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流水

作者︰漢斯咖啡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至于其余各派……無塵大師胸懷天下,雖是出家人當恪守殺戒。但只須咱們曉之以情,料想總能使他應允。那趙秉中本為小人,不過既是小人,便可向其誘之以利。」

少卿口中一頓,繼續又道︰「我猜他如今其實並未走遠,又或在城內暗中設有眼線。待到得知我等手中已有解藥配方,不出數日之內,他便會遣人回來打探。到時咱們正好奇貨可居,借此迫其加入我義軍之列。」

「同這些相較而論,唯有陸惟舟與太一派……才是當前最為棘手一個。」

少卿幾度斟酌,終于提及重點。太一派當世名門,數十年底蘊深耕,勢力于東南各路州府間皆有莫大籠罩。倘若此番竟置身事外,則無異于未戰而先失一招。

只是回想昨日筵席之上,陸惟舟尚對從前之事耿耿于懷,想要教她回心轉意,就此答允合作,那也著實要比登天還難。

「教……教主……」

便在眾人皆一籌莫展之際,堂中卻忽響起柏柔戰戰兢兢之聲,霎時將在場人人目光盡皆吸引而來。

她嘴唇發干,不自覺間,額上早已涔涔冒出汗來。

「我倒有個法子,或許……能讓那姓陸的改變主意。」

慧能白眼一翻,正要搶白奚落,卻被邢懋言在旁瞪過一眼,遂如賭氣般忿忿背過身去。

少卿看在眼里,何曾料到自己這位狡黠風趣的柏姑姑,有朝一日竟會落得這般境地。除卻陣陣感慨唏噓,亦終于點了點頭,請她凡事大可直言。

柏柔如蒙大赦,忙起身向眾人稱謝,隨後顫巍巍道︰「太一派素來以劍為宗,陸惟舟身為掌門,更對此極為痴迷。」

「我……我手中有一把龍泉劍,雖算不得什麼舉世無雙的神兵利器,但較尋常兵刃終歸強過許多。我是想,倘若能教旁人知曉本教誠意……」

「不……不成!」

渠料她話未說完,從進屋後便始終默不作聲的白大有竟「騰」的一躍而起,滿臉通紅,急形于色道︰「那龍泉劍……是你小妹妹留在這世上的唯一念想,要是就這麼給了旁人……」

「沒你的事!」

柏柔聲色俱厲,好似欲將丈夫生吞活剝,但言語間諸多哽咽悲慟,卻教人人皆听在耳中。

眾人與她同門日久,回憶當初其前來青城拜師之際,一道原是姊妹二人,彼此間更素來情義甚篤。

怎奈世事無常,後來青城廣漱彼此刀兵相見,死傷者不計其數。而此人亦在亂戰中尸骨無存,最終只留下此劍,在柏柔身邊聊作寄托。

「若是果能成就本教大事,我夫妻二人兩條性命尚且不足為惜。區區一把破劍……那又何足道哉?」

她低垂頭顱,口內聲音端的篤定決絕。言訖又向少卿一禮,唇齒輕啟,顫聲說道︰「趁陸惟舟還未率人離開,請教主務必允我前去一試。倘若到時仍然不成,再來另想其余辦法。」

「既如此,一切便全都仰仗柏姑姑費心。」

少卿胸悶如堵,雖格外不忍,最終也只狠下一副心腸答允,而後,又從座上徑自起身。

余下四人見狀,遂紛紛效之于後,彼此目光相接,一時俱從旁人眼中看出良多毅然決絕。

「諸位皆為本教尊長,乃是眼看少卿成長至今。」

少卿正襟危容,對眾人肅然一禮,「今日少卿此舉,或許將陷青城上下于水火。更使先生與歷代前輩手創基業毀于一旦。可當前國亂歲凶,漢地陵遲。終當有人挺身而出,為天下生民振臂一呼。」

