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還是納氣境的時候,柳木就曾評價過他的七彩劍意,可以傷到蛻凡,如今他距離蛻凡境亦是不遠,又當如何?
領悟出強大的意境,似乎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雖然顯得並不公允,但悟性本就是另一種天賦,又像是必然,這個世界的修行路,軌跡也差不多從肉身逐漸偏向心神。
害,想遠了,會做飯的人並不需要也精通圈養種植,就是這麼個簡單的道理,反正菜譜就在那里,循規蹈矩走好自己的修行路便是了。
梁天停下不著邊際的空想,觀摩著陣圖在識海中耐心細致地刻畫,柳木留下的六合級陣圖數量極大,他才勉強習得其中三成。
工程浩大,卻都是未來的基石,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去慢慢鋪設。
宮殿之中,一人一魔,都在心無旁騖地修行。
而浮島海域內,一無所獲的天魔們終是踏上了歸途,五道身影在臨近中央島嶼不遠處踫了個正著。
大抵魔族都不怎麼喜歡變作人形吧,即便是天魔,也都還保持著本體模樣,奇形怪狀的。
為首的那個,海蛇模樣,身軀如同小山一般,雙瞳赤金,移動間水汽伴行,威勢十足。
剩下的兩個鯊魚頭、一棵藤蔓怪還有一只大嘴海鷗,魔氣波動相對便要弱上幾分,是以在言行上對海蛇天魔也有些敬畏之意。
「蛇老大,魔心蓮接連失竊,此事非同小可。」鯊魚模樣的天魔口吐人言,語氣頗有些凝重。
藤蔓怪附和道︰「是啊是啊,其他也就罷了,六十幾瓣的,大人也是心中有數的,這要是追問起來,我們沒尋到那偷竊者,可沒法交代啊。」
「什麼叫罷了,三十六瓣蓮對我們精純魔念至關重要,等那位得償所願離開之後,這兒的魔心蓮還不都是我們的寶物,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要我說最可惡的便是這小賊,不如回去再搜尋一遍。」海鷗天魔反駁道。
那海蛇天魔听著諸魔議論,最終蓋棺定論︰「偷竊者無聲無息地盜走魔心蓮,修為恐怕不遜于我等,再搜尋估計也是同樣結果。我所擔憂的是,若被他發現宮殿內即將成熟的那株,恐再生變故,大人七百余年的心血一朝成空,我們無人可以擔待,還是前往寢宮,道明原委,讓大人早做提防為好。」
眾魔都點頭稱是,海鷗天魔有些遲疑,猶豫道︰「要不要叫上石頭他們?」
「不必了。說到底沒能看守好魔心蓮,是我們的失職,此番前往,難免要受些懲戒。我們這些當哥哥的擔下便是,無謂再拉他們下水。」海蛇天魔搖頭拒絕,出乎意料的溫柔。
宮殿之中。
梁天已經察覺到五位天魔的接近,扭頭看向曦幻,發現它還處于修煉狀態,吞噬血脈魔族的魔念似乎並沒有那麼容易。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天魔們上島的原因居然是為了請罪而來,他本以為,天魔屈居于地魔之下,只是礙于血脈,心中難免憋屈,未必能有多忠誠,幽冥蓮失竊,按理說應該更加努力去搜尋才對,天魔尚且無果,就算告知了血脈魔族,區區地魔境,又能有什麼改變?
梁天終究還是低估了魔族傳承千萬年的森嚴等階,臣服與順從,早就刻在了他們的魔念之中。
這下倒有些難辦了,任何一只天魔,都不是他目前能應付的,遑論五只一起結伴而來。
梁天取出一枚大挪移陣玉暗暗捏在掌心,以備不測。
眼前,七十一瓣幽冥蓮流光溢彩,在風中輕輕搖曳,梁天對草藥向來不太了解,這幽冥蓮,看著離成熟不遠,但具體是下一秒還是好幾年無從判別,若是陣法告破,他也只好帶著蜃魔先行遁走,倒是可惜了這株寶物。
提前將其摘下自無不可,但也未免太暴殄天物了些,天生地養的寶物,數百年的時光醞釀,梁天實在有些下不去手。左右虛空魔族無法吞食七十二瓣蓮,倒也不是沒法徐徐圖之。
另一邊,五只天魔已經上了島,宮殿外,海蛇天魔一馬當先,朗聲道︰「岐大人,蛇赤求見。」
梁天布下的封禁陣法隱而不現,從外界看內部視線未受阻擋,起初,天魔們也並未看出異常。
岐,大概便是那血脈魔族的名字,此刻他正在被曦幻煉化,久久沒有回復之下,五魔面面相覷,便要進入宮殿內部,終是發現了四周的異常。
「蛇老大,這兒怎麼會有陣法,是大人喚來了祭司嗎?」藤蔓怪的身體不斷延伸,細長的藤蔓沿著屏障纏繞而上,瞬間便勾勒出陣法空間的模樣。
