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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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禮拜訪,卻被阻門外,任什麼看,都是一件丟人至極的事。

但對現在的李虎躍而言,「丟人」二字,早已不是什麼要緊事情。

一直被他視為「眼中釘」的李嵐起,因他的一句畫蛇添足,而得了三皇子妃青眼,如今,已被翎鈞收入麾下,他們的父親,德平伯李銘,也大方的給了其赦免,允其回府居住。

而就在昨天,他被阻德水軒外,李嵐起,卻因翎鈞圍獵遇刺客,善後有功,得了三皇子妃特意送來的手禮,重金難求的,德水軒主廚親制點心食盒。

他和李嵐起,都名列那份受賄名錄,依著德平伯李銘的習慣,他們這種會給德平伯造成隱患的族中子弟,都會被「繩之以法」,除非,他們能證明,比起隱患,他們,有更大價值。

換句話說,他要活命,就得盡快跟他父親證明,他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否則,不出三日,他就會如昔日的李嵐起一樣,被遣去城外莊子等死。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李嵐起那麼幸運,被自己的傻對手拖出泥濘!

想到這里,李虎躍使那只,剛剛卸了夾板的手,狠狠的往自己臉上,抽了兩個耳光。

雖然,那位準王妃治斷骨之傷的法子,瞧起來有些荒唐,但卻不得不承認,其效甚佳,不,應該說是,他還從未遇上過,比她治的更好的。

李虎躍一邊想著,一邊活動了一下,他連昔日硬繭都一並褪去了的手指,向後,倚進了圈椅之中。

那位準王妃的態度變化,未免有些太大了。

雖然,在江南時候,她也未表現出,對他有格外喜歡,但從其跟自己吩咐,回到燕京後,幫她留意是否有「長舌」之人,欲將其舌烹制佳肴來看,應,也不至于,過于厭惡才是。

難道,是李嵐起,說了他什麼壞話,引這位準王妃,對他有了什麼芥蒂?

這種可能很大。

看來,他是時候,拿樣「有誠意」的禮物出來,以獲得這位準王妃的「諒解」,並趁機查清,她的態度變化因由了!

想到這里,李虎躍便深吸了口氣,站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了一本將中間掏空了的書來,「揀」出了那張,他打算當做「誠意」,送給柳輕心做「謝禮」的藥坊地契。

然,未及李虎躍將地契裝進新折好的封套,他新近提拔起來的親信,李三,便跌跌撞撞的,撲進了書房。

「不好了,少爺,大事不好了!」

一改尋常時的穩重,撲進門來的李三,已是連臉色,都泛出了青白。

他「撲通」一聲,撲倒在李虎躍的書案之前,抖如篩糠。

「奴才知道,知道為何,為何王妃殿下,會,會態度驟變了!」

今日清晨,他受李虎躍派遣,去「探望」,常年住在三皇子府隔壁的李家嫡小姐,李虎躍一母所出的妹妹,李江雪,並向其轉達李虎躍「建議」她讓出宅子的態度。

哪曾想,初入府中,未及轉達李虎躍的話,就親眼目睹了,令其難以置信,背脊冰涼的一幕!

燕京之人,無人不知,這位李家出身的嫡小姐,是個從多年之前,就開始覬覦三皇子正妃之位的「瘋婆娘「,全不顧她的父親,德平伯李銘,是大皇子一派的中流砥柱。

不過,讓所有人燕京世家出身的人,都想不明白的是,對李江雪這個「瘋婆娘」,德平伯李銘,竟未采用大部分名門都會采用的手段,讓其閉嘴或永遠閉嘴,而只是將其攆出府門,斷了月銀,連一句與其月兌離關系的聲明,都未做出。

自那之後,就搬到了三皇子府隔壁的宅子住下,開始了其對翎鈞,沒日沒夜的「翻牆爬床大計」。

據說,是其母親孫氏,出錢為她買下了這處宅子,用的,是準備給她添妝的銀子,總計,十三萬兩。

有人說,李銘沒將李江雪「除惡務盡」,是因為對她這個女兒,有著與對其他子女不同的溺愛,但李虎躍知道,並非如此。

德平伯李銘,他的父親,是個喜歡給自己留後路的人。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覺得,翎鈞會在與大皇子的角逐中,有什麼勝算,但出于本能,他還是將李江雪這個,本就對翎鈞有覬覦之心的女兒,「放縱」了出去,以期將來,翎鈞僥幸勝出之日,德平伯府,仍可以憑著她這個女兒,與三皇子府,有那麼幾分轉圜余地。

畢竟,對武侯世家,以武勛立天下的朱家王朝,始終頗多寬容。

流水的帝王,鐵打的武勛。

自建文帝被「清君側」之後,便鮮有哪個皇帝,再想著要扶植文臣,打壓武勛了。

面子,誰都需要,更遑論,帝王和皇子?