「即便最終我等所行,皆不過蚍蜉撼樹,螳臂擋車,但只要能使天下哪怕一人免受刀兵之災,則便無愧堂堂男兒七尺之軀,更亦是先生從前心中夙願。」

眾人轟然稱是,聲若和丘鸞響,動輒逾走殥。

待堂中人等散去,少卿亦自門里走出,放眼見楚夕若一身寶藍色小襖,旖旎綽約站在階前。

二人兩相凝望,一時俱懷心事。遂共同離開楚家,往西出得城去,一路並騎沿江而行,卻又始終默默然未曾開口。

說來亦屬唏噓,江夏與兩國邊境相去千里,此刻沿途竟也已可看見三三兩兩流民踟躕,扶老攜幼蹣跚官道。足見金人兵鋒之盛,實要較先前所料更為銳不可當。

如是又走片刻,兩人心照不宣,同往路旁稍事歇息。彼時江山正好,走馬寒陽,絲絲清風迎面吹拂,遣送涼意沁潤肌膚。遠處第見煙雲古樹,風帆沙鳥,終又啼鳴嘹唳振開雙翅,相伴棲落莽莽長林之中。

二人雙雙倚在一塊偌大青石側面,目看來來往往絡繹眾人,不多時皆在遠處徐徐不見蹤影。山河破碎,世道艱難,卻不知自己腳下道路究竟通往何處,而似當前這般閑情歲月,又能延續至于幾時。

「你們擅離職守,便還不知罪麼!」

二人策馬且行,應昨夜賀庭蘭之邀,須臾來到江夏當地校場。只是還未及抵達近前,遠遠便見門口處已被一眾人等圍得水泄不通。

在最外圍處,乃是七八個公差牽起手臂,正死死攔住去路,為首一人則在旁邊攥握鋼刀,一副焦頭爛額,卻不正是藍天凝是誰?

校場里面,則是烏泱泱一眾青壯。這些人大多作尋常百姓裝扮,唯有數名身穿棉甲,可見乃是官軍之人,正匿在嘈雜之中作壁上觀。

「我們同你說不著!」

眼下眾人群情激憤,適才藍天凝一席恫嚇非但無效,到頭來更適得其反。人群中不知是誰一聲怒斥,而後抄起一塊石子,朝少女猛然便擲。

那石子破空呼嘯,自天上劃開一抹詭譎弧線,竟不偏不倚,正打在藍天凝右手腕間。少女粉臉變色,肌膚間鮮血長流,就連鋼刀亦因劇痛月兌手,「鐺」的一聲就此直落在地。

「教知州大人出來!今日他總要給我們大伙兒一個交代!」

眾人怒火一浪高過一浪,眼見公差們所圍成防線要遭突破,少卿心頭不覺為之一懍。當下雙足較力,便在馬上一躍蹬空,如鬼魅般乘風欺抵。

在場眾人但覺目光飛眩,口內氣息無不大窒。待片刻再度回過神來,少卿已平平落定中間,本來兀自劍拔弩張的彼此雙方,竟無一人膽敢稍稍靠近其前。

「你……你又是個什麼東西!跑來多管這里的閑事!」

初時驚悸漸消,一眾青壯里總算有人仗起膽子,向少卿厲聲大叫。

面對質問,少卿卻只作充耳不聞。邁步來到藍天凝跟前,向其問事情及原委。

藍天凝左手捂在腕間,鮮血猶從指縫中汩汩滲淌。忍痛向少卿抱拳為禮,才低聲對他答道。

「前次大人籌募勤王之兵,還未及趕至汴梁,便得知兩國業已言和,遂帶著他們重新回轉江夏。而因本境軍備松弛,大人便想趁此機會整飭駐軍,以免再陷當初措手不及之境。」

「可這些刁民非但不感大人一番良苦用心,更只想著一哄而散!卑職等實在被逼無奈,這才……這才只好出此下策。」

「呸!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百姓,又有哪一個是你說的刁民!」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听了少女所說,又不由得勃然大怒。雖因忌憚少卿武功了得,故而未再動起手來,但嘴里面諸多腌之聲卻是愈來愈高,一時難免頗不入耳。

