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白冤

作者︰漢斯咖啡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次日清晨,少卿尚未起身,便听外面有人敲門甚急。草草披了件衣衫出去察看,卻見十余個楚家弟子勁裝節束,已分別站在階下左右。

發覺少卿出來,當中一名魁梧壯碩,似是為首者的壯漢雙手抱拳,口中朗聲道︰「家主有命,請顧少俠松濤堂敘話。」

「來的倒是好快!」

少卿冷然一笑,只道是楚夕若對昨夜之事賭氣不過,已先行前去向父親告狀,心下不免對其愈發鄙夷。遂向那為首弟子揮了揮手,漫不經心道︰「你回去轉告楚家主,就說我稍後便到。」

言訖,便欲轉身回屋,先將衣衫換過。

「家主有命,請顧少俠即刻隨我等前去松濤堂敘話!」

孰料少卿剛一抬腿,那壯漢竟忽搶先一步,冷冷擋在門前。余下眾人亦隨之向前靠攏,轉眼將少卿牢牢圍在垓心。

「你這是何意?」

少卿滿月復狐疑,放眼四下打量,隱隱察覺出其中一絲非比尋常。

「家主並未向在下告知緣由,只說請顧少俠務必隨我等一道回去復命。」

那壯漢諱莫如深,儼然一副公事公辦。少卿如墜雲里霧中,可轉念又覺自己凡事坦蕩磊落,縱和楚人澈當面對峙,那也同樣問心無愧。當下未再多想,微微頷首,昂然說道︰「好!咱們這便走上一趟,我倒要看看你們楚家主究竟有何話說!」

那壯漢亦不答話,向余下眾人使個眼色,便隨少卿一齊向松濤堂而去。一路之上,眾弟子步履生風,倒似恨不能背生雙翅,即刻趕回楚人澈身邊。當中幾人不住暗朝少卿觀望,每每見他稍有異動,便紛紛將手按在腰畔兵刃之間,掣出數許幽光璀璨。

甫一踏入松濤堂中,少卿便不由得心下一懍。放眼只見陸惟舟等各派耋宿全都列坐其間,人人怒形于色,不知究竟是何緣故。

群情激憤當中,唯有楚人澈端居主位,冷眼旁觀四下各派人等,自始至終未動聲色。

「啟稟家主,弟子已將顧少俠帶到。」

那壯漢一聲高呼,頓教堂中鴉雀無聲。霎那間,百余道陰森目光恍若萬千無形利刃,齊刷刷于各處紛至沓來。里面諸般切齒恨意,直教少卿渾身上下倍覺頗不自在。

「楚家主急喚晚輩前來,不知究竟有何要事?」

「倘若無事,晚輩正要向諸位辭行,就此動身回轉青城山去。」

須臾,少卿總算撫平思緒。索性打定主意先聲奪人,遙向楚人澈與左右眾多各派方家抱拳為禮。

「顧少俠這是哪里的話!」

趙秉中嘿嘿一陣冷笑,斜倚在座位上一動未動,眯起眼來冷冷打量少卿。

「如今諸事尚且懸而未決,你又何必非要火急火燎,趕著回去見璇燭教主呢?」

他口中意味深長,言訖眉峰一挑,話里話外挑釁滿滿。

「楚家主,你說是麼?」

「趙居士稍安勿躁,楚家主表率天下正道多年,想必今日定能給我等一個交代。」

楚人澈尚未開口,反倒是無塵面色凝重,起身行個佛禮。而後轉頭望向少卿,嘴巴微微半張,最終卻又嘆息著欲言又止。

「無塵大師仗義執言,楚某當真感激不盡。」

至此,楚人澈才驀地站起身來。其聲如萬千黃鐘大呂交相諧鳴,直震眾人得耳鼓嗡嗡作響。

他臉色如常,一雙電目將松濤堂內外盡收眼底。

「諸位既受楚某之邀遠來寒舍,人澈自當力促凡事妥當周全。如今我已另遣專人特去查察,還請諸位在此稍後。」

「顧少俠,昨日你與我二哥他們自澄心亭一別過後……是否還曾獨自到過別處?」

楚人清臉色蒼白,總算摒足氣力,甚是虛弱的低聲發問。

少卿听在耳中,端的好生莫名其妙。只是楚人清向非捕風捉影,無事生非之人。他既當眾開口,料想個中必有緣由。遂深吸口氣,正色答道︰「楚三爺明鑒,晚輩昨日回到客舍後便再未離開半步,直到適才方得楚家主傳喚前來。」

