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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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時澤本以為,翎鈞會仗著他的「煞星」惡名,「力壓眾議」的搬去他未婚門兒的妻子身邊住,卻不料,竟是從周知那里听聞,他是于圍獵時遭了刺客,受了重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曾多次與翎鈞比試武技,雙方各有勝負,不過,那已是好幾年前的事。

想如今,他沉迷府院爭斗數載,武技境界雖未致跌落,卻也不曾有過寸進,若再與之相較,怕,早已不是其對手了才是。

以翎鈞昔日之武技,猶能以一彎長弓,退進犯之敵二十余里,如今,他已不再是那青澀少年,與人應對,應也較之前沉穩了才是,怎就至于……

若翎鈞進退有度,仍能遭人重創,那傷他之人,又得是個怎樣厲害的存在?

怕是,連最有望自他父親手里接掌神機營提督的,神機營一營統領,被當今陛下笑稱為「武痴」的姜如松,也沒這本事才是!

「馬備好了,少爺!」

未及朱時澤繼續細想,門外,就傳來了一個小廝的高聲稟報。

「知道了。」

索性,事情已經發生,多思無用,朱時澤便收了念頭,自周知手里接了斗篷,往門外走去。

外邊,沒有傳翎鈞不治,便足以證明,他已得妥善醫治,至少,性命無憂。

「先去看看,再圖後事罷。」

朱時澤深吸了口氣,低聲念叨了一句。

他不知,翎鈞于那一日圍獵,受了多重的傷,但既然能被傳的沸沸揚揚,連周知這個,跟了自己來城外莊子「小住」,幾乎沒怎麼出門兒去的小廝都知曉了,理應,不會是擦破個皮子之類的小傷才是。

一個能治得了嚴重外傷的大夫。

或許,她真的會是他的貴人,是能救得活李淵茹的人,也未可知呢!

「雪後路滑,少爺路上慢些。」

周知小跑著跟上朱時澤,幫他牽住馬匹韁繩,讓他扶了自己的手臂上馬。

「德水軒在咱們莊子東北,騎馬慢行過去,也只需一刻鐘,欲速,反易難達。」

見朱時澤在馬背上坐穩當了,周邊忙把韁繩和馬鞭,遞給了他面前,「若三皇子妃,當真能救少夫人,怎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倘夫人醒來,見少爺身上有傷,定該罵我們這些當下人的,沒照顧好少爺了。」

「往正堂里,再添兩個火盆。」

「我剛才進去,覺得還是有些冷,莫把她凍壞了。」

听周知跟自己提起李淵茹,朱時澤的眸子,稍稍暗了一下。

都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一個下人,都瞧得明白,她是真心實意待他好的,他怎就……怎就會……

……

馬鞭輕響,一騎揚塵。

朱時澤前腳騎馬離了莊子而去,後腳,李嵐起就騎馬,進了莊子。

見李嵐起到來,正在給正堂里添火盆的周知,忙小跑著出了木屋,幫他拉住了馬匹的籠頭。

這位德平伯府出身的嫡少爺,可是他們家夫人,一母所出的兄長。

雖尋常里,一年半載,也見不著來府上一次,跟他們家夫人,也算不上親近,卻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萬萬惹不起的存在。

「李少爺安。」

扶李嵐起下了馬背,周知小心翼翼的,跟他問了聲兒好。

這位李少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著他們家少爺剛走的這會兒來,這,可讓他如何應對才好?

他總不能徑直跟這位李少爺解釋說,他們家少爺,剛剛得知了三皇子妃有「活死人」的本事,跑去跟人家懇求,救他們家夫人性命罷?

等天一黑,再一亮,就是他們家夫人的頭七了。

這會兒,才想著要求人救命,便是他好意思說,這位李少爺,也未必肯信啊!

「時澤人呢?」

他已經進了莊子,仍未見朱時澤出來客套,李嵐起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沒在這里了。

盡管,他的這位妹夫,尋常也跟他不甚親近,即便,朱時澤對他的這位,總是神神秘秘,連府里人,也不願過多親近的妹妹,沒什麼喜愛,但同為武勛家族出身的人,基本的面子,卻總不至于,全不顧及。

「回李少爺的話,我家少爺,剛剛出門去了,走了,還不到一盞茶工夫。」

周知如實回答,只不過,並未提及,朱時澤去做什麼。

「年輕人,就是不比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

「這大冷的天兒,也愛出去瞎跑。」

李嵐起不過比朱時澤年長三五歲,此時,卻用「上了年紀」來形容自己,顯然,是對朱時澤心存了不滿。

就算,他朱時澤不喜歡李淵茹,她也是他的嫡妻。

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再多忍耐兩天,成全下兩府面子,就這麼難麼!