此刻楚夕若也已趕到近前,見狀秀眉緊蹙,更為藍天凝傷勢惦念不已。

她聲色俱厲,怒斥說道︰「你們聚眾鬧事,打傷公差,形同謀反一般!就是當場格殺亦屬合情合理,那又還有什麼好說!」

楚家于江夏經營百年,羽翼遮天蔽日。眾人大多俱是本境子弟,其中不乏有人先前便已認得楚夕若。而今見她如此模樣,終不由得紛紛泄下氣來,彼此之間面面相覷。

「楚姑娘!咱們大伙兒從來老實本分,要不是實在迫不得已,又有誰願意做出這等事來!」

又過須臾,這才有人慨然長嘆,將內里苦處大聲說出︰「自打上次從北邊回來,官府便把我們給關在這校場里面,足足有兩個多月不教出去!」

「可我們人人家里面還都有老婆孩兒,我還有七八十歲的老娘!要是就這麼拖將下去,那又有誰能放心得下?」

這人所說,倒也合為人之常情。楚夕若似有所思,一雙妙目環顧眾人,朱唇輕啟,沉聲問道︰「你們在這里時,莫非官府便不曾給你們家中分發過銀錢麼?」

「哼!當兵本就是個同人拼命的苦差事,那區區四五兩銀子如何能夠!」

少卿嘴角一撇,心覺這些人想要回家是假,歸根結底也不過只是圖財。回憶當初賀庭蘭一席肺腑,言道凡現今莊戶人家,一年合計收入亦不過在五兩之間。如今他們便只是待在營中,對此卻還猶嫌不夠,那也當真是欲壑難填,好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

「顧少俠,楚姑娘。」

他心中正自鄙夷,藍天凝卻又憂心忡忡,低聲說道︰「日前我等四下籌措兵器甲戈,府庫之中本就別無多少余銀。便是這人人五兩,都已著實殊為不易。」

「而事到如今……恐怕是再也拿不出其余的銀子來了。」

「你放屁!」

在場有耳聰之人,听得藍天凝此話,頓時厲聲高呼道︰「你別以為能把我們大伙兒蒙在鼓里!先前那姓賀的在衙門外立了一塊牌子,說是楚家的老家主送來幾萬兩銀子,要回報咱們江夏全城百姓。那上面的花銷條目一件件全都寫得清楚!」

「若要我說,你們手上至少還得有一二萬兩的存余!」

眾人怒聲鼎沸,得知此事更加兩眼放光,儼然恨不能將這些銀兩即刻瓜分殆盡。

藍天凝大急,不顧手間痛意,彎腰拾起地上鋼刀,口中大叫道︰「那是大人預備著留給日後流民來時之用,哪怕一分一厘也決不能擅動!」

「流民的死活,同我們又有什麼干系?犯得著用咱們花錢,去買他們的性命?」

渠料少女此話既出,竟又引來眾人反唇相譏。覺交戰之地遠在天邊,金人必不可能前來江夏者有之。流民多是乞丐,只須將他們趕往別處者有之。更有甚者,言道這錢雖是楚家所資,可歸根結底卻皆為其平日搜刮得來民脂民膏,眼下還之于民,本就乃是天經地義。

凡此種種,藍天凝皆听在耳中,直氣得渾身上下簌簌發抖。若非顧及自身官府身份,那也真想即刻同眾人拼個你死我活,教他們再也不敢大放厥詞。

「剛才你們里有人說,金人不過是如從前般尋常劫掠一番,待心滿意足便會回轉,絕不會千里迢迢跑到這來。」

「哼!當真可笑至極!」

少卿十指微攥,何嘗不是同藍天凝一樣忿忿難平?可面對如此眾多之人,若想要他們于將來戰時成為助力,終究還應攻心為上。

心思電轉間,他遂陰沉著臉膛,寒聲說道︰「我前日方從中都回來,大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們!這次金人已下定決心,倘不能把中原之地全都納入囊中,那便絕無善罷甘休之理!」

「剛剛我來時走在官道,已能看見自北方到此逃難之人。他們流離失所,最終便只有凍死餓死。之前有人說不必理會……那我倒要問問!倘若有朝一日你們同這些人身份互異,又是否也希望旁人對你們連看也不願多看一眼?」