他言語不輟,恍惚憶及楚夕若其人,心下難免莫名感懷。覺自己本已對她頗為信任,她卻偏偏伙同父親巧言令色,將恩師一番苦心付諸東流,當真教人好生來氣。

而見少卿臉色陰晴不定,在場如趙秉中等人反倒愈發狐疑。忿忿然向他緊盯,仿佛單憑眼神,便足能將其當場碎尸萬段。

「找到啦!找到啦!」

「二哥!我找到啦!」

堂中局勢正一觸即發,忽見楚人明手執一物,風風火火跑進門來。

楚人澈眉頭大皺,倏地沉下面孔,厲聲訓斥道︰「如此莽撞冒失,真是成何體統!」

楚人明一臉訕訕,畢竟不敢觸怒了這位平素唯我獨尊的二哥。慌忙收斂得色,湊到楚人澈身前小聲耳語道︰「二哥!剛才我照著你的吩咐去到那小子住處,里里外外仔細一陣找尋,最後總算在房梁上發現了此物!」

言訖,他便將那如同小冊子般的物什一揚,炫耀似的交給兄長。楚人澈冷冷接過,先是瞥了一眼,後又原樣歸還。

他目光灼灼,森然如鉤似電,「人明,你去請陸長老看看,此物同她昨日遺失的可是同一件東西麼?」

「不錯!這正是本派九歌劍法的心法總章!」

陸惟舟性如烈火,三兩步沖到楚人明跟前,一看之下登時勃然大怒。「刷」的掣動長劍,凌空直指少卿胸膛。

「好哇!果然是你!」

「說!究竟是誰指使你前來盜取各派秘籍的!」

「你說什麼?」

如此變故突如其來,端的令人始料未及。少卿大驚失色,眼見陸惟舟手上青芒閃爍,竟不由有一刻恍惚發怔。但覺她口中所謂受人指使,偷盜各派秘籍,以及楚人明究竟是如何會從自己房中搜到此物,那也著實令人萬分匪夷所思。

「我說姓陸的,你既已尋到了秘籍,那就趁早閃到一邊去!沒的耽誤了我們這些還沒找回東西的人來辦正事!」

少卿滿臉錯愕,尚且對陸惟舟所言百口莫辯。趙秉中又忽在一旁陰陽怪氣,睜開眼陰惻惻道︰「不過秉中愚鈍,心里卻還另有一事不明。」

「近日各派武功秘籍接連遭人陰謀竊奪,我等為圖萬全,這才將剩余經卷隨身攜來楚家。這原是只有各派耋宿方才知曉的絕密之事,怎的此人不過才剛來了三天……便能對此了如指掌?」

話音未落,少卿頓覺喉嚨一緊,縱連呼吸亦變得極為困難。再看趙秉中一張猙獰面容近在眼前,兩根鐵 似的手指緊緊鉗在自己脖頸,惡狠狠聲色俱厲。

「小子!我勸你最好實話實說!省得在我手上零碎受罪!」

趙秉中目蘊寒光,反倒有意無意,斜眼朝楚人澈瞥看。少卿臉頰憋作紫青,一條身子懸在半空,渾是說不出的痛苦難耐。可若教自己就此服軟,無論如何終歸斷無可能。一時緊咬了牙關,憤然同趙秉中瞪看,嘴里嘶嘶奮力吸氣。

