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佛桑的身影消失,被那一巴掌驚呆的一眾僕役還不敢置信——
方才他們都看到了什麼?
少夫人竟然打了五公子?
少夫人竟然打了五公子!
同樣震驚于這一巴掌的還有人群中的申姬。
入駐蕭府快兩個月了,別人如何申姬不知,反正她是到了極限。
既不能隨意外出,待在府里又見不著夫主,好好的人也要憋出病來。
重陽那樣的大節,原以為可以打扮美美得艷壓四方,結果倒好,根本沒她們的份。
申姬最初覺得定是姜佛桑這個女君暗中使絆子,自己不受寵,也怕她們受寵。
雖然嬤嬤跟她說了,這種場合是不準帶姬妾的,就連主公的愛姬也沒能出席。
但申姬心里就是不舒坦。
也是到這會兒她才明白過來,做人姬妾竟比家中做庶女還難。
這也愈發堅定了她攏住夫主的決心!
「上月夫主好容易回趟府,女君沒把人留住,反把人氣走了,自己還氣暈了,真笑死人!」
申姬是沒真沒見過像姜佛桑這般沒用的女君,看笑話的同時,也大松了一口氣。
原還當她是個對手,沒想到是個花架子,自己的前路又明亮了許多呢。
可再亮堂的擄,只有她一個人也不行。
這日,她實在忍不住了,又來找姜佛桑,想催她想想辦法。
她甘心守冷宮,可別連累她們呀!
來得不巧,整好看見姜佛桑?了夫主一巴掌——听別人叫他五公子,應該就是夫主了吧?
頭一回見到蕭元度的申姬怔住了。
在此之前,耳中听到有關此人的傳聞就沒有正面的,先入為主,她一直以為這個夫主是滿臉絡腮胡、渾身肌肉虯結的粗鄙之輩……
她也不是沒糾結過,但為了搶在前頭承寵生子,只得咬牙忍了,反正眼一閉都一個樣。
萬萬沒想到,真正的蕭元度,偉岸是很偉岸,卻跟粗鄙沾不上邊,姿貌還甚偉。
申姬一時看呆,等回過神,人已走遠。
她顧不上許多,提裙便追了上去。
蕭元度怒氣沖沖走著,忽而被斜刺里沖出的一人攔住了去路。
「夫、夫主……」申姬撫胸急喘。
待緩過氣來,趕緊擺出個嫻雅的姿態,眼神含羞,臉頰通紅,秋波暗送,「夫——」
「滾開!」
柔腸百轉的一句還沒喊出,就被這倆字震碎了膽。
這個夫主好凶啊……尤其那雙眼,紅通通,跟野獸似的。
申姬被他盯得有些膽怯。
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可不想獨守空房一輩子。
想到這,狠了狠心,跺腳,嬌嗔︰「夫主~~~」
「……」蕭元度擰眉,回身問休屠,「這誰?」
休屠也不認得,卻不難猜想︰「應是宮里賜下的九媵,就是九個妾侍。原本是隨少夫人嫁去崇州,這不,咳!現在歸公子你了。」
「對對。」申姬忙不迭附和,「我是申姬呀夫主!」
蕭元度正在氣頭上,聞听自己竟然還有九個妾侍,心里愈發煩躁。
姜女三年後會與人私奔,這九個難道也會一起?如若不然,那于他就是大麻煩。
「我只搶了一個夫人,可不記得搶過什麼媵妾,既是賜給扈家的,就給扈家送回去!」
申姬直接傻眼。
蕭元度已拂袖而去。
姜佛桑正洗漱,申姬哭哭啼啼闖了進來。
兩個灑掃的侍女都沒能把她攔住,進門就往姜佛桑面前噗通一跪。
「女君!你救救賤妾!你千萬要救救賤妾呀!」
姜佛桑一听,這稱呼都變賤妾了。
再看她臉色煞白,兩眼發直,額頭還有冷汗,忙問︰「這是怎麼了?」
「夫、夫主,夫主他要把賤妾退回!嗚嗚……」
姜佛桑皺眉︰「退去哪?」
申姬也不知道。
總之她不想被退去崇州,她不要做寡婦。
若是退去京陵,那她就更沒臉活了!
申姬越想越害怕,抓住姜佛桑的衣襟,顫聲哀求︰「女君,先前都是賤妾的錯,不僅口出不敬,還屢次冒犯,您大人有大量,饒了賤妾一回,賤妾知錯了,以後再不敢了,您別讓夫主把我送走!」
姜佛桑示意了一下,菖蒲和幽草一左一右將她從地上架起。
「不會的。」姜佛桑拿帕子給她擦了擦哭花的臉,「回去洗把臉,睡一覺,不會有事。」
「真的?」申姬將信將疑,「那、那夫主……」
「他那是犯病了,別往心里去。」
搶婚風波才平息不久,刺史府絕不會任他胡鬧。
話說回來,若真能退回倒好了,有能耐把她也一塊退了。
「菖蒲,你親送申姬回去。」
前腳才把申姬送走,後腳就听到佟夫人要見自己
她掌摑蕭元度的消息想來已經傳遍全府,佟夫人見她的目的除了問責不作他想。
「這可如何是好?!」
已經知道來龍去脈的良媼,此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五公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女君做出輕佻之舉確實不該,可眼下該怎麼辦呢?女君將五公子給打了。
想駱夫人那麼潑悍,也不敢動家主一根手指頭,女君卻將五公子給打了!而且還是眾目睽睽之下……
「媼,別擔心,沒事的。」
姜佛桑怕她擔憂過度,就沒讓她跟著,改帶了幽草。
佟夫人的院子也來了多回,還是頭一回這麼氣氛嚴肅,從上到下都板著臉,仿佛她犯了十惡不赦之罪。
姜佛桑也不多言,走到佟夫人面前,俯首請罪。
「兒婦掌?夫主,特來請罰。」
「你說說你……平日瞧你也是個穩重的,怎地今日就魯莽了起來?先前囑咐過你多回,有話好好說,怎麼就動起手了?得虧著是天子賜婚,若擱在尋常人家,這一巴掌足以讓你成為下堂之婦!」
佟夫人聲色俱厲,話說的也有些重。
姜佛桑深深垂首,一句也不為自己辯解。
倒是賈嫗有所不忍︰「夫人,今日這事實不能全怪少夫人,奴婢當時也在,親眼看著的,是五公子先有輕佻之舉,少夫人羞惱之下才會失了分寸。」
「既嫁從夫,夫為天,婦人毆打夫主,這是犯了大忌!縱然有千百個理由也不成。」
佟夫人看了眼一直垂首不語的姜佛桑,嘆了口氣。
「也罷,若非我讓你去接他回家,也不會發生此事……五郎確有輕佻之舉,但若對你不施懲戒,悠悠眾口終究難堵。就罰你閉門思過半——」
「阿家有心相護,兒婦感激不盡。」姜佛桑突然出聲打斷,「但兒婦自知罪過深重,僅是閉門思過,恐不足以讓夫主原諒。」
「那你——」
「兒婦自請入南郊家廟,清修禮佛,靜思己過,順便也為夫主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