人非木石,豈能無情?眾人先前雖群情激蕩,可既遭少卿劈頭蓋臉一番怒斥,至此也變得默然無語。

楚夕若從旁見了,亦適時出面擔保,說自今日起所有人家中生計俱由楚家出資照料,以便人人留在此地安心操練。

而眼看一場風波漸趨平息,四下里卻又傳來數聲蔑笑。而後,便是一人陰惻惻冷嘲熱諷道。

「朝廷有幾十萬的大軍,都尚且擋不住人家的兵勢。咱們區區兩三千散兵游勇,又能攪起什麼動靜?」

「依我看吶,不如等金人來後直接開城投降,也省的白白死傷人命。」

「你說什麼!」

藍天凝眼眸發紅,再難按捺滿腔盛怒。提起刀來氣勢洶洶,無論如何定要將此人揪出。

只是她腳下才行數步,便被少卿身形一晃,就此擋住去路。

「閣下是覺,咱們要同金人交戰,便毫無半點獲勝可能?」

少卿神情微妙,見剛剛這說話之人之人約莫中年歲數,著一身輕便甲冑,正是最初藏匿在人群中的數個兵弁之一。在他身邊,則是一干同袍左右環繞,人人臉上驕悍昂揚。

「這是連三歲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怎麼?莫非閣下獨獨卻不知道?」

因覺自己身邊人多勢眾,那士卒倒也有恃無恐。言訖更挺直腰板,傲然同少卿目光相接。

少卿心中含恨,但幾度斟酌,終歸並未發作。又深深吸進口氣,同眾人朗聲說道︰「我想請問,諸位是否也都如這位大哥一般,覺此事乃是萬萬絕無可能?」

眾人聞言,皆低頭默不作聲。藍天凝從旁見了,心下里但感陣陣悲難自抑。

少卿微微沉下臉色,繼續說道︰「金人勢大,雖看似難以阻擋,但天下事從來便在人為!何況他們人人也並非天生得三頭六臂,只要咱們處置得法,戮力同心,那便未必不能以弱勝強。」

「諸位大多顧念家中親人,可倘若就如這般輕易開了城門投降,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非但祖宗之地斷然無從保全,就連他們的性命存亡,今後也都須得仰仗他人鼻息!等到那時即便你們再想後悔,卻又該找誰人前去哭訴?」

少卿愈說愈快,提及家中親人之時,眼神看似無意一瞥,恰與楚夕若彼此不期而遇。

少女俏臉微紅,芳心竊喜之余,心下卻覺自己當前武功今非昔比,即便將來臨到戰陣之上,倒也未必便不能反而保護于他。

「場面話自是人人會說,可到最後還不是要我等弟兄去同旁人送死拼命?」

本來經少卿慷慨陳詞,眾人總算稍稍有所動容。渠料那士卒竟又蔑然發笑,更似挑釁般微一努嘴,手指校場外一條潺潺津流。

「若想要我相信了你的鬼話連篇,除非這河水倒流,反而淌向西邊!」

「你此話當真?」

見少卿表情怪異,幾未思索便又反問,士卒胸中難免有些忐忑。可轉而見那河流雖只是長江中一條細小分支,但也著實浪潮洶涌,水奮勢激。遂又放下心來,雙眉一挑,高聲大叫道︰「不錯!怕只怕你還並沒這個本……」

他話未言訖,陡然忽覺一陣勁風迎面大作。再見少卿身形翼展,自水面之上踏出數團漣漪彌散,已轉瞬飛掠到了中流。

眾人大驚,登時呼啦啦一齊涌至岸邊。對于少卿如此卓絕手段雖覺錯愕,可若說他竟能教這奔騰河水倒轉回流,卻仍舊斷斷難以相信。

眼下已值隆冬,這河水固然尚未冰封,但也著實寒涼刺骨。不過少卿身集青城廣漱兩家內功之大成,端的堪稱舉世無雙。是以待腳下一沉,將自己身軀猛然沒入水中,一時非但半點不覺冰冷,反倒更有絲絲暖意游走周身,便教再來待上數個時辰,也都全然百無禁忌。