「好小子!想不到竟還是個硬骨頭!」

趙秉中怒極反笑,指上愈發加力,「看我不把你活生生剝皮抽筋,再剁成肉泥喂狗!」

風聲驟緊,激蕩縱橫。

少卿氣息大窒,眼前似有萬千流螢閃爍明滅。便在他幾欲昏厥之際,一股雄渾內息卻自身畔倏忽游走。其勢綿柔悠長,如東君歸來,悄然撫育萬物。

趙秉中低低一聲驚呼,無奈撒開指頭。袍袖飛拂鼓若風帆,借著化勁閃身避讓。

「老賊禿!你發的是什麼瘋!」

「無塵師兄乃是本派掌門,還請趙居士嘴里放尊重些!」

無相大怒,手執禪杖就要上前同他理論。好在被無塵擺手呵止,便只站在原地怒不可遏。

「請趙居士暫息雷霆,且容老衲一言。」

無塵臉色恬靜,雙手合十,徐徐行到少卿近前。

「近來各派經卷接連遭竊,以至諸位同道心中急切焦灼,老衲亦同樣對此感同身受。」

「如今諸般證據雖無不指向顧少俠,可倘若我等尚且不許他出言自辯,便一口斷定其是此間元凶首惡。如此行事未免有失公允,實與我輩所循正道謬之千里。」

他此話既出,堂中附和之聲一時不絕于耳。趙秉中黑著臉膛,心中暗罵這些人盡是隨風搖擺的牆頭草。不過轉念亦知眾怒難犯,自嘲般嘿嘿一笑,點頭寒聲道︰「無塵大師這副出家人的菩薩心腸,還當真是教人好生敬佩不已。」

「只不過倘若等有朝一日,貴派的羅漢金剛經在江湖之上廣為流傳之時……也不知大師還能不能如今日一般氣定神閑。」

無塵面色哂然,絲毫不為所動,「若是果真有此一日,老衲自會在本派歷代祖師靈前以死謝罪,便不勞趙居士費心了。」

「好!今日趙某便給了你老和尚這個面子!」

趙秉中冷言冷語,又垂下眼簾,森然望向自己腳邊少年,「小子!無塵大師既替你求來這一線生機,你可千萬得三思後言吶!」

少卿踉蹌爬起,只覺四肢百骸無不隱隱作痛。至于咽喉處則更如炭火灼燒,驀地現出偌大一片瘀血。

「我根本就從未見過此物,也不知它究竟如何會在我的房里。」

「說完了?」

趙秉中啞然失笑,恰似听到了普天之下最是不可思議之事,「我還道你能說出怎樣高明的話來,到頭來竟是這等連三歲孩童都騙不過的說辭!」

「你說對此事一無所知,那難不成是這秘籍忽然自己長出了翅膀?即便它真長出了翅膀,這楚家上下千余間屋舍樓閣,這秘籍不去這里不去那里,為何會獨獨跑到了你的房里?」

「我……」

少卿為之語塞,端的百口莫辯。驚駭之余極力反思,忽想起自己昨日回轉房中之後,似乎要較平日更覺疲乏勞累,這才一覺昏昏睡到天明。

莫非這里面其實暗藏玄機,乃是何人處心積慮刻意陷害自己?

其實在少卿心中率先想到之人,無疑自非楚端莫屬。只是楚端前日甫遭重創,如今自身尚且難保,如何能分身做出這等卑鄙技倆?

莫非此事從頭至尾,不過乃是楚人澈自行編排的一出好戲。只為教各派從此同青城山勢不兩立,死心塌地的唯楚家馬首是瞻?

