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蓮回來見得熟悉的陳設擺件，居然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險些便再也回不來了！」
她這廂洗漱打理，牟彪卻是匆匆跑去衙門，不多時把聶十三請了過來，
「您給四蓮瞧瞧，她可是身子不適？」
四蓮一路回來，這小臉都是慘白慘白的，雖說未再吐了，可這臉色不好，吃得也少，牟彪直覺妻子精氣神遠不如離京時的樣子，不由心里暗暗擔心，
「別在通州受了驚嚇吧！」
四蓮的性子他知曉，有事都是瞞著不說，如今新皇登基差事堆積如山，他可不想一忙完回到家中，見著一個病歪歪的四蓮。
聶十三讓四蓮伸出手來，眯著眼把了一會子脈，又讓她換手，如此兩只手號過脈之後，翻眼皮白了牟彪一眼，
「不過就是有了身孕，你小子大驚小怪甚麼！」
牟彪一愣，
「有身孕？」
「有身孕？」
四蓮也是一臉的懵，小夫妻對視一眼，齊齊道，
「您是不是瞧錯了？」
「對呀！我……我可是服過避子湯的！」
這避子湯還是聶十三給開的藥方，小夫妻早商議好了，這兩年不會生孕孩子的！
聶十三又翻白眼道，
「避子湯又不是能保萬全的，再說了，你不是讓弄那不傷身子的避子湯麼，能避子的都傷身，不傷身的自然藥效溫和，出了紕漏也是自然的……」
牟彪听了大怒，
「聶十三，好你個庸醫，醫術如此低劣，到此時了還要砌詞狡辯！」
說罷就要上手，四蓮趕忙攔著，
「嘯林不可對聶大夫無禮！」
她一上來攔，牟彪自然不敢亂動了，連忙扶了她坐下，
「我不過嚇唬他一下，你護著這老頭兒做甚麼，顧著自己才是！」
聶十三看著他嘿嘿笑，
「怎得……小子，你這是不想當爹，好辦……這孩子月份尚淺，我幾針下去便流掉了，也傷不了甚麼身子，至多也就是當多來了一次月事……」
說罷就去醫箱里模自己的銀針，
「四蓮，你看……」
牟彪見狀一臉的猶豫看向四蓮，四蓮也是一臉的惶恐不安，驚慌失措的看著他，小夫妻年紀太輕，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都是半點沒有心理準備，好生迷惘惶恐！
聶十三見狀眯著眼笑，舉著手里的銀針在四蓮的面前晃了晃，
「怎樣……少夫人可是要來兩針？」
四蓮見得那銀針又細又尖好生嚇人，下意識一捂肚子，白著小臉連連搖頭，牟彪見她嚇成那樣，忙道，
「等等！讓……讓我們想想……」
聶十三笑眯眯收回了銀針，一面收拾東西一面道，
「最好快點決定，這孩子在肚子里呆一日那便長大一日，越是拖到後頭，這母體受損便越大……你們最好這一兩日便拿定主意！」
小夫妻送走了聶十三，回來後面面相覷，呆坐在房中良久，四蓮低頭看了看肚子，似是不相信自己肚子里，這便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了？
初為人母，還是意料之外來的孩子，她又是惶恐又是害怕，牟彪也與她一樣，呆呆地看著四蓮的肚子半晌，終于回過神來，問四蓮，
「這孩子……我們是要還是不要？」
四蓮咬唇，有了孩子怕是怕，可一想到適才聶十三那明晃晃的銀針，要在自己肚子上扎幾下，這孩子就沒了，她卻是更怕！
牟彪見她不語，知曉她此時必是跟自己一樣，心里亂得很，便小心翼翼抱了她，
「左右月份還淺，我們再想想？」
「嗯！」
當晚上衙門里叫人，牟彪又去了衙門，四蓮一個人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成成眠，腦子里亂亂地也不知在想些甚麼，第二日起床一照鏡子，眼下一片青黑，汪媽媽見了便叫丫頭們煮了雞蛋，轉頭又擔心問道，
「少夫人，昨兒聶大夫來了怎麼說的，可是身子有甚麼不妥當？」
四蓮搖頭，昨日聶大夫來，他們夫妻把眾人都打發了出去，汪媽媽並不知曉自己懷孕之事，汪媽媽見她搖頭，又道，
「若不是甚麼大病，那少夫人可要好好養著，身子是自己的，不將養好了，以後老了吃苦的可是自己！」
四蓮點點頭，心里卻是暗道，
「我這身子如今可不是自己的了，這肚子里還有一個小家伙呢！」
繼而想起來自己昨晚上沒有睡好，不由自責起來，
「我不睡，孩子還要睡呢，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不多時，丫頭們拿了雞蛋進來，又端了早飯進來，四蓮小口喝粥，勉強吃了一個雞蛋，汪媽媽心疼道，
「少夫人這幾日胃口一直不好，怎得沒有叫聶大夫開幾劑健脾胃的藥，老這樣子吃得少，身子可是受不了！」
