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綠色的夜晚”(4K二合一)

「…所以自己牽的是誰?」

這簡短的對話,信息完全錯裂,兩人渾身毛骨悚然,忍不住想睜眼看一下對方。

「神秘領域的死亡不需要邏輯。」

範寧忍不住又想起了這句古老而常見的神秘學領域箴言。

但他仍舊克制了那種沖動,再度低沉提醒︰「別睜眼。」

「卡洛恩,怎麼了?你不是每隔10秒手上就稍稍用力提醒我們嗎?」听到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瓊此時也是疑惑問道。

「是每10步,不是每10秒。」範寧糾正了她的口誤,隨即發現自己也被誤導了,連連擺頭,「什麼10步10秒…我明明是每隔一些不同的十倍整數步,如10步,70步,60步捏你們的。」

「…明明就是10秒啊。」瓊語氣有些茫然。

己方的步子邁得很小心翼翼,10秒的時間只能走6-7步。

怎麼三個人各有各的感覺?

「希蘭,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麼時候?」範寧突然出聲問道。

「啊?…」右手邊的少女有些錯愕,但馬上理會了他的用意,「新歷909年初秋,應該是10月底,一個周五的傍晚,我從爸爸辦公室的沙發上起身去開門,看到你抱著一本書站在門口,你說你是來歸還樂譜的。」

雖然大家都閉著眼楮,但範寧還是習慣性點頭︰「瓊,你呢?」

瓊清了清嗓子,下意識答道︰「第一次是在去年安東伯伯的葬禮上,我同你握手啦…」

「你確定?」

「啊不對不對…那一次是正式認識你,剛見你應該也是909年,比希蘭晚一點,深秋,我在她家里玩,你全程在另一邊,以極慢的速度雙手合著烏奇洛的一首鋼琴練習曲,沒怎麼跟我們說過話,我們也不好意思主動找你聊天…印象較深是因為,那時安東伯伯悄悄告訴我們,你家庭出現了一些變故…

希蘭這時語氣也帶著笑意補充道︰「總的來說,有超過一年的時間,我和他之間雖然時有相處,但彼此間都很少說話,直到有一次…」

聊起一些相遇的往事,範寧覺得心情輕松了不少,他「嗯」了一聲︰「要不你們也問問我?」

問完這句話後,他卻感到了雙手傳來的一股下拽的力,于是跟著兩位少女一起蹲了下來。

雖然一片漆黑,但是通過其他的靈覺,他知道是她們又听見了那種「尖銳的密響」聲。

從描述上看,這種聲音同自己在異變顏料中听到的,那種混合在人聲嘶吼中的怪異尖銳聲頗為相似,這或許也是被「畫中之泉」污染後的一種特征。

這一次發作的間隔較長,已經遠比此前搜索房間時她們听見的頻率要低了,或許可以佐證自己對于「排除視覺干擾」的推測。

短暫休息後,兩位少女的喘息聲逐漸消失,緩緩站了起來。

「我覺得,可能不是你想的那類情況…」希蘭咬了咬嘴唇,接著之前的說道,「可能是因為我們意識都有些渙散,而造成的感知不同,總之,我們還是按照剛開始所說的閉著眼楮。」

接下來,幾人繼續走在這個兩側似乎「長滿了視覺器官」的通道,卻再沒遇到踫壁轉向的情況,這反而令幾人愈加不解,也反復在勾起眾人腦海中想睜眼一看究竟的好奇欲——從空間布局上說,進入石門後立即向左掉頭,這意味著折返地下建築,而現在幾人的步程,恐怕早已反向貫穿了以前所經之處。

可目前情況和此前場所毫不相干,幾人也沒覺得存在上下坡。

大概在幾分鐘平靜的時間後,希蘭突然驚呼一聲,停了下來。

「怎麼了?」範寧心底一緊。

「我我的撬棍好像戳到了一堆肉上。」希蘭的語氣中混著恐懼和惡心。

「你說牆壁?」

「還有,還有我的腳下…難道你們現在不覺得,正踩在什麼滑膩又有一定厚度和黏性的東西上面嗎?」她說完拉著範寧退後了兩步,「哎,為什麼連後面也是肉團了?明明是從剛剛那里踩上的…」

範寧用腳底在地面輕輕摩擦了兩下,體會著橡膠與磚石相抵的觸感,正想開口進一步詢問,瓊又戰戰兢兢地說道︰「卡洛恩…我感覺我的脖子後面有蛇,好多蛇,身後好像有一座蠕動的蛇山…我快不行了,我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听我說。」範寧打斷了兩人的胡思亂想,「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一直在自己嚇自己?」