如此推斷雖合情合理,不過楚人澈身為一派之主,為人素來驕矜,豈會屑于行此齷齪手段?料也絕無半分可能。

「莫非是他!」

少卿頭痛欲裂,舉目自松濤堂中四下找尋,終于看見崔沐陽面色清冷,正與其余各派耋宿分別列坐左右。

回想當初南陽之事,那二人雖是自殺,可崔沐陽卻早已將這兩條性命算在了自己頭上。倘若因此起了殺人害命之心,一切便自然變得順理成章。

這姓崔的心知單憑望日樓一派之力,勢必難以同青城山一較高下。這才想要借此拉上其余各派,與自己同為進退。

如此計策不可謂不毒,分明是為一己之私,反將萬人性命置于刀尖之上。倘若一旦令其得逞,則當今江湖注定兵燮連年,不知又要有多少無辜生靈為之枉送黃泉。

「小子!你不必在此挑撥離間!」

見少卿眼神玩味,直勾勾緊盯崔沐陽,楚人明反在一旁冷笑連連,「我沐陽老弟的望日樓,便是連月來各派之中頭一個遭殃的!」

「當初為教派中至寶羲和篇不落入歹人之手,沐陽老弟還險些被那些奸賊所傷!那日我正巧在望日樓做客,一切皆是親眼所見!哼!你還是少在這白費唇舌的好!」

「人明兄何必同這小畜生廢話!」崔沐陽面色鐵青,遙向楚人明抱拳,「只怕旁人待會兒又要說我崔沐陽乃是自擺苦肉,特意在此賊喊捉賊罷了!」

「崔樓主俠肝義膽,凡我同道無不欽佩有加。若說此事同崔樓主大有干系,人清卻是萬萬不肯相信。」

楚人清眉頭微皺,勉強支撐病體,緩緩來到大堂正中,「不過前日顧少俠也曾在此處與趙掌門等各派高手過招,當時咱們在場人人無不看得清清楚楚。」

「以他武功而論,在同輩之中固然可稱翹楚。只是若與陸長老這等當世方家相較,則難免尚且遜色許多。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間將各派所攜來經卷席卷一空?而在得手之後,又為何不肯即刻逃離楚家?」

「我說楚人清!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是你們楚家想要包庇這小畜生不成!」

陸惟舟聲色俱厲,頓時戟指怒罵。趙秉中也自然借題發揮,隨之冷嘲熱諷道︰「陸長老這便有所不知啦!先前那楚家小姐當著咱們眾人的面,親自出手救得這小子的性命,現在看來又豈是什麼無心之舉?」

「唉!可惜呀可惜!想我那時不過隨口說上兩句,便遭陸長老橫加指責。倘若咱們早能察覺這里面的蹊蹺……事情又何至落得如今這般地步?」

「我……」

陸惟舟怒火熊熊,奈何自覺理虧,遂只沉著臉一言不發。轉而又望向少卿與楚人澈,這才倒提長劍,憤然高呼道︰「楚家主!如今人贓俱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對這小畜生作何處置!」

「你們!」

楚人清身子簌簌發抖,實未料到這些人竟會如此不可理喻。眼前發黑,腳下踉蹌險些摔跌。總算被兄長反應奇疾,在自己肩頭輕輕一扶,手足之情一時溢于言表。

「你先暫且坐下歇息,切勿傷了身子。」

楚人澈向一旁使個眼色,自有門下弟子前來伺候。待見三弟重新坐定,他才略始放下心來。目光如炬掃視環顧,重新變回往日口含天憲的楚家家主。

「諸位,今日之事,楚某心中已有思量。」

須臾,楚人澈先是舒出一口氣來,臉上則依舊波瀾不驚。

「適才舍弟所言雖確有幾分道理,可這秘籍既是從此人房中搜出,他也決計難月兌干系。」

「依楚某之見,不如把他暫行關押起來。一來不使我等落下錯殺好人之名,二來也可對其詳加審訊,務必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趙秉中陰惻惻道︰「說來說去,原來楚家主還是想從中袒護這小畜生!哼!看來一指橫江數代清名,只怕今日是要在某些人的手里給丟得盡啦!」

楚人澈微微動容,眼中剎時騰起一絲凜冽殺氣,「楚某自認行事公允,無愧于心。倘若趙掌門執意認為不妥,大可在此劃下道來,孰是孰非……咱們不妨憑手下功夫見個真章!」

趙秉中暗暗一陣膽寒,知自己武功遠不如楚人澈為高。一旦動起手來,不過白白自取其辱而已。遂只對他此話佯作不聞,臉上掛著蔑然冷笑,悻悻退回客座。

「趁著如今諸位同道在此齊聚,崔某心中倒有幾句肺腑之言,憋在心里實在不吐不快。」

你方唱罷,我方登場。趙秉中剛剛坐定,崔沐陽反倒起身踏上前來。對楚人澈隔空一禮,朗聲說道︰「放眼當今武林,我堂堂正道之所以能有這般浩大聲勢,楚家主著實厥功甚偉。眼下各派風雨飄搖,正值多事之秋。倘若咱們離心離德,自亂陣腳,到時豈不反教別有用心之徒有機可乘?」

「依沐陽拙見,各派還應繼續奉楚家主為尊。凡事同氣連枝,互通消息,又何愁不能戮力度此難關?何況這青城山的小賊既已落入我等手中……我就不信他還能當真抵死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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