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三彩實業的辦公大樓,我提前進行了預約,你當初的同事們,只要還在這里工作,就全都參加了這次的回訪。」
等電梯的時候,唐平對吳穎說。
吳穎撇撇嘴︰「這就是有錢人的特權嗎?」
唐平聳肩︰「算是吧。」
電梯緩緩上升,馬上就要到用來回訪的大會議室時,吳穎突然臉色一變,身體抖了幾下。
唐平注意到這一點,但也只是微微搖頭。
吳穎即將見的人,是她活著時最討厭的那些人,現在她心情忐忑也是可以理解的。
會議室內坐了十幾個人,吳穎看他們的眼神,就像要生吞活剝一樣。
但讓吳穎有些意外的是,回訪過程出乎意料地和諧,這些人全都誠懇地認錯,對自己曾經犯過的錯誤供認不諱,並表達了對李愛媛女士的內疚和惋惜。
吳穎身上的怒意消散,臉上掛上了笑容。
回訪順利結束,唐平帶著吳穎下樓,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
盡管吳穎對自己有所隱瞞,但事情圓滿結束就夠了,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和他唐平無關。
站在樓下,兩人聊了一會兒天,唐平能感覺到,吳穎的情緒越來越好,她的身軀也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于無形。
「執念散去,靈魂升天,這是好事……」
唐平笑了一下,想起了之前見過的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他之前見面時就覺得,自己對那青年有一種莫名的好感,現在仔細想想,他的好感應該來自那青年的腿。
而自己之前,好像的確孵化出一雙腿來著。
他閉上眼楮,發絲一樣的金線在他頭上蕩漾,他選擇了其中一根查看,發現這根金線正好對著吳穎家的方向。
「果然是這樣……等等,不對!」
唐平瞪大眼楮。
想起這雙腿,他就想起了蟒人的死,繼而想起邪魔的死。
邪魔之死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被諧能凝聚成蛋,另一種則是被神秘的擺渡者回收,身體瞬間消失。
而吳穎的消失,則和這兩種結果都對不上。
他剛才之所以覺得,吳穎靈魂解月兌了,來自前世對鬼魂的固有認知,但前世的經驗是不能用到這里的。
爪禽的話已經證明了,吳穎就是一只邪魔,而鬼魂之說在這個世界並不流行。
所以剛才吳穎的消失……
「不好!」
啪嘰。
一個男人混著玻璃碴子,摔落在唐平面前,血水像是摔爛的番茄一樣散開,血腥味彌漫開來,人們尖叫著倉皇逃竄。
唐平抬頭看去,就見樓頂有一處玻璃破碎,正是大會議室的樓層。
……
李愛綸坐在院子里的台階上,臉上帶著迷茫。
剛才和那隱形怪物戰斗的時候,他被憤怒所支配,所以只是不停地狂攻。
但現在他安靜下來,忽然發現那透明怪物,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傷害他,反而他能從那透明怪物身上,察覺到一種悲戚和開心的情緒。
它為何歡樂,又為何開心?
隔壁院落,少了一只耳朵的杜一枝,趴在牆頭不著調地說︰「小伙子,你就出事了啊。」
李愛綸立刻護住自己的腿,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腿康復了。
杜一枝嘿嘿一笑︰「你不用瞞我,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剛才是你姐回來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愛綸強硬否決︰「我姐已經死了。」
杜一枝指向李愛綸的腿︰「既然你的腿都可以恢復,那麼你死去的姐姐,為什麼不能回來呢。」
李愛綸臉色驟變,他想起了之前唐平的‘回訪’,再想想和那怪物戰斗時的感覺,越想越覺得杜一枝的話是對的。
「她在哪兒,我要去找她!」
杜一枝搖搖頭︰「她無形無影,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知道她的蹤跡呢,不過你可以問一問,你們舊日教的神。」
「舊日教沒有神!」李愛綸駁斥道。
「真的沒有嗎,想一想我們上次談話時發生了什麼。」
杜一枝笑呵呵地轉身回去,走兩步後又快跑回來︰「這回你可別舉報我了,民綜局的干員打人可狠著呢,還不講武德專打臉!」
李愛綸沉默良久,然後心中默念一句。
「如果舊日教真的有神存在,你能告訴我,我姐姐在哪里嗎?」
忽然李愛綸瞪大眼楮,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根金色的絲線,從遠方而來,似乎指明了一個方向。
「我姐在那里!」
……
唐平走後,會議室中,十幾個人放松下來。
他們臉上的悲痛和自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郁悶和不滿,以及因剛才丑態而產生的羞憤。
今天早上他們忽然接到消息,說他們之前做的事情全都暴露了,如果認錯態度誠懇,就可以減輕處罰,所以才會如此配合唐平的回訪。
但唐平一走,他們就開始互相吐槽抱怨,語氣十分惱人。
一個顴骨突出的男人,粗暴的扯開自己的領帶︰「那肥婆死了,和我們有什麼關系,搞得我還要低聲下氣。」
「你們當初做的,是太過分了,不過她說到底是女人,理性大于感性,只不過是和她開了些玩笑,就尋短見了。」微胖的男業務員,用泡了枸杞的保溫杯喝了口水。
「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女人?」一個濃妝艷抹,眼角吊起的女人照著鏡子,陰陽怪氣︰「不過她一個做了錯事貶下來的,憑什麼那麼拽?搞得好像只有她知道怎麼工作。」
一個看似沉穩的男人,沉聲說︰「听說她家還有個老母親和殘疾的弟弟,受了這點委屈就自殺,一點也不考慮自己的家人,簡直是太自私了。」
「是呀,太自私,太自私。」眾人應和著。
他們對唐平回訪的順從,只是害怕丟了工作,害怕對吳穎家人進行賠償。
但當唐平離開之後,他們就原形畢露。
不過唐平雖然走了,但是另一個人卻依舊留在這里,听著他們的全部談話。
吳穎的精神不對勁,記憶有殘缺,所以她和唐平說的話,很多都對不上。
但有一件事,她是故意撒謊的。
她想回家,回公司,不是想看自己死後大家的反應,她是回來復仇的!
如果這些人真的態度誠懇,她也許有一點可能會放棄復仇。
但現在,這個可能消失了。
最開始說吳穎肥婆的那個顴骨突出的男人,身體憑空飄起,一下撞破窗戶,從十層墜落。
緊接著吳穎的身影,就顯現在同事們的面前。
她臉色蒼白詭異,飄在半空,大量黑氣從她身上冒出。
她的恨意,她的怒氣,已經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