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
她口吻頗為凝重的開口了。
「那位病人，確實已經痊愈了，並且，就在前不久的時候。」
然後緊接著下一秒，她說了一句讓宋進詫異極了的話——
「但是其痊愈，卻不是我的功勞。」
凱西緩慢地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鏡片後的碧藍眼眸微眯，似乎是凝神回想起了什麼。
「那位病人，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她比你口中說起這位，情況要更加的復雜。」
「她的失眠癥狀，是間接性的。」
宋進一下子沒有听懂︰「……間接性？」
凱西點頭︰「是的，間接性。她的失眠癥狀，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時好時壞。」
「大多正常的時候，她的一日三餐，娛樂，日常，睡眠基本上與常人無二，並且身體也十分的健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可當失眠癥狀發生，她會連續三天，七十二個小時都難以入睡，我曾經嘗試過各種催眠方式，甚至最後試圖強制讓她產生困倦感，但她仍舊無比清醒。」
「就像剛才你所說的那位病人，他困倦到極點時，會由于人本能的反應進入到睡眠狀態，或者能依靠安眠藥入睡，但是對于這個女孩子來說，通通無效。」
宋進問︰「那您通過跟她的交流中，有找到讓她失眠的原因嗎？」
說起這個，凱西更加無奈的搖頭︰「她的情況復雜就復雜在這里。」
「她失眠癥狀沒有發生的時候，可以正常交流，並且會配合我，狀態看上去也特別的良好健康，她的那些心理試題得分，完全符合在一個常人的範疇內，我幾乎找不出她有任何問題。」
「但是，只要她開始失眠，情緒就會變得十分不穩定，脾氣暴躁，戒備心特別強，誰也不相信，就連她的父母也絲毫不例外。那個時候的她，壓根就完成不了交流這件事。」
患者都拒絕排斥交談了，更遑論找出她失眠的原因呢？
宋進瞪大眼眶︰「可是，這樣的她，現在竟然徹底痊愈了？」
「所以我說，那並不是我的功勞，對于她的痊愈，我也感到十分的驚訝。」
「抱歉了宋進，在這件事上，我恐怕幫不上你的忙了。」
……
凱西關閉了攝像頭。
回想起方才的話題，她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少女那雙杏眸——
連續四十八小時都沒有睡覺，那雙原本清凌凌的杏眸雖然布上幾縷明顯的紅血絲，卻依舊擋不住眸底冰涼的冷意。
她眼尾發紅，睫毛發顫，宛如一只戒備心十足的小獸，伸出鋒利的小爪子逼退任何試圖靠近自己的物體，縴弱的身軀赤著腳縮在角落，冷冷的且敏感的注視著每一個人。
凱西從檔案架上抽出一個標了五角星的牛皮紙袋。
檔案架上放著的都是她的病人資料，和詳細治療過程，被標記了五角星則代表著這位病人的身份十分貴重，或者其情況異常復雜奇怪的。
很巧的是，她手里這份文檔的被記錄者，兩樣都佔了。
凱西拉住白色的細繩，轉了幾圈，將牛皮紙袋打開，她抬手擺正了一下自己的老花眼鏡，垂眸看著這份自己看了無數遍的檔案。
幾頁白色的紙張密密麻麻記錄的都是英文，上面明確記錄著，患者痊愈日期，正好在一個月之前。
而表格最頂端的患者姓名，明顯是一個中文名字英譯過來的——
Sheng Yuan.
凱西確實沒有對宋進有所保留，說的話都是實話。
她找不出讓這個女孩子產生這種失眠癥狀的原因，也至今沒有弄懂她是因為什麼又忽然痊愈了。
不，與其說是痊愈，凱西更願意說——是因為什麼事物，或者人的出現，很好的安撫了她。
讓那些癥狀，都消失了……
**
煦陽總統套房，主客廳。
璀璨的水晶頂燈已經被全部關閉，只打開了沙發旁的一盞水滴形狀的落地燈，四周的角落沒有光的照拂，昏暗寂靜一片，只余下中心點一片溫馨卻絲毫不會刺眼的舒適光亮。
少女下半身還坐在柔軟厚實的羊毛地毯上，不過卻雙臂交疊，上半身埋頭趴在了偌大的沙發靠近邊緣的位置，腦袋上淺色的海綿發箍已經被摘下放置到手邊，烏黑的頭發全部鋪灑在腦後，有幾縷短的發絲貼在縴細白皙的頸部順勢鑽進了棉質的衣領里，露出白淨無暇的側顏。
她縴細的身軀是以一種完全依賴信任的姿勢側窩著，半張臉被手臂掩蓋住，杏眸輕闔，漂亮的長睫覆下一片剪影。
呼吸平穩清淺，顯然已經是睡著的狀態。
時硯黑眸靜靜地看著身旁不過一分鐘沒注意到就熟睡了過去的少女。
略微錯愕地看了一會兒後，旋即薄唇不自覺扯出一個無奈的淺笑。
「……」
給他講故事會講著講著忽然睡著。
陪他打游戲打著打著也會忽然睡著。
明明時間也還早，並且根據以往她給自己發短信的最晚時間來看，這個點也沒有到她的休息時間。
可她，就這麼睡著了，趴在他旁邊。
並且三分鐘之前她還興致沖沖，捧著游戲機，杏眸發亮的把游戲里所有的道具一股腦全部塞給他，而後在他被掃了一槍後又瞬間皺起細淡的眉怒氣沖沖的要跑去跟人家單挑。
他表示沒關系的。
可她小臉上滿是生動的不悅，口吻篤定極了︰「不行，誰都不可以傷害你，就算是游戲里，也不可以。」
時硯愣了一下，看她氣得連小巧的鼻尖都微皺起來了，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
時硯半坐起來，動作很小心的拿掉盛鳶手里的游戲機，跟自己剛才使用的那個一塊放在了茶幾上。
很輕的喊了她一聲︰「盛鳶。」
「……」
她沒有回應他，仍舊安安靜靜的窩在那里睡著，卷翹的睫毛都沒有動過一下，整個人柔然又乖順。
半響——
寂靜的室內響起少年低磁平穩的聲音。
「盛鳶，我叫過你了。」
「……」
「你沒醒。」
然後下一秒。
熟睡的少女就被兩只修長的手掌扶住後頸、攬住膝窩，一把給抱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