蛇赤雙瞳掃視一番,語氣有些凝重︰「我魔族的祭司大人,用魔氣構築陣法,此間你們可有半分感知?此陣掩于虛空、氣息不顯,力量性質亦難以察覺,在這浮島海域,藏頭露尾,恐怕是外族之物。」
「蛇老大,莫非那盜竊者竟藏身于此?」海鷗突然驚呼道。
「十有八九。」
蛇赤的長尾之上已經有魔氣凝聚,下一刻便狠狠砸在封禁陣法之上,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六合級的陣法終究還是不堪重負,轟然破碎。
五道身影,幾乎瞬間便出現在蓮池旁邊,看見完好無缺的魔心蓮,皆是松了一口氣,此地早已空無一人,旁邊的寢殿中卻隱隱傳來極精純強大的魔念氣息。
「岐大人。」
蛇赤再次喚道,他隱隱能夠辨認出,殿中的氣息有些微妙的異常,有熟悉的,卻還混雜著其他。
寢殿之外不知何時也被布下了一道陣法,主防御,沒有絲毫的掩飾,土黃色的光芒來回流轉,看著便極為厚重和堅固。
蛇赤自然不會將這種品階的陣法放在眼里,只是若出手損毀,勢必累及殿中人的修行,若果真是岐大人在里面,自己的行為無異于冒犯了,雖說自己的力量無法傷及他,但是他一個念頭,便可以讓自己經受最殘酷的懲戒。
饒是一方天魔,在這個瞬間,還是有了些猶豫。
但很快,理智便打破了畏懼,赤金色的蛇瞳升起妖異的光芒,魔氣浩蕩,一束赤紅之光倏忽飛出,幾乎毫無阻礙地便撞碎了陣法,狠狠地撞入寢殿。
「滾!」
就在這時,殿中,突然傳來一股極強的魔念波動,威嚴而憤怒的呵斥在五只天魔的心中不斷回響。
那道魔念出現的瞬間,五魔瞬間跪伏,身子微微顫抖,這樣的姿態,代表著絕對的驚懼與臣服,他們第一時間意識到,殿中,確實是血脈魔族的大人。
森然魔氣逐漸彌漫而出,清脆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如同重錘一步一步敲打在五魔的心頭。
聲音在蛇赤的面前停下,這只大海蛇匍匐著,根本不敢抬頭,余光所及,是一只小巧的秀足和縴細長腿。
果然不是岐大人!
蛇赤瞬間反應過來,忍不住浮想聯翩,難道竟是血脈魔族之間的內斗?魔心蓮對魔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魔族之人大肆掠奪倒也合理,只是,血脈魔族何時瞧得上這些品相低下的蓮花了?
「岐已死,我為王!爾等,可有不服?」
不再是魔念威嚇,聲音清脆冷冽,甚至有點好听,但在五魔听來,卻極具尊貴和威懾。
「萬千魔族,血脈為尊,我等甘心臣服。」
如同演練好的一般,五只強大的天魔異口同聲,顫抖著,獻上他們的忠誠。
「起來吧。」
天魔們絲毫不敢怠慢,利落起身,這才看清眼前大人的長相,長發黑瞳、顧盼生輝,竟是個小姑娘模樣,看著只有二八年紀,長相頗清秀,臉蛋還有些嬰兒肥,靈動可愛。
「敢問大人名諱?」
比起其他天魔的噤若寒蟬,蛇赤的膽量明顯要大許多,或者是他活得更久,面對血脈天魔之間權力地位的更迭也並不陌生。
「吾名為‘幻’。」小姑娘看著稚女敕,言辭神態卻頗老成。
「幻大人。」五魔再次拜見,蛇赤的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魔族起名,多少與自身能力沾點關系,幻之一字,若非天賦,便是陣法了,聯想到此前種種,這位大人,該不會還是個祭司吧。
小姑娘微微點頭,半點不提自己為何出現在此地,反而詢問︰「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浮島海域中,魔心蓮接連消失,我等遍尋無果,恐內有詭譎,特來向大人稟告。」蛇赤不敢隱瞞,如實回答,對小姑娘反客為主的行徑不置一言。
「此事我已知曉,無須在意。可還有事要說?」
這話與默認也無異了,蛇赤當即領會了小姑娘的言外之意,恭敬道︰「不敢過多叨擾大人,我等告退。」
天魔們走後,梁天才從寢殿中走了出來,小姑娘立馬換了個面孔,不再板著個臉,甜甜一笑︰「大人。」
這般稱呼、這般親昵,不是曦幻,又是何人!
梁天一臉古怪,曦幻吞噬了岐的魔念,在緊要關頭成功晉升為血脈魔族,化解了一場干戈,原是一件幸事,只是未曾想,在這個過程中,她本身的變化才是最翻天覆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