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上走，有個好處。
倒影的漫天星光，無異于一條顛倒的銀河。
反而比皓月當空的夜晚，更不容易迷路。
大半夜的，也沒有其他船只走沁水。
幾乎所有的快船都被朝廷收繳一空了。
還剩下些舢板，小漁船，誰會半夜出來？
他們可沒有楊辰的拖網捕魚技術。
船隊自然而然的靠右行駛。
留出左邊，給返程的漁船專用。
這也是楊辰的特意規定。
整條沁水河，幾乎就成了東宮的專用航道了。
出行還不得講點規則？
從崔各莊碼頭到黃江江口不到五十里。
中途還能看到小半個封丘城牆。
那是京城東門，城樓上燈火通明，戒備森嚴。
秦武嘆道。
「城牆再往東面延伸五里多好？沁水就成了東門的護城河。」
「防御壓力豈不是？會小很多？」
楊辰不以為然道。
「未必！」
「如果黃江水軍足夠強！」
「敵人肯定過不了沁水，東門一帶的城牆，自然安全無虞。」
「萬一頂不住。」
「敵人戰船上的投石機，直接就砸到城牆上了。」
「人家還能在三里多的河面上，進退自如。」
「城防投石機，有船載重武器靈活？」
「相反的，留出五里的空曠地帶。」
「城內的輕、重騎，還能瞅準機會，出來沖殺一把！」
都快被人打到京城了。
明眼人都清楚，大晉的軍事實力是遠遠低于遼國的。
表面上看。
司馬銳的南征，給了遼皇耶律阿保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其實不然。
人家比你強。
一次不行，就多來幾次。
就算大晉多兩支南方水師，封鎖黃江又如何？
人家總有突破江防，過來搶一把的時候。
強國、強軍，不是你防御得有多好。
唯一的衡量標準，就是看你有沒有本事打出去。
能否戰而勝之？
所以，楊辰最嗤之以鼻的，就是什麼國土防御策略。
統統都是狗屁。
從根子上，骨子里，你就露怯了。
沒有決戰境外能力的國家，永遠不算強國。
沒有開疆拓土之壯志的君王。
也永遠稱不上霸主。
無論當世有多少人歌功頌德。
這樣的君王，根本配不上「雄才大略」四個字。
楊辰也不過是感嘆一番罷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說不定，狗皇帝听到楊辰這番話。
多半還會憤憤不平。
你個黃口小兒懂什麼？
站著說話不腰疼。
黃江北岸，上游百多里。
丹水河灣。
面積不小的沖積平原，此時卻成了諾大的遼軍營地。
一行身著黑衣人的高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軍營北面。
某位面色清 ，頗有些風霜之色的中年人，撫須悵然。
「河口駐軍，不下二十萬吶。」
「大名府經白水湖到黃江，同樣不下二十萬鐵騎。」
「遼皇耶律阿保所圖甚大。」
「這兩批兵馬，都是為封丘城準備呀！」
「司馬銘啊司馬銘，你這輩子圖個啥？」
「就圖個中原板蕩，生靈涂炭？」
她身邊的高挑女子，清冷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促狹。
「爹呀，歇歇吧！您早就說了，不再關心這些破事了。」
「難道，你還想憑借咱太行山那點人馬。」
「就能擊敗河口的二十萬大軍不成？」
「再說了，當初司馬銘謀反，他哪里會料到今天？」
女子身後，一位敦厚的三十許壯漢勸道。
「師妹，你就別說了。」
「師父心里……不好受。」
清 中年人擺擺手，苦笑道。
「青松，往事已矣！」
「有啥不好受的？」
「一步錯，步步錯！」
「人力有時窮罷了，咱早就認命嘍！」
「算啦！」
「咱們往上游走走，定能找到艘漁船。」
這一行人，是邱家家主邱逍遙，帶著大徒弟青松。
前來給霸刀山莊幾人送行。
遼軍佔了丹水出口，大動干戈，開工修建水寨。
人多力量大。
不過幾天時間。
就擠壓得三四里的航道，只有不到三百步了。
河面上，拉起了好幾根橫河鐵鏈。
水寨中的投石機，更是直接封鎖了狹窄水道。
魏無涯叔佷帶過江的八艘大船，徹底出不來了。
既然都送給邱家拖網捕魚的技術了。
干脆，連大船也送了。
反正遼軍沒打算深入崎嶇的丹河兩岸。
並不影響太行十八寨在丹水中上游捕魚……
楊辰預計的沒錯。
魏無涯送上這份大禮，徹底打動了邱逍遙。
原本女兒對霸刀山莊的少主，就有些意思。
兩家也算門當戶對。
僅僅一項捕魚技術，就讓太行山三十萬眾不再餓肚子。
一天一天的，還能能吃飽吃好。
這樣大手筆的聘禮，有啥不滿足的？
三天前，魏無涯和邱若素舉行了婚禮。
時間倉促，一切從簡。
婚後，小兩口還得趕回霸刀山莊，拜見公公婆婆呢。
結果，不能坐大船走了？
可把一行人氣得夠嗆。
邱逍遙的提議沒錯。
僅僅魏中宇帶著小兩口過江。
又都是武功高強之人。
隨便一艘小漁船，舢板足矣。
遼軍來了，沿岸的百姓早就聞風而逃。
幾人在一大片蘆葦蕩里仔細搜索。
居然找到四、五艘漁船。
都是漁民舍不得扔下，藏起來打算以後再用的。
至于他們去了哪里？
往上游走肯定不安全。
十幾個人擠一擠，沒準兒早就到封丘城了。
魏中宇常年跑船，眼光不錯。
他挑出兩艘最好的，用繩子一連。
想了想，魏中宇又掏出塊銀元寶往另一艘破船里一扔。
「妥了！」
「五兩銀子，足夠造幾艘小漁船。」
「逍遙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咱們，就此別過！」
邱逍遙爽朗一笑，拱手作別。
「無妨！」
「遼人還沒有吞了江南之地的胃口。」
「最多半年，就得撤圍。」
「到時候，邱某必定去山莊盤桓幾天，咱們哥兒倆再喝酒！」
邱若素在魏無涯的攙扶下上了漁船。
她眼圈紅紅地回頭。
「爹……」
「您要保重啊！」
魏無涯也躬身行禮道︰「岳父大人，青松師兄！」
「多多保重！」
邱逍遙剛要回話，突然掉頭往東，臉色一變。
「快走，有高手！」
「砰！」
武皇後期的邱逍遙內力激蕩，一掌拍在水面上。
兩支漁船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江邊上電射而去。
「哈哈哈……」
「有本聖僧在此——」
「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