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是正神。
而尚未飛升的妹妹,因為與她一母同胞,得了半神之身。
尚未飛升的半神,就是個掌握巨大財富,卻又沒有自保之力的香餑餑。
被吸收之後,完全沒了輪回之路。
此刻李氏跪在地上,將自己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
「我知道,我從來不無辜。當年,你被抱走,是我默許的。你被溺斃,我雖未親自下手,但我亦是知曉的。此生,最對不起之人,便是你。」她生來,什麼都沒享受到,只有一輪又一輪的殺機。
她甚至不敢期望她喊一聲娘。
她不配。
她以為穗穗在鄉下過的窮苦,高高在上的姿態將她帶回來。甚至為了不讓她與嬌嬌爭寵,故意冷落她。
明明,她的養母待她如珠如寶,她回京圖什麼呢?
李氏心尖尖有些刺疼,生疼。
她回京,大概唯一的想法,是再給她這不稱職的母親一次機會吧。
可自己做了什麼呢?
第二次,再次將她拋棄。
甚至在所有人都與她對立的時候,她作為母親,沒有站出來維護她。而她,站在最前頭,對她千夫所指,要眾人將她處決。
當時,穗穗什麼都沒說,只一眼不落的看著自己。
那一刻,她逃避了,避開了穗穗的眼神。
被關在牢獄之中後,承恩侯府眾人相互指責,甚至還有人指責穗穗身為神明要處決親緣。
甚至試圖想法子告慰上天。
真是可笑啊。
無利可圖時,無數次將她拋棄,有了神明身份,誰都想上去吸血。
李氏瘋了,瘋瘋癲癲,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她折磨著侯府眾人,也折磨著自己。
此刻,祈求穗穗救救那被放血三日的雙胞胎妹妹,已經是她作為母親,唯一能做的。
言嬌嬌滿臉恐懼,滿身是血的朝著角落里爬。
口里流出長長的血水︰「饒……了,吾吧……」斷了舌頭,說話說不清楚。
她重生而來,小小的身體里有著巨大的靈魂,她掌握著奪運之法。
重生又奪運,她自以為站在世人的頂端,她享受著高人一等的快樂,享受著屬于言穗穗姐妹的一切。
她甚至,特意在二月十五,雙胞胎妹妹忌日那天,在府上慶賀。
讓殘留一絲神魂的她,日日飽受煎熬。
煎熬自己的身份被人頂替,煎熬自己日日輪回死前的痛苦,眼睜睜看著母親,將那個假貨抱在懷里疼寵。
她肆意的奪取世人氣運,為自己福運加身。
福運深厚之人,或許只是變得倒霉,但原本氣運不旺之人,必得橫死。
如今,這一切,全都還回去了。
穗穗沒說話,她不想再與李氏說一句話。
「饒了你?想的可真美,我標記了你的神魂,你生生世世都逃月兌不了這種痛苦。」穗穗面色漠然。
「我已經查過生死簿,受你影響,奪取氣運而死之人,有三百八十七人。其中有三十多個家庭,因你而妻離子散,造成更多的悲劇。其中被你竊取壽元之人十八人,讓原本該壽終正寢的他們,早早而死。」
言嬌嬌的過錯遠遠不止于此。
她將竊取來的氣運,四處賜福,但她不曾經過神明嚴苛的訓練,賜福也出了不少差錯。
但這些,都被她所掩蓋。
「要贖罪?還早著呢。永墮輪回,世世苦難。」
「承恩侯府,殘害子嗣,謀害半神,欺瞞聖上……」穗穗眼神一一掃過他們的面龐。
「除言嬌嬌外,十六歲以下,不予降罪,送回侯府。」至多,保證老侯爺的血脈。
府中共三房,大概六七個孩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十歲以下的孩子。
「穗穗,我是你二叔啊,我從來沒害過你。」
「穗穗,我是二嬸兒……」
穗穗擺了擺手︰「欺瞞聖上一條,都夠誅九族,你們是選擇自己受罪,還是孩子一起受罪呢?」
眾人沉默。
老夫人渾渾噩噩的睜開雙眼︰「不孝子,我是你祖母,你膽敢……」
「把老毒婦的嘴巴堵起來……」左左右右在肩膀上蹦,扯著喉嚨叫。
言三老爺急忙上前,塞了只臭襪子進老夫人嘴里。
「娘,你安靜點吧。整個侯府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嗎?」三老爺眼楮通紅,他還有三個兒女,自然要為他們考慮。
其實,光欺瞞聖上,還騙了先皇,這一條就足夠侯府滿門抄斬了。
穗穗,到底念了幾分舊情。
當然,她也不是弒殺的人。
殘害無辜孩子,她從來不會做。
老夫人嗚嗚的哭,但誰也沒多看她一眼。
「多謝穗穗,饒過府中孩子了。他們是無辜的……」三老爺嘆了口氣,儼然已經認命。
侯府的富貴來的太過蹊蹺,也來得太快太猛,這些年府中眾人被追捧著,大多都變得目無法紀。
誰都不冤。
唯一無辜的孩子們,也摘了出去。
「除十六歲以下,其余盡數流放。流放極寒之地。」穗穗轉身便要帶著阿月離開。
斬殺至親,即便是神女,也得背負因果。
但流放極寒之地,死在路上就與她無關了。
不過……
一府子自私之人,只怕血親之間的相互爭斗,比極寒之地更可怕。
很快,衙役便見七八個孩子放了出來。
「明日祖父趕回京城,你們便跟著祖父吧。」穗穗讓人給將他們送回侯府,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其實……當年我們若不是貪圖富貴,好好將兩個孩子養著,或許……」就不會有如此下場了。
「國師誤我侯府啊!!」言硯悲戚。
阿月輕笑一聲︰「國師有錯,但追根究底是她們的貪婪。貪婪到能對無辜子嗣,剛出生的嬰孩下手。」
穗穗出了天牢,站在陽光下,才能驅散身上幾分寒冷。
侯府的自私,讓她心底生寒。
「國師要坐化了。」剛出天牢,護國寺方丈便侯在外頭等著。
「那日迎神鈴響起,便是歡迎您吧?」方丈眼底璀璨,那朵蓮花,也是為她而開。
「他坐化就坐化,與我何干?叫我過去鞭尸嗎?」穗穗嘟囔著嘴,國師,她從來沒有一絲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