹然地從對方的手臂上垂下,忽然又燃起了希望︰「那趙叔呢,他是否有消息?」

「少門主恕罪。」弟子卻猛地跪在了地上。

少年此刻臉上剛剛燃起的希望被一句恕罪給瞬間寂滅,一種不祥地預感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內心有一種聲音在瘋狂的吶喊,不會的不會的。

可是下一刻,冰冷的消息卻還是傳到了他的耳中。

「有弟子搜尋無望山的時候,在老門主的墳前,找到了他的尸體,一直跪在老門主的墳前。弟子們已將尸首帶回,就在前院。」

周余一個趔趄,倒退數步,癱坐在了椅子上。

怎麼會這樣,母親不見了,趙叔跪死在父親的墳前,他該怎麼辦?

察覺到了少年蒼白的仿佛死去的臉色,堂下的弟子立刻將頭底下,狠狠磕了一個頭︰「少門主,如今門主已逝,夫人失蹤,您可是門中現在唯一能夠做主的人,您可千萬要挺住啊。」

閣樓內一片寂靜。

只有一絲光線透過窗牖照了進來。

一張nan楠木橋頭案上,供著一柄刀。

在昏暗的房間內,那唯一的光線照映在它的身上,反射著如水一般的光芒。

一個影子駐足在它的面前。

似乎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那麼久,他終于抬起了手,仿佛怕踫傷了它,一點一點試探著觸踫,終于慢慢地撫模便了它的全身。

他看著面前的濟世刀,如此的留戀,以至于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人都不曾知曉。

「城主。」

南離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的時候,染塵仿佛才被他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我又在這很久了嗎?」

回頭看見舉著燭火前來尋他的南離羽,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想來又是他在這待得太久,才引得他前來尋人。

「大約一個時辰吧,城主,若是您不舍濟世刀,就將它帶在身邊吧,何必鎖在這閣中?」

染塵卻淡淡搖了搖頭。

「我武功已廢,濟世刀在我手中已是廢鐵一把,我已再無力發揮出它的威力。只是它給了我太多與師父在一起的回憶,我有些不舍罷了。」

每每看到濟世刀,他都能回想起入城中的這些年,秋莫遠對于他的陪伴。雖然蘇大夫已經明確表示以他的能力,並不能治好他的腿傷。可是秋莫遠卻執意要將濟世刀傳授給他。

「師父,我雙腿已廢,根本無法發揮出濟世刀最大的威力,給了我,太埋沒這把刀了。您完全可以找一個聰慧的徒弟,這樣他便能為你傳揚這門武學。」

當秋莫遠將濟世刀遞到他面前的時候,看著這把發著幽藍的光的刀,染塵深深地被它吸引住了,但是他卻絲毫不敢伸手去觸踫它。

秋莫遠卻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為師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一個武學的天才,你一定能夠參透濟世刀的精髓,將它的威力發揚光大。並且濟世刀的內力修為將會幫助你的雙腿,為師相信你終有一天會站起來,替為師發揚光大這把刀。」

殘廢之身修煉高深武學,更是比普通人艱辛上百倍,其中之苦甚至讓他如此心智之人都想過要放棄,可是秋莫遠卻一直陪伴在他身旁,鼓勵他,讓他能夠重拾信心,繼續下去。

染塵苦笑了起來,這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與他開了一個玩笑,他終于站了起來,付出的代價卻是再也拿不起了這把刀。

或許,是時候要為這把刀找一個新的主人了。

染塵伸手再次輕輕撫模這把刀。

雲中城的危機其實一直都存在,它需要一個能夠守護它的城主。

「師父……」他微微嘆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以後,答應師父的他一樣也沒有做到。

答應了師父會好好傳承濟世刀,如今卻連拿起它都要費盡全身的力氣。

答應了師父會放下心中的怨恨,他還是囚禁了周茹娘,殺了趙鋒,當初那顆怨恨的種子雖然沒有長成參天大樹,卻還是在他的心中發出了一顆小芽,若是周余能夠好好傳承霹靂門,他一定不會動手,這是他對自己最後的底線。

「對了,城主,我來尋你是想告訴你,離洛進城了。」

南離羽好像並未察覺此刻思緒亂飛的染塵,只是剛剛想起前來尋染塵的目的,便想著急地告訴他。

一听這消息,染塵也拋下了剛剛心亂的思緒,轉過身來,露出了近日來第一個笑意︰「他終于回來了嗎?」

「是啊,青陽姑娘也跟著他一起回來了。」南離羽頓了頓,欲言又止。

染塵挑挑眉︰「是有什麼別的人與他一起回來了?」

一向穩重的南離羽此時竟難得露出了一個八卦的笑意︰「城主猜的沒錯,離洛卻是還帶了一個人回來,您可還記得我們當初剛入伽藍城時,凡蕭救過一個少女叫做絲苗?」

「那個說要嫁給他的小姑娘?」染塵似乎對她有點印象。

「沒錯,離洛說他剛入伽藍城時就遇見了絲苗姑娘的哥哥,听說絲苗姑娘為了凡蕭這幾年拒絕了無數人的求親,在听說他要回中原的時候,便死活要跟來,離洛奈何不了她,就將她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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