他雙腳穩如磐石,暗將體內氣息凝聚交匯。旋即猿臂長伸,分向左右,雙手大開驟然奮力,兩股澎湃內力登自掌心噴薄急發。

周遭水流受其所激,起初只是在他近畔依稀浮現漩渦,可待那漩渦越發變大,以至竟然相互連成一片,岸上眾人終于臉色劇變,紛紛指著那水中瞠目結舌。

這河水寬逾十幾二十余丈,最深處足能沒過肩頭。少卿置身其中,內力亦似北冥瀚海,源源不斷直往四下發散。

一眾漩渦嘶鳴作響,「嘩啦啦」濺流飛清,猝然間仿佛遭一只無形大手從中闢開,便以少卿當前腳下所站為中央,齊朝兩岸散出道足有兩三尺寬的偌大空當。觀其人前後兩股湍流雖急,卻又委實涇渭分明,二者各自不沾分毫。

「你們看!倒流了!他當真教河水倒流了!」

眾人正自驚駭,忽听不知是誰開口一記驚呼。自數千道目光愕然注視之下,少卿吐氣開聲,豎立雙掌,面前湍急河水竟亦被他恍若以手使指,湯湯反向西奔。

那士卒在旁看的心驚肉跳,發覺少卿正目中噴火,直朝自己望來,忙跌跌撞撞向後踉蹌。只是還未及跑出丈許,背心便遭運勁一提,整具身軀如飛絮般騰在半空。

自陣陣殺豬似的慘嚎聲中,他遂就此被擲入河里,又隨「砰」的一聲驚天巨響,在水面揚起一注偌大崩浪。

「我已如你心願般做到,你還有何話好說!」

少卿怒形于色,與那士卒一齊在水中撲騰,眨眼浸泡下來,業已凍的其人嘴唇發紫,足足沒了半條性命。如此又過須臾,方在眾人連天歡呼聲中飛躍回轉,手間奮而一擲,將那士卒拋在河邊干岸之上。

「你感覺如何?」

面對此景,楚夕若移步上前,忍不住小聲發問。

少卿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濕漉漉的右掌,在她手背上輕輕拂過。隨之回作正色,遙向眾人抱起拳來。

「既然這河水尚能倒流,天下便絕無難以做到之事!在下一人勢單力薄,只盼在將來戰陣之上能與諸位攜手殺敵,令夷狄不敢小覷我中原無人!」

「不錯!小兄弟你英雄了得,咱們大伙兒全都願跟著你,教那些金狗人人有來無回!」

少卿適才一番技驚四座,真令眾人無不心悅誠服。故待他一語言訖,四下里登即應者如雲,一時群情振奮,斗志昂揚,渾與最初判若兩樣。

倘將此事放在從前,面對這般萬眾擁戴,想必少卿也早已飄飄然忘乎所以。然及至如今,除卻倍覺肩上責任至重,便只剩下無盡唏噓感慨。就此面色凝重,朝眾人凜然執禮。

「顧少俠,夕若妹妹。這次若不是二位來得及時,真不知事情還要釀至何等地步!」

不多時眾人皆已返回營中,藍天凝則率眾公差來到二人面前。回想適才諸般情形,即便如今也還著實心有余悸。

「大敵當前,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少卿面色哂然,正要問及二哥賀庭蘭現在何處,卻被旁邊楚夕若趕在頭里,小心翼翼牽過藍天凝一只沾血素手,心中關切端的溢于言表。

藍天凝面泛微紅,連連只說皮肉之傷無甚打緊,就此輕輕將手縮回袖中。

眾人兀自言談,忽從遠畔而來一行數騎,等到橐橐及至近前,始才看清頭前二人正是賀庭蘭與柴公差,身後則為其余一眾捕快衙役。

賀庭蘭翻身下馬,正要開口告遲來之罪,一俟看見少卿渾身濕漉,藍天凝指端鮮血流淌,一時難免大為驚奇。追問之下得知適才自己未曾來時,校場內眾人竟然險些嘩變,那也著實大吃一驚。

「好哇!這些個刁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造反不成!」

而見少女受傷,柴公差更義憤填膺,登時抽出刀來,要為她前去報仇雪恨。好在藍天凝極識大體,幾番好勸歹勸,總算令其消下氣來,姑且將此事作罷。

眾人一同走進校場,少卿前往更衣,藍天凝亦去自行處置傷處,少時便又在主帳之內齊聚。

賀庭蘭開門見山,向少卿問起昨夜自己提議,官府與江湖各派攜手之事考慮如何。少卿稍加猶豫,還是將臨來之前與一干青城耋宿所商量結果,對兄長如實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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