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一樁傳聞

春融愣住,像是沒听懂這話的意思。

阿約鎮定地回視,里側的手卻悄悄握緊。

不等她反應,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獻出那份輿圖還有一個目的,我想換一個跟你在一起的機會。」

他當然知道,姜佛桑之所以對他的腿疾上心,並不全是出于善心,還因為不想春融負擔太重。

「她為何會那般想?因為她早便看出,你心里有我。」

「女君……」春融先是愕然,跟著一張臉瞬間紅透,磕磕絆絆道,「我、我沒有。」

「你有。」阿約使了些力,將她拉近自己。

春融輕易便可以掙開他,但不知為何,她竟然動不了。

眼睜睜看著那張比女子還好看的臉逐漸放大,而後……額心一燙。

阿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退開些,抿了抿唇︰「我也一樣。」

帳內突然靜了下來,不再是之前的僵滯,有什麼在涌動著,亟待破土。

半晌,春融終于找回舌頭,板著臉果斷拒絕了他︰「不行。」

「為何?」阿約追問,「是因為當年的事?」

春融不語。

阿約道︰「如果你以為我會介懷,我可以告訴你,我只恨自己不能親手殺了那些人,我只恨自己沒有早些遇見你、沒有能力護你周全……」

停了停︰「如果你見到我就會想起當日發生的事,進而勾起不好的回憶……春融,何妨易位想想,你也見證過我最不堪狼藉的時候,你會鄙夷我麼?你會嫌棄我麼?你心疼我,你只想百倍千倍對我好,是不是這樣?你對我是何種心情,我的心情並無二致。」

春融直愣愣地看著眼前人,發覺自己的心開始變得奇怪,酸酸的、澀澀的,又慌又亂。

這感覺讓她無所適從,甩開阿約的手就想走。

結果阿約為了捉她的衣袖翻身掉在了地上,春融又走不了了。

重新把人安置好,阿約靠坐著,這回兩只手都用上了,「在棘原時我就有言「你不扔下我,我就陪著你」,你怎麼說的?」

春融費力想了想,她好像信誓旦旦地拍著胸口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他扔下,他們可以一直做伴。

「女君教你有擔當,難道就沒有教你做人當守信?」

「我……」春融啞口。

似乎是自己不佔理,不知該怎麼回。

又覺得兩人離得太近了,有些熱,便想要扯開他箍在自己腰間的手。

阿約 了一聲,她趕緊停下。她力氣大,怕弄疼他。

阿約皺成一團的臉旋即展開,眉梢眼角都掛著著笑意,春融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有些生氣。

阿約撓了撓她腰側,她怕癢,立馬破功,倒在他懷里。

阿約緊摟著她,眼神示意,自己還在等她回話。

春融支支吾吾了半晌,余光瞥到不遠處的雙刀,眼楮一亮︰「我當著義父義母的面發過誓,此生不嫁……」

阿約笑了笑︰「我想他們一定不介意府上多一個人吃飯,多一個人為他們養老送終。」

春融一下沒轉過彎。

阿約干脆道,「你不嫁,我入贅,一樣的。」

這怎麼能一樣?

「你們鄒家還要留後……」

阿約搖頭,神情平靜。

「沒有不壞的江山,沒有永存的世家,這亂世,什麼都是空的,人生苦短,能遇見一個想要相伴相守的人才是最大幸事。我曾經覺得自己極其不幸,現在我卻對每一天都充滿了期待,因為我的每一天都有你。我也已經做好了規劃,成婚之後,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來持家,閑

暇時就教授輿地之學、編校輿地圖籍,大抵也能糊口。等什麼時候你退下來,咱們要是還走得動,就乘船出海走走,我想繪制一份《海國圖志》,這是鄒家祖上從未涉及的領域,若是完成了,應當足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春融張口結舌,仰首看著他,滿眼都是迷惑。

他們方才在說什麼?話題怎麼就轉到這上頭了?

什麼婚後?還有出海……他甚至連他們老年生活都想好了?

春融覺得自己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團漿糊,她還沒理清楚、想明白。

阿約卻沒有給她想明白的時間,抬手扣住她後腦,雙唇緊緊貼合在了一起……

逐鹿城中還在因為遷都一事沸沸揚揚。

遷都不是尋常小事,但國君金口玉言已經定下,本沒什麼可說道的了——民眾議論的也不是遷都,而是因遷都而起的一樁傳聞。

這傳聞又是因一則歌謠而起。

「……子為君,父稱臣,二十余載相阻隔,要問何日何地天倫聚,就在隆熙年,就在龍川州……」

簡明易懂,听而知意。

王城內外瞬間嘩然。

「天也,昆柱王竟然是……」

「怪道他一直未娶……」

「難怪突然要遷都呢……」

「國君誰的話都不肯听,竟肯听昆柱王的……」

「血脈相承,天經地義,豈能不听……」

流言如織,等終于傳到史殷奇耳中時已經無人不曉。

史殷奇的反應也很奇怪,不是震驚,不是莫名其妙,更不是對一件子虛烏有事件的輕蔑,他的暴怒更像是被戳中了什麼。

「大妃快去看看罷!大王他又——」

王內官匆匆來了昭明宮,對著如山案牘後的人求援。

姜佛桑才看完朱提霞的私信以及春融的匯報,眼下正在看東寧州州牧的奏疏。

隨奏疏一同送來的也有一封密信︰「勿忘繚雲殿之諾。」

一句話,寫了滿紙,老僧念經一般。

姜佛桑眼底透出些笑意,抬頭看向王內官時又如一汪平湖,「我同你去。」

赤烏殿內仿佛颶風發過,到處都是碎裂的瓷片、東倒西歪的擺設,就連漆柱上也有刀劍砍過的痕跡。

姜佛桑穿過珠簾進了內殿,一眼看到席地坐于榻前的史殷奇,醉態酩酊,神情可怖。

史殷奇還沒醉到不能認人的地步,見到來者是她,口齒不清道︰「你給孤去查!查清是何人作祟——」

「傳之者眾,一時很難尋到源頭。」

「那就都殺了!」

姜佛桑沒有以不該濫殺、會引起眾怒之類的話相勸,她知道史殷奇不在意這個。

「大王是想讓全南州的人都議論此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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