四蓮想起肚子里那個，不由點了點頭，不用汪媽媽，自己動手添了一碗粥，又吃了兩個金絲燕窩，汪媽媽見了這才笑道，
「對嘍！這才對嘛！」
吃罷早飯，四蓮有些撐了，便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此時已是入秋，京城的秋日已經夾雜了冷風直往人脖子里鑽，四蓮一出門被冷風吹得一驚，忙叫翠喜，
「給我取件披風來！」
這時節可是受不得風寒的！
話一說完，自己便是一愣，
「所以……我已經下意識想要護著這孩子了麼？」
這樣子還說甚麼要不要他/她，這不是已經做了決定麼？
她呆愣了片刻，便想明白了，
原來自己早做了決定！
四蓮只覺得心頭陡然一輕，笑著接過翠喜接過來的披風，一面動手系絲帶，一面對汪媽媽笑眯眯道，
「媽媽，以後你可要把我看牢些……」
說罷在汪媽媽不解的目光中，伸手輕輕拍了拍肚子，
「如今我可不是一個人了！」
汪媽媽一輩子沒生育，在家時也就見過人大肚子，聞言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原地轉了幾個圈兒，這才拍著大腿道，
「哎呀呀……我的少夫人，你可真沉得住氣，怎得不早說……」
說罷又回過神來忙捂了嘴，
「對了！對了！不出三個月，不能向外頭宣揚的！」
說著忙要拉著四蓮回去，
「外頭風大，可不能吹風，小心頭疼！」
四蓮哭笑不得，
「媽媽，我這是懷孕又不是坐月子，我適才吃得多了些，撐著了，出來走動走動！」
汪媽媽這才點頭，
「是了，走動走動是好的……」
繼而又一臉慌張無措道，
「老奴沒生過孩子，這院子里的丫頭們也是沒經過事的，這……這可怎麼辦，要怎麼伺候孕婦，老奴不會呀！」
四蓮笑眯眯道，
「不必著急，您沒伺候過，我伺候過呀，我家里可是七個姐妹兄弟，當初我娘懷著六蓮和老七的時候，可都是我們姐妹們伺候的！」
汪媽媽聞言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想了想道，
「不過還是要請位經驗老道之人照看才是……」
四蓮點頭，
「此事不急，這月份淺著呢，待八爺回來同他商議一下！」
那頭牟彪在衙門里卻是正被自家親爹怒瞪，
「胡鬧！當真是胡鬧！老八……你平日里任性，我由著你倒也罷了，怎得這樣的事兒還敢胡來，生兒育女，開枝散葉乃是做兒子的本份，如今你媳婦有了，怎得能不要，你這是想做甚麼？」
牟斌可是真惱了，這小兒子自小被他慣著，雖說小時無法無天，肆意妄為但自入了衙門倒是一直勤勉努力，很是上進，他這當爹的也是老懷大慰，這眼看著都成家立業了，都要當爹了，還死性不改，非要折騰一回，好好的孩子怎麼就不要了！
這可是他的嫡長子，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混賬東西，就不能讓老子省點心麼！
牟彪低著頭，斜眼看向一旁的聶十三，見他目光投來，立時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老頭兒當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早同他說好了，這事兒讓他先壓著，誰也別說，沒想到一轉頭進了衙門就報給爹了！」
聶十三半點兒不怕他，嘿嘿一笑，
「八爺，我這也是為你好，這女子頭胎生的孩子最是金貴，白白去了多可惜！」
你當為何大家里都看重嫡長子，一來那自然是佔了一個嫡子，二來可是佔了一個長子，從醫道上來講，這頭胎生的孩子，多半都是在父母年輕力壯，精血旺盛之時到來的，這時候父親精元最是強壯，母親胎宮便如那從未被耕種過的肥沃土地一般，最是養人，生出來的孩子多數都是身體健康，聰明伶俐，要是幾針下去，白白給流掉了，不說他們小夫妻，便是聶十三自己都下不去手，
「可惜啊！實在太可惜了！」
牟斌聞言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听見沒有，這可是你的嫡長子，你小子敢不要，老子打斷你的腿！」
牟彪一梗脖子，
「爹，這事兒……兒子說了不算，四蓮要生便生，她不願生……兒子也不勉強她！」
牟斌听了氣得一抹臉，
「你……你……你小子幾時成了懼內的窩囊廢了？」
劉氏那般出身，那般的心計，在自己面前都不敢造次呢，怎得老子養出個如此懼內的兒子來？
「你小子從小到大那跋扈勁兒哪兒去了，這孩子是女人說生便不生的麼，女子生來不就是為男子傳宗接代的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