「進入這個石門後,看似遇到了很多反常的情況或詭異的現象,而且由于長時間類似‘待睡’的閉眼狀態,我們精神的確有點恍惚,分不清它們是真是假…但其實,我們迄今為止根本沒遭遇任何實質性的生命威脅,只是好幾次受到外界刺激後,我們都想條件反射地睜眼一看究竟…「

「我懷疑,這個通道里的未知存在,正在以各種形式誘使我們睜開眼楮!」

範寧雙目緊閉的同時正視前方︰「如果你們沒有安全感,可以這樣想,假使你感受到的恐懼之物真的存在,以我們三人目前的狀態,睜開眼楮就能對付得了麼?」

希蘭「嗯」了一聲︰「…有道理…所以不要理會這些事物,更不要睜開眼楮,如果我們看到了這條通道,說不定就會被永遠地留在這里。」

「…好,那可以貼你近一點了吧?」瓊縮著肩膀和脖子,語氣仍在發抖,小手死死抓住範寧。

手臂上仍然火辣辣的疼,範寧繼續道︰「也不要一受到刺激就在腦海中展開遐想,無論踫到什麼情況,我們都繼續往前走…比起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更擔心的是後方那團顏料怪物實實在在的威脅,希望它孽生蔓延的進展慢一點,我們別耽誤時間,快一點走。」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範寧突然感覺腳踩進了冰涼的水坑里。

幾步路的功夫,水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大腿。

他張了張嘴,正有些心神不寧地想開口詢問,但意識到另外兩位少女沒有出聲。

定了定神,他閉著雙眼繼續向前邁步,鞋子變得沉重,褲子緊緊貼于皮膚,雙腿帶著阻力,交替劃出波浪。

冷水浸過了腰部,然後是胸口,脖子,口鼻…

範寧發現自己的呼吸沒有受到影響。

過了十幾秒後,整個人沒有絲毫過渡地從水構成的豎面中闖出,他濕漉漉的頭發全部貼在了額頭上,衣物和鞋子似鍍鉛般地沉重微擺,腳後跟在地面上踏出擠出水分的聲音。

還挺真實的…範寧不為所動,進一步加快了前進速度。

接下來的時間里,眾人繼續體會到了各類難以分辨的恐怖感覺,瓊感覺時不時有東西在抓自己的腳後跟,希蘭發現自己手中範寧的手變成了黏滑的舌頭,最恐怖是範寧有一次覺得路突然變窄,兩名少女似乎是走進了絞肉機,回應他的只有慘叫和骨肉碎裂的聲音,鮮血和各類不明組織噴灑到了自己的臉上,他差點就睜開了眼楮。

範寧反復向自己強調︰一切錯覺都可以被制造,但那個未知事物,位格沒有高到可以干涉自己還活著的感覺,除非自己睜開眼楮。

他心髒砰砰直跳,不去細想,固執地抓著雙手能抓到的東西繼續往前走,並堅持發出輕捏的信號,不知過了多久,自己都快麻木的時候,他逐漸又感受到自己握住的是柔軟溫熱的小手,而且感受到了回應。

三人在下一刻感受到了微風,並且突然看到了此前地下建築發生異變後,隱約可見那種綠色光芒。

等等…看到了?

三人停下了腳步。

範寧下意識地四周轉頭「查看」,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漆黑如墨的巨大平台上。

他低頭,看到了自己和希蘭的手,他又順著手臂往上,看到了微微反著綠光的皮膚,再看到褐色發絲飛散的小姑娘正看著自己。

她眼眸里流動著靈動的光,但臉蛋上也映襯著一絲詭異的綠色背景。

然後範寧又在另一側看到了瓊。

可是他確定自己的眼楮是閉著的!

「希蘭,你睜開眼楮了嗎?」範寧問道。

「…我好像沒有,但是我能看見你們,而且你們為什麼睜眼了?」

希蘭帶著擔憂看向自己。

「這是哪里?我們是出來了?」瓊也在四周轉頭查看。

「不對,不對…」範寧露出警惕之色,「你們先別睜開眼楮,嗯,我知道你們看見了旁邊的事物,也看見另外的人已經睜開…但是維持住閉眼的感覺,四周查看都沒問題,千萬別睜開。」

範寧此前的判斷為︰這個與「畫中之泉」存在神秘聯系的詭異場所,是通過眼楮傳遞污染的。三人走在通道里,體會到那麼多不合常理的可怖感受,正是因為己方閉上眼楮阻斷干擾後,那些事物只能扭曲除視覺外的其他感官,進而誘使己方心里崩潰而睜眼查看。

…難道說,這個石門後通道里的事物,已經可以對三人的視覺都造成干擾了?可是自己從雙手推門的開始,就全程沒有睜開看過它一眼。

扭曲,總是需要一個原有事物才能談得上扭曲把?那個未知存在,哪里來的發揮空間?