介時,就算翎鈞瞧不上李江雪這個「瘋婆子」,也總可以,利用一下她的這「一番痴情」,以一個側妃,甚至侍妾的位份,與德平伯府建立「親密關系」,以穩固自己新到手的權勢,德平伯府,也可以借口著,家主對李江雪這嫡女的溺愛,而順理成章的,「歸順」翎鈞。

這種事兒,歷朝歷代都不曾少。

而世家名門出身的小姐們,也都非常明白自己的立場,知她們從出生開始,從生為女子開始,便注定了,只能是自己父兄的謀權求利工具,例外之人,萬里無一。

可這並不能阻礙她們幻想,或者說,阻礙她們爭斗。

畢竟,名門世家出身的,上得了台面的少爺們,就那麼多,王族,又人丁稀薄……

「鬼叫什麼!」

「慢慢說!」

見近些時日,因做事穩重有序而的他重用的李三,只去了一趟李江雪的住處,就露出了如此慌亂神色,李虎躍頓覺,心里「咯 」一下。

但他自幼所受的教育告訴他,此時,絕不能自亂陣腳,否則,便會使已然不濟的形勢,更雪上加霜,更無法轉圜。

「小姐,小姐怕是得了瘋病了!」

「她使人,她使人在院子里,扎了一個與人同高的草人,還給草人穿上了女子衣裳,腦門兒上,貼了寫有準王妃名諱的黃紙,日日,日日使鞭子抽打辱罵!」

事情的梗概並不長,但說完這些事兒,卻像是用盡了李三全身力氣。

他匍匐在地,連手腳,都像不由他使喚了般的,任如何努力掙扎,都無法重新直起腰來。

這動作,讓穿了一身草綠色長襖的他,像極一條,于垂死之際,猶試圖騰挪求生的毛蟲。

該死的女人!

她這是,她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引!

這是李虎躍的第一反應。

但久歷官場,看慣了生死榮辱的他,並沒像李三一樣,听聞「噩耗」,就哀嚎出聲。

草人。

名諱。

鞭笞辱罵。

這任什麼人看來,都像極了巫蠱之術的胡鬧,若傳去隆慶皇帝,不,不需要傳到那麼遠去,只消,讓他們的父親,德平伯李銘听聞,他這一支,連他們的母親在內,就都得跟著玩兒完!

「冷靜,李虎躍。」

「你必須冷靜,只能冷靜。」

「形勢越不濟,越需要抱守清明,不越雷池,不沖動拼死。」

「這世上,永遠都沒有必死之局。」

李虎躍默默的念叨了這麼幾句,便覺得,自己緊繃的肩膀,略恢復了幾分柔軟,連本能緊擰的眉毛,也稍稍松散了一些。

此事,看起來凶險至極,卻並不是沒有轉圜余地。

只是,為了這「轉圜余地」,他需要付出的代價,略有些「疼」,不,應該說是,宛若剔骨般的痛。

但饒是如此,他也依然得付,半個銅子兒都不能砍價的付!

「你歇一會兒,就去把車套了。」

「我去跟母親問下,那處宅子的地契,是不是在她手里。」

李虎躍深深地吸了口氣,移步,往門外走去,「今日見聞,不要告任何人知曉,除非,我父親听聞傳言,親口跟你問起。」

「是,是,少爺。」

見李虎躍已有對策,李三也驚惶略定。

他又掙扎了兩下,才勉強的直起身來,跟他應答了一聲。

跟在李虎躍身邊伺候數年,之前,才堪堪得他看重,提了身份的李三,自不希望,他于這次爭斗中,敗下陣來。

雖然,縱李虎躍「兵敗身死」,他也不用擔心自己性命不保。

但這府上的少爺,就算是庶出的,身邊兒也不乏親隨,想他一個死了原主,再投旁人身側服侍的,哪還有什麼被重用的可能?

他可是盼著,能于將來,領德平伯府管家之職的,若他伺候的主子,不能掌了家權或不夠看重他,那等美差,安有他的份兒呢!

燕京的冬天,總是冷的厲害,尤其,是下過了雪之後的兩三日。

初出書房的李虎躍,被凍得打了個寒顫,忙不迭的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斗篷,快步,往隔壁,他生母住的院子而去。

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舅舅花費重金,為他請來的先生,曾這樣告訴過他︰沒有什麼人,生來就是給其他人做墊腳石的,但你若不勤奮,將其他人踩踏腳下,便終有一天,會被其他人如此對待。

這話,他一直銘記于心,一日,也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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