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綠窗幽夢

兩個貼身侍女都很為自家女郎開心。

「前日大軍凱旋女郎也去看了的,五公子如今功成名就、威武更勝以往,城中不知多少女兒家盼嫁,他卻主動向何氏提親,足見心里是記著女郎的。」

在蘇合眼里,自家女郎就是一等一的好,足以與五公子相配。

姜女雖也好,怪只怪她與五公子沒在彼此最好的時候遇到,緣分缺了一籌,那就注定走不到一起。

何況她已故去多時,人死萬事皆空,也別怪後來人佔去這片風光,總要有人佔的。

蘇合清楚女郎不喜听這些話,她也學乖覺了,改口道︰「老話都說,好飯不怕晚,是你的終歸是你的。女郎與五公子兜兜轉轉還能湊到一起,這是月老牽得紅線,女郎還有何可遲疑的?何況女郎心里不也——」

何瑱聞言蹙眉,面上微現煩亂之色。

心知府中上下似蘇合這般想法的定然不在少數。

阿母為她相看的那些人,她確是沒有瞧上眼的,並非是為了等誰,就只是不想湊合而已。

與蕭元度那一樁事過去也便過去了,她何瑱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更不會自取其辱。

蘇合還要再勸,被何瑱隨便找了個借口支了出去。

另一旁的蘇葉斟了茶捧上。

「蘇葉,」何瑱接過,卻未飲,「此事你如何看?」

蘇葉認真想了想,方道,「女郎實不必為此心煩,真要是不想嫁,就還和之前那些一樣,拒了便是;但如果,女郎心里尚有一絲……那麼給你和五公子一個機會未嘗不可。蘇合有一句說得極是,緣分兜兜轉轉,或早或晚,早一步晚一步都沒用,要緊是正正好。更要緊的是,人要懂得成全自己。」

「成全自己……」何瑱低喃。

蘇葉點頭︰「夫人為著女郎婚嫁之事白發都添了不少,何家也不可能真由著女郎清修以度余生。女郎心疼夫人,又是非嫁不可的處境,既如此,為何不能是五公子呢?」

至少五公子是目前為止唯一讓女郎動過心的人。

女郎拖不了太久,蕭五公子瞧著也是必要再娶的,那還不如倆人湊做一對。

「婢子明白,您心里還顧念著姜娘子,但婢子想,姜娘子若是在天有靈,定然也不想見到五公子伶仃一人踽踽獨行于世,定也樂于見到五公子開始新生活,更不會計較嫁給五公子的是女郎你。當年女郎去給姜娘子送行,姜娘子可有因前事怨怪于你?非但沒有,她還說了,光明磊落爭取心中所想本無錯,你是個好女郎,終有一日會等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女郎若然擔心五公子還未放下——」蘇葉頓了頓,「恕婢子直言,蕭五公子並不像是會曲意求全的人,他既誠心求娶,想來也是深思熟慮過的。再者說,已經四年了……」

微風透窗而過,杯中乍起風波。

何瑱垂下眼睫,盯著那一圈圈蕩開的細紋,若有所思-

東城別苑,夜半三更。

豢養的小犬方才叫了幾聲,留守的僕婦不敢疏忽,披衣提燈四處查視一番。

在通往後園的長廊上,隱隱看到欄檐坎上坐著一個人。

背倚著一根廊柱,雙腿平放在欄板上,環臂、低垂著頭,似是睡著了。

僕婦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小賊,正要去叫人來,發現身影輪廓瞧著有點熟悉。

提燈走近,看清了人,不由驚呼︰「五公子?!」

聲量不算小,休憩中的人皺皺眉,半睜開眼,眯覷著幾乎湊到面門上的燈籠,被晃得又把眼合上了。

僕婦趕忙把燈籠往後稍︰「五公子,你、你這久遠沒來,怎地也不讓人知會一聲?老奴也好開門迎候。」

五公子這次出征回來還沒來過別苑,冷不丁來了,卻挑在這時候,也沒人給開門,莫不是翻牆進來的?

僕婦正要請罪,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五公子飲酒了?」僕婦笑,「值得這般暢飲,定是喜事。」

蕭元度輕嗯了一聲,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刮蹭著眉心,顯是不太好受。

僕婦不確定這一聲是不是對自己的回應,應的又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陪著小心道︰「要不要老奴去煮些解酒——」

「不必。」

蕭元度松開手臂,站起身,看著幽寂的廊道微有些怔忡,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

這條長廊,正是姜女當初逃跑未成被他抓到的地方……

「無事了,你退下罷。」

月色極好,五公子一向也沒有讓人提燈照路的習慣,想到他一會兒應當要去主院安歇,僕婦便提早去開了各處院門。

蕭元度沿著長廊緩步走著、四處看著。

這座別苑里,有最不堪的回憶,也有最美好的記憶。

在這里,他們爭吵、嬉鬧,兩情繾綣、似膠投漆……

久遠沒來,的確是很久了。

自鳳翔九年的冬日起,戰事不斷。但在那之前,他幾乎日日龜縮在此,就像一個指雁為羹充饑畫餅的餓鬼,一遍遍勾勒著她的模樣,賴著那些回憶以度日。

石級上還殘留著青苔的痕跡,冬去春來,幾經風雪,又是一年過去。

他的心終于也從極度的撕扯中逐漸歸于平靜。

偏偏今晚又來了這里。

是誰說的?今天事,明天事,一切都會結束,一切都會過去。

事實卻是,今天已經結束,明天也將結束,難以結束的永遠是昨天。

長廊上她驚惶奔逃的身影一閃而過,花圃中傳來她柔聲呼喚雪媚娘的聲音,書室中的她或是捧卷細讀或是伏案疾書。

再往前,她又含笑佇立在中庭,看他舞動銀槍,舞到大汗淋灕時,徐步上前為他擦拭……

拾階而上,推開主室的門,邁步進去。

燈已點燃,想是僕婦所為。

繞過屏風,進了內寢。

在這里,他與姜女耳鬢廝磨、輔車相依,難分難解……

此時羅帳蕩然、榻空衾寒,獨余一個身著錦衣的小小人偶靜靜擱在里側。

人偶彎彎的嘴唇似乎在沖他笑。

蕭元度也彎唇笑了一下。

待要俯身去拿人偶,手僵在半空。

想起去蘄州的前夜——

蕭元度終是答應了讓姜女回南地,但回到南地後要勤給他寫家書,他會讓專人去取。

說著說著,不知怎麼扯到了隨蕭琥巡視邊郡那陣子,他一日一封乃至兩封家書往棘原送,而後翹首盼著她的回書。

回倒是回了,卻及其敷衍,到後來三兩句就給打發。他拿到手翻來覆去地找,連句想听的話都沒有。

姜女便問︰「你想听什麼?勸君早還家,綠窗人似花?」

蕭元度膩上去道︰「你要這樣寫,我插翅也飛到你跟前。」

姜女只是笑,到底也沒答應家書之事,言道不若送個人偶伴他,見人偶便如見她了。

伸出去的那只手緩緩收回,笑也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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