他試著拉住兩人,再度邁開步子往前走,可似乎感覺不到任何進展,大家還是處在這個巨大的漆黑平台上,那幽幽的綠光仍然到處都是。

綠光?

幾人試著抬了一下頭。

夜空中彌漫著濃郁的水氣,來源不明的綠光浸透了這些顆粒狀的霧幔,呈現出一種漆黑骯髒中偶爾又帶著晶瑩剔透的矛盾感,幾顆過于碩大的未知星體透過層層水氣,發著渙散而蒼白的光芒,讓整個天空顯得異常低矮,彷佛就壓在三人頭頂上。

「夜晚?…綠光?…」希蘭蹙眉思考著。

「綠色的夜晚?」瓊突然靈光一現,「畫家庫米耶所畫的《綠色的夜晚》?」

「好像是,雖然未真正見過,但目前這場景和標題很像…」希蘭臉上露出驚恐之色,「可是為什麼它會在我們頭頂?難道我們這一路掙扎,最後的結果是跑到一幅畫里去了?」

範寧大腦飛速運轉著︰「的確有些怪異和混亂,《綠色的夜晚》怎麼會出現在特納美術館下面的地底建築里?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一點有關的什麼東西…」

他的眉頭緊緊擰起,努力追逐著近日所接受的各類信息,以期望潛意識能提醒自己與之相關聯的碎片。

本杰明覺得落選者沙龍上的作品色彩都是垃圾,于是發瘋將它們燒掉了,但不包括《綠色的夜晚》…

後者關系到尋得或打開「七光之門」,但它只是所需的七幅畫作之一,不是全部…

按本杰明的口吻,這幅造詣頗高的作品自己跑掉了,原因是「欣賞眾多,銘記深刻」,字面意思理解,看的人太多了,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跑掉了?…

那現在幾人「看到」的景象是什麼意思?

「等等…看到…看到?…」範寧又捕捉到了一個新的角度。

在什麼情況下,人閉著眼楮,還能「看到」東西?

他忽然「眼前一亮」。

瓊顯然也回憶起了當時在橋邊上同本杰明的對話,「卡洛恩,當時那個瘋子調查員說《綠色的夜晚》跑了,難道是這幅畫作被什麼東西污染後活過來或實體化了?…」

她哭喪著臉︰「你說那個庫米耶畫的這是什麼鬼東西,這個地方除了一個光禿禿的平台和頭頂詭異的綠色天空外,什麼都沒有…我們現在誤打誤撞進入這幅畫里出不來了…這下真的完蛋了…」

「不,不是這樣,我明白了,這樣一路的經歷或許都能解釋得通了…」範寧從思考中回過神來,輕松一笑。

「不是我們進入了《綠色的夜晚》,而是《綠色的夜晚》進到了移涌里面!」

「移涌!?」希蘭驚呼出聲,然後問出一長串問題︰「怎麼可能?…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不在醒時世界了?是我們剛剛一路閉眼太久,睡眠入夢了?…我們身體現在仍在那個詭異通道,人進入了移涌?…那這里是哪?荒原?環山?盆地?都不像,總不可能是輝塔吧?」

「你的描述不完全準確。」範寧說道,「我確認這里是移涌…至于此次我們進入的方式,和以往睡眠入夢不完全一樣,但有類似之處…」

「睡眠入夢,是身體停留在世界表象,靈魂暫時先進入星界,即表象和意志的混合過渡地帶,然後依靠控夢法保持清醒,找到移涌入口後,靈獨立分離進入…而這一次,我們抵達移涌,自然沒有依靠睡眠來途經普通夢境…」

「那你說的類似之處在哪?」希蘭問道。

範寧繼續道︰「我是根據結果推測原因的,如果判斷沒錯的話,暗門後面的整棟地下建築,本身就是世界表象和意志的混合地帶…」

「它本身就起到了一個類似‘星界’的過渡作用。」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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