「要不是為了來送淵茹這丫頭最後一程,我還真懶得跑這一趟!」

將韁繩遞給候在一旁的周全,李嵐起冷哼了一聲,移步,往木屋的正堂而去。

當然,他並不是真的生了朱時澤氣。

只不過,出身德平伯府的他,早已習慣了,給自己制造有利局面,以先發制人的,在與人應對中,佔據優勢。

而今日此景,顯然,是個極好機會。

「李少爺這麼說,可就是冤枉我們少爺了。」

「瞧這大冷天兒的,若不是著實沒得選了,那便是鐵打的身子骨兒,也願意守著火盆不是。」

小心的挑了麻布簾子,把李嵐起讓進了木屋正堂。

周知一邊「委屈」的幫朱時澤「喊冤」,一邊幫李嵐起搬了個凳子,放到了李淵茹的棺材邊上。

這位李家少爺,瞧樣子,應是來者不善。

他可得小心應對,以防,給朱時澤惹下不必要的麻煩。

「之前,听殿下說,時澤拒了他的圍獵之請,要陪淵茹這最後一程,我還當,他總算是念著這些年的情誼,打算給她個善終。」

「不曾想……」

李嵐起沒把話說完,只輕抿了下唇瓣,輕嘆一聲,便把目光,移向了躺在棺材里的李淵茹。

他這妹妹,年幼時,曾不慎于花燈節上,走失了一回。

回來後,便像換了個人似的,說話做事,都變得陰森可怖起來。

她常常會死死的盯著一個人看,然後,莫名其妙的,說那人快死了,而通常情況下,那遭她「預示過」的人,都會在幾天之內,因各種稀奇古怪的原因,死于非命。

同樣的事,有個一兩次,許不會有人在意。

但發生的次數多了,情景,便會大不一樣。

慢慢的,那些覺得她舉止怪異,想要欺負和逗弄她的人,都死了個干淨,其他生活在德平伯府後院的人,也都對她避之若疫了。

末了,關于她的這些事兒,竟傳到了他們的父親,德平伯李銘那兒去,而德平伯李銘,也在與她「促膝長談」後,選擇了與她「和平相處」,只在後院里,給她騰了一個院子出來居住,便不再對她過多干涉了。

要嫁給朱時澤,是她自己的主意,對此,想用她這個妹妹的婚配,給自己鋪路的李嵐起,一直頗多怨言。

而從前一日,沐睿對他的幫扶來看,他之前,應是大大低估了,李淵茹這個妹妹的「價值」了才是。

然,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既然讓他發現了,她的嶄新價值,那便斷無道理,不好好利用才是。

就像他的父親,德平伯李銘說的那樣,很多時候,死人,遠比活人有用。

「李少爺這是說的什麼話!」

「我們家少爺和少夫人,伉儷情深,自成親至今,一直都是相扶相攜,舉案齊眉的!」

「是何人這般碎嘴,編攥他們二人不睦謠言,給李少爺听的?」

「這若是,讓我家少爺听了去,不掀了那人的宅院,給其‘顏色’瞧瞧才怪!」

不論朱時澤和李淵茹的關系是好是壞,均為他們二人家事,于情于理,都不該由旁人來評說是非曲直。

縱退一萬步講,說成是成國公府的內宅私密,也斷不該,傳去李淵茹的娘家,德平伯府,給她娘家的兄長知曉。

周全是成國公府的家生子。

在成國公府的後院里長大的他,旁的事兒,許未必能做的圓滿,但就府宅之事的應答轉圜,卻是能輕松做到駕輕就熟,滴水不漏。

「好個伶牙俐齒的下人!」

「成國公府,果然藏龍臥虎!」

李嵐起夾槍帶棒的「稱贊」了一句,聲音不高,卻足令聞者背脊泛冷。

跟一個德平伯府出身的人,比試府宅爭斗,即便,他是個男子,對方也很難沾到便宜。

畢竟,一個是「修煉」了數載的「狐狸」,倘不能「成功」,定已早早「成仁」,一個,只是「參悟」了些許境界的「修仙之人」,無論「成材」與否,都不至「隕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周知一听李嵐起的應對之詞,便知道,今天,他是踢到了鐵板,忙裝傻充愣的,跟其打起了哈哈,佯裝自己沒听懂他話中諷刺的,擺出了一副,得了人稱贊的「孔雀」模樣,將「功過」一並「順水推舟」給了李淵茹。

「都是少夫人教的好。」

「小的自幼愚鈍,連爹娘都嫌棄的厲害,直待少夫人嫁進府里,才有幸學了些許與人應對的詞句。」

「不曾想,今日,竟能得李少爺稱贊,若少夫人天上有知,定也會覺得欣慰,沒白白廢